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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朱輕    


  「別說了……你別再說了。」徐茵茵在顫抖,從頭到腳都在發抖,她的臉色慘白,唇卻紅得厲害。

  很難過吧?一定很難過,因為就連說出這種話的賀昕都覺得不好受。他很氣、很痛,很想把幾步之外那個彷彿隨時都能倒下的女人摟進懷裡。可他的自負不允許他這樣做,因為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剛剛把他捧出去的真心狠狠地駁回,所以他一定要讓她更痛。

  他咬了咬牙,從齒縫間擠出了一聲冷笑,「我和你確實也沒什麼好說的了,聰明人與笨蛋,永遠無法交流。」

  徐茵茵幾乎要把下唇咬出血來,「沒錯……你說得對。」

  她閉著眼,賀昕則是死死地盯著她,健碩的胸膛微微起伏箸,似甲有無數情緒在其中瘋狂湧動。兩個人誰都沒有再說話,好一會過後,徐茵茵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身,一步一步地從賀昕的視線中離開。他抓緊了掌下按著的文件,沒有去追。

  很快,徐茵茵的身影徹底消失了。賀昕收回目光,倏地低吼一聲,將桌上的文件統統掃到地上。

  第9章(1)

  粉紅色的行李箱,被徐茵茵狠狠地丟上床。

  徐茵茵用力地推開衣櫃門,看也不看地將裡面的衣服一股腦地全部抱出來,丟開木製衣架,將衣服團成團往行李箱裡面塞。不管是她的、還是賀昕的,滿得幾乎要溢出來,撐得沒辦法閉合箱蓋。徐茵茵想盡一切辦法去壓、去按,甚至趴到箱子上,想用全部的身體力量去合上蓋子,她像是發了瘋一樣,死壓在行李箱上,喉間逸出破碎的呻/吟。

  當力氣用盡後,她長吟了一聲,崩潰地趴在箱子上大哭。

  該死,真該死,連箱子都要和她作對!

  所有的清緒郎從淚水中得以宣洩,從崩潰到抽噎,她用了好一會才徹底冷靜下來。哭聲漸低後,徐茵茵才慢吞吞地從箱子上滾下來,轉而拉開被子躲了進去。其實她並沒有真的打算離家出走,因為她知道今天自己有點反應過度了,賀昕雖然有點自作主張,但並無惡意。

  徐茵茵只是氣他說得一點都沒錯,自己就是個笨蛋,一直以來都是。今天的歇斯底里,完全出於她那可笑的自尊心。徐茵茵愛賀昕,卻又覺得自己配不上他,心頭的酸澀、無助與自卑,讓她失去了常態,變得敏感而瘋狂。

  怎麼辦,她該怎麼辦,待在賀昕身邊的時間越久,她就變得越奇怪。或許用不了多久,她不僅身體沒辦法獨立,連心,都不能了。

  一個鐘頭後,賀昕也回了家。

  他默不作聲地上樓,來到兩人的臥房前,透過半開的縫隙,看見了裹在被子裡哭的女人,和擺在她旁邊的行李箱。她想走?幽深的黑眸,頓時閃過寒光。他無聲地喘息,微張的鼻翼間呼出火熱的呼吸,賀昕沒有出聲,轉身從臥房前離開。

  他來到書房,立刻給何秘書打了電話,「從公司調兩個保鏢來我家。」

  三十分鐘後,保鏢上門,此後的幾天裡,全天二十四小時都守在獨棟公寓外。這下,不管徐茵茵有沒有離開的打算,她都逃不掉了。通過鄭櫻琪發來的問候短訊可以知道,有人替她請了很久的病假,不用說,這個人肯定是賀昕,所以徐茵茵就這樣被賀昕關在了房子裡。

  賀昕的控制欲令她覺得恐懼。

  可徐茵茵沒有反抗,也沒有和他吵,甚至沒告訴鄭櫻琪或者其他人發生了什麼。他們開始冷戰,時間最久的一次,同在一個屋簷下,卻形同陌路,誰都不理誰。矛盾像是被凍在了冰塊裡,誰都不碰、誰也解決不了。他們相識了十幾年,關係從沒有像現在這樣糟糕過。

  這種狀況,一直維持了兩個星期。

  又是一個週末,賀昕在書房裡整埋郵票,徐茵茵在樓下看電視,然後,尤成漢出現了。

  「茵茵,你……」大門一開,站在門前的憔悴女人令尤成漢微微一驚。

  純白睡袍下,她嬌弱的身子瘦得好像只剩一把骨頭。軟軟的棕髮凌亂著,額前的瀏海被別上去,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細細彎彎的烏眉下,一雙眼黑潤依舊,只是不再如往日裡那般清澈純粹,眼眸下是一圈難掩的烏青,她看起來可真糟糕。

  徐茵茵微笑道:「學長。」

  尤成漢難得擰眉,看起來有些擔心,「你和阿昕還好吧?」

  兩星期前,賀昕莫名其妙地從公司裡調了兩個保鏢來家裡,尤成漢本來沒太在意,可見賀昕一日糟過一日的臉色和脾氣,還是使他忍不住想要來看看他們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如今見到徐茵茵,他的猜測似乎得到了證實。徐茵茵沒回答,默不作聲地讓他進了屋。

