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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陽光晴子 總的來說,錢莊最大的功用還是為商人開銀票。 商人放了一大筆錢在京城的錢莊,開銀票至外地做生意時,即可憑該地的開元錢莊取錢,這對商人而言,相當便利,來往其他城鎮間,不必隨身帶著銀兩,惹來有心人覬覦,徒增危險。 除了便利外,只要拿到開元錢莊的銀票,就不必擔心取不到錢。這也是這兩年來,開元錢莊所累積出的信用。 如今,喜事臨門,公主下嫁,阿諛奉承的官僚習氣,讓更多大官小官前來存進一大筆錢外,又不忘借上一大筆款子,利息得照付,明明是虧本的蠢事兒 ,但為了能透過「桑德公主、新科駙馬爺」的關係飛黃騰達,眾官員、王公貴族仍趨之若鶩的巴結,妄想同享富貴。 於是,錢莊大門只見人來人往、進進出出,門庭若市。 此時,一輛華麗精緻的馬車停在門口,簾幕一拉開,朱定康先行下車,隨即回身,牽著妻子下車。 「是公主!」 「桑德公主啊!」 桑德一襲紅羅衫裙,珠翠環繞,所見之人莫不發出驚歎聲。 朱定康看著她朝眾人微笑,絲毫不見貴族架子。 一進錢莊,令人屏息的笑容月貌,除了飽受注目外,也讓不少民眾和錢莊夥計看得目瞪口呆。 那清亮靈巧的明眸、白皙凝脂的肌膚、猶如櫻花瓣粉嫩的紅唇,看著朱定康時,總是嫣然一笑,粉臉上的確散發著新嫁娘的甜蜜。 至於他們俊雅貴氣的大當家,曾一度傳出娶公主是心不甘情不願,但此刻看著妻子的俊臉也是充滿笑意——雖然他一向笑臉迎人,但現在這個笑不一樣,可是直達眼眉。 俊男美女,一幕宜人的好風景。 但令人錯愕的是,朱定康在介紹錢莊的大管事、二管事 、三管事後,竟然帶著她到最後面的窗口。 「人不分貧富貴踐,我嫁了夫婿,就是錢莊的一份子,當然也得從頭做起。」 沒錯,剛進入錢莊工作,而且負責借貸的部份就是從這個位置開始的。 妻以夫為天,也沒錯,她雖言之有理,朱定康卻想阻止,可見她開心入座,便不忍心,再想到她佈施的行為,可是扔金子毫不手軟,他不由得小心叮嚀。 「這年頭,知人知面不知心,若有疑問,可問管事,不必勉強,這事不好做,得拿捏分寸。」 第3章(2) 「我明白,夫君開錢莊不就是為了廣結善緣,能得善果?放心,我辯識好、壞人的功夫可是一等一。」她眨動那又圓亮的眼眸,笑意盈盈。 她有信心,只要用神力稍微感應一下就可以知道了,還有,她可是有過目不忘的天生好本領,誰善誰惡,善惡薄上寫得一清二楚,她都記得。 只不過桑德的身份太尊貴,每個往她這個窗口來的人,反應皆同,先是一愣,接著嚇得倒退三步,然後轉身走人。 開玩笑,公主耶,什麼叫相形之下自慚形穢?就是這樣。來的人哪有臉向公主借錢? 朱定康覺得自己肯定是哪要筋不對。明明是想讓她知難而退,但見到她從興致勃勃一直到意興闌珊,到沮喪,此刻臉上的笑意都僵了,他意感到不捨起來? 終於,又有人走近她的位置,但一看到他坐在美麗的她身邊,立即退後三步。 「站住。」朱定康道。 年輕人見他似笑非笑,活像一隻叢林裡的老虎,不禁畏怯的吞嚥了口口水,再看向讓人心安的公主。 「請上前。」桑德口氣很溫柔,眼神很親切,真的將那名身上穿著補丁,長得橫眉豎眼、活像土匪的男子喚來。 他雖鼓起勇氣靠近,卻說不出口要借錢。 「借你三十兩。」 沒想到桑德直接拿了銀兩到窗口,他一愣,不敢置信的看著美麗的公主。 瞧他呆愣住,她笑道:「你娘需要錢看病,別客氣,有需要可以再來。」 男子啞口無言。他說了什麼嗎?沒有吧?而且他一向沒有跟城裡的人往來。如今是走投無路才下山,公主怎麼會知道他娘病了的事? 朱定康心中也有一樣的疑問,他蹙眉看著男人寫了借據,再三感謝後離開。 桑德靠他靠得極近,因為有些話不能大聲說,此刻她與他的距離只有咫尺,長長的睫毛幾乎要碰上他了。 「他是個孝子。」雖然低語,但她的語氣很肯定。