  「阿昕呢?」

  徐茵茵目光一閃,還是沒回答,「學長,你要喝點什麼嗎?」

  好吧,他們一定是出問題了。尤成漢擺擺手表示不用,剛想開口再問,就聽到一道清冷的男聲從上方傳來,「我在這。」循著聲音望上去,只見賀昕站在樓梯口,白衣黑褲、赤著腳,向來優雅閒適的俊臉上浮動著寡淡無情。

  賀昕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朝徐茵茵掃去,對方頭都沒抬,又坐回到沙發去看電視了。賀昕收回目光,看向尤成漢,「上來。」

  尤成漢瞧瞧徐茵茵,又瞧瞧他,滿頭霧水地上了樓。

  屁股剛落坐,尤成漢就忍不住問:「吵架了?」

  「喝點什麼?」賀昕走到書房角落的酒櫃前,「威士卡、波本,還是說你有更好的建議?」

  「早上十點鐘,我的建議就是不要喝酒。」

  「好吧。」他拿出兩個杯子,給尤成漢倒了杯冰水,給自己一杯蘇格蘭威士卡。

  「吵得很嚴重?」尤成漢接過他遞來的杯子,打量著賀昕的表情。

  賀昕坐回到桌後,垂眸抿啜著威士卡不回答。

  「行樣子找猜對了,不過在我的記憶裡,你可是從來沒有和女朋友吵過架的,因為在有不和的苗頭時,你就已經把對方甩掉了。」尤成漢笑了笑,「怎麼,是婚姻改變了你嗎,再讓我猜猜,從公司調走的兩個保鏢,是用來看著茵茵的吧?」

  賀昕還是沒吭聲,看樣子,他又猜對了。尤成漢無奈地一歎,「為什麼要這樣,她看起來很糟糕,你也是。」

  細碎的鬍渣、暗沉的臉色,還有陰鬱的眼眸。每一個細節,都表示出他比徐茵茵好不到哪裡去。很明顯,這對爭吵的夫妻是在彼此折磨。

  尤成漢的詢問終於弓起了賀昕的反應,他緩緩放下杯子,修長的手指反覆摩挲著玻璃杯身,「我很好。」

  「是嗎?」尤成漢明顯不相信的口吻。

  「當然了,吃飯、睡覺、集郵、上班,一切都很正常。」

  「正常?你把自己的老婆鎖在家裡耶。」

  賀昕一滯,輕攏著玻璃杯的手微微收緊,聲音冷凝,「那是她自找的。」扭曲他的好心、對著他大吼大叫,之後不僅毫無懺悔之心,還企圖收拾行李逃跑。雖然賀昕覺得自己那天的話也說得有些過分,但他堅信,大部分的錯是在徐茵茵身上。

  所以這次他絕不妥協,也不會像上次那樣躲出去。

  他就要把徐茵茵關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冰著她、不理她,直到她肯低頭認錯。兩個星期飛逝而過,雖然她顯而易見的憔悴讓人心疼,賀昕總是心癢難耐地想要去擁抱她,可徐茵茵一點道歉服軟的意思都沒有,這讓他的怒火無法沉澱,也就不肯拉下臉來理她。

  所以冷戰仍舊繼續,看似沒有盡頭。

  尤成漢托著下巴,扮演起和事老的角色,「欸,男人嘛,要學會適當地退讓。」

  「我沒有錯,為什麼要退讓?」賀昕硬邦邦地反駁,忍不住舉杯灌了一大口威士卡,他已經退讓得夠多了。

  「再怎麼說,你也不該關著她吧。」尤成漢像是想到了什麼,他倏地促狹一笑,「還是說這是你們夫妻倆的某些特殊癖好?」

  「滾。」

  尤成漢笑了起來,「好了'好了,不要鬧了,你們又不是小孩子,吵什麼架。」

  「是她要和我吵。」

  「還是那句話,你就不能讓讓她嗎?」

  「不能。」毫不猶豫的兩個字。

  尤成漢簡直哭笑不得,這是他第一次見到賀昕和女人吵架,也是第一次見他在某件事上這樣的偏執。以往的情況下,如果他遇到了讓自己不愉快的人,那肯定會彈一彈小手指,輕而易舉地讓對方滾出自己的世界,免得蹦出來礙眼。可現在是怎樣,越是惹他生氣的越是要關起來。

  賀昕的一反常態,令尤成漢忍不住把那個問了很多次,卻始終得不到答案的問題再度拋出來,「既然這麼討厭,當初為什麼要結婚?」

  曾經的賀昕躲徐茵茵像是躲瘟神,甚至連聊都不願意聊她。這樣的人,在某一天忽然宣佈要把這位瘟神娶回家,這讓他們如何不好奇。可賀昕始終都沒說是為了什麼,他願意娶,徐茵茵也願意嫁,雙方父母又同意,所以他們這些做朋友的沒道理不送上祝福。可賀昕的大婚之謎,至今仍未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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