問題是—— 「沒有人看得出來。」朱定康很好心的提點她。那傢伙長住山上,幾乎不與人交往。「你怎麼會認識他?又怎麼知道他家裡的事?」 她先是一愣,隨即嫣然一笑,「我就是知道。」她指指上面。 他濃眉揪緊,看了上頭一眼,「你是指舉頭三尺有神明?」 哪需要三尺,眼前就有個未列仙班的小仙女呢!她燦爛一笑。「是啊,給他機會,他真的是個孝子。」 於是,一個一個類似的情況就在他的眼皮下發生了,二十兩沒了、三十兩沒了、五十兩飛了…… 朱定康臉上仍還著笑,但眼神卻令人發冷,感到毛骨悚然,偏偏公主一無所覺搬錢搬得很愉快,見她噙著笑臉,也沒人捨得打斷她。 她在錢莊裡面佈施?!朱定康的臉快黑了一半了,就在此時—— 「他是只大米蟲,不行!」桑德小手捂著紅唇,貼靠在他耳畔輕聲道。 於是,第一次有客人被拒絕了。 接著,又來個看似斯文的男子,見她又傾身靠向自己,小小聲的說:「那傢伙在兩年前強搶民女,毀了女子終身,報應快到了,你甭借。」 再來一名客人,骨瘦如柴、兩頰凹陷,瞧不出年紀,一副窮酸樣。 「這個人眼前是窮困潦倒,但來日可不得了,你當當他的貴人吧!」 誇張的是,一百兩就從他的賬上消失了。 「嘿,這是個古道熱腸的大好人、是個勤奮耕作的農民,但近日運勢低落,米缸要見底了,我們幫個忙吧,夫君。」 面對一張盈盈笑臉,於是,四十兩又從他眼前消失。 痛!他的心好痛…… *** 馬車答答而行。 車內桑德疲累得頻頻打盹,一顆小頭點來晃去,都快落地了,終於,坐在身旁的朱定康看不過去,一把將她擁入懷裡,她像只貪睡的貓兒,只抬頭瞄了一眼後,即放鬆的窩在他溫暖的懷裡呼呼大睡。 他真的是看了又好氣又好笑,她可是在一天內把他的錢當饅頭般佈施的罪魁禍首,不但他沒有痛打她一頓,竟還怕她跌個狗吃屎?! 一回到府裡的大門前,他本該漠然的喚醒她,但他發現自己的聲音異常溫柔,小聲道:「起來,我們到家了!」 「嗯……再讓我睡一會兒……」桑德喃喃低語,還將臉更往他的胸口鑽。 他急喘的深吸口氣,當下抱著她下馬車,她的全然信任令他有些無措,更因為腦海裡浮現的慾望而感到不安。 這樁婚事背後的動機,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要是夠聰明,就該離她遠遠的,而不是一路看著她清靈脫俗的臉蛋出神。 回到新房後,朱定康將她放在床上,望著她單純無邪的容顏,他體內的情慾卻持續在甦醒中。 她是帶著意圖而來的,為了她的四皇兄……他心裡冒出另一個聲音,阻止了他俯身想一親芳澤的衝動。 也是,祈洛心機深沉,對她絕不能注入太多感情,否則,縱使他極力跳脫權力爭鬥,也很難置身事外。 朱定康抿緊了薄唇,再看她天真睡容一眼,便起身準備離開,雀兒剛好進門,連忙一福。 「駙馬爺、主子回來了。」她看了床上一眼,發現主子睡著了。 他也看向她,「讓她睡,通知廚房,晚膳晚點兒準備。」 「呃,是。」怎麼覺得駙馬爺的表情怪怪的? 稍晚,桑德醒來,從雀兒口中得知他離房時表情很嚴肅。 因此,兩人在用晚膳時,面對一桌好菜好酒,她卻沒什麼胃口,在房間屏退雀兒跟其他僕傭離開後,她打開天窗說亮話。 「是不是我今日撒出的銀子太多,讓夫君不高興?」 「不是。公主何出此言?」 「別叫公主,此刻只有我們兩個,叫我桑德。」 朱定康點頭。 「既然是夫妻,就要對彼此坦然,是吧?」她再道。 「自然是如此。」 「那麼夫君不開心嗎?我知道我睡熟了,讓夫君一路抱回房裡,可是那是因為前一晚我繞了半座城——」 他忍不住再三叮嚀,「既然你提到這件事,那我也得提醒你,不可以再做同樣的事,太危險了。」 她提點允諾,「我知道了,母妃說了,日後我的事全是夫家的事,所以,」她突然朝他嫣然一笑。「我相信依夫君的善良,一定不會阻止我做佈施行善的事。」 他的心抽痛了一下,彷彿可以想見他的金山銀礦被一角一角的搬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