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首頁 > 作家列表 > 夏洛蔓 > 愛情超支 > 上一頁 返回 下一頁 | |||||||||||||
字體大小 |
背景顏色 |
|
|||||||||||
第7頁 夏洛蔓 「不要。」他撇開臉。 她耐性地將湯匙移向右邊,追著他緊閉的嘴。 他往右她就往右,他往左撇她就往左追;她來,他就閃,他閃,她再追。 一口飯搞了五分鐘還沒搞定。 叩!倪安琪冒火了,忍不住伸出手指往他額前一敲。「都幾歲的人了,還像個孩子不聽話!」 她終於明白那些追著孩子跑的母親的辛苦,吃個飯而已,居然比她跳舞跳一整堂還累…… 羅秉夫呆呆地靜止不動,她居然「敲」他,像教訓兒子般「敲」他腦袋? 到底誰是大人,誰像小孩? 倪安琪順利將飯菜餵進他嘴裡。「這樣就對了嘛,乖乖把飯吃完,我要趕著回劇團。」 他好悶,遇到一個比他還固執、比他還堅持的女人,他居然屈服了? 幸好他們在二樓,如果這一幕被第三個人看見,他可能會考慮找座深山從此隱姓埋名,無臉再闖蕩江湖了。 「對了……你現在手受傷,怎麼工作?」餵進第一口,接下來就順利多了。 「暫時休息。」他赤紅著耳根,任由她餵他吃飯。 「那你就沒收入了……」她無端地在說了六百多次「對不起」後,又開始內疚。 「是啊,連吃飯都成問題。」他沒好氣地說。 他想自己吃飯,她卻不肯把碗跟湯匙給他,問題很大,他可受不了三餐都這這樣任由擺佈。 「我會負責你的三餐……其他的……如果有困難你再告訴我。」 「嗯。」他由氣轉笑。瞧她一臉愁雲慘霧的,真以為這間店生意很差,他會因為幾天不工作就流落街頭? 「晚上你等我從劇團過來再洗澡喔!」她想起另外一件要叮嚀的事。 「啊?」他目瞪口呆,難不成連洗澡,她都要「親自服務」? 「我先幫你把包紮的繃帶卸來來,等你洗完再幫你上藥。」她接著說。 「喔……」羅秉夫暗暗鬆了一口氣,原來是他想多了。 他暗暗瞄她一眼,瞧見她耐心等著他吞嚥下去再餵他一口的溫柔表情,下意識地轉開視線,心頭冒出了一股難以壓抑的悸動…… 第4章 羅秉夫手腕的傷在倪安琪的悉心照料下,一天天痊癒。 隨著公演日期的逼近,倪安琪結束排練的時間越來越晚,但無論多晚,她一定會到店裡,細心為羅秉夫卸下繃帶,催他去洗澡,等著幫他上藥。 即使他的手腕已經可以靈活動作,即使他一再告訴她不必來了,但她堅持要遵守華醫生的指示,每天推拿,上藥上一星期。 「這雙藝術家的手,不能留下一點點後遺症。」有次她為他推拿,低喃著。 他覺得她言過其實,心卻仍因她的看重而淌過一陣暖流。 她的「負責」、她的恪守承諾、她的耐心與溫柔,都超出了他以為她能做到的極限,與他最初認為的她,太大出入,他不禁要想——這樣美好的女人,該有更好的男人照顧她、疼惜她…… 最後一次,她在二樓等著,待他洗完澡下樓時,發現她累得靠在沙發上睡著了。 他沒喚醒她,在她對面的椅子坐下,靜靜地注視她。 她臉上留著尚未卸掉的舞台妝,卻掩蓋不了眼底深深的疲倦。他從未見過她如此蒼白安靜的模樣,她總是笑瞇瞇的,總是精神百倍,總是像個頑皮的精靈隨意擾亂別人的生活…… 此刻看她,不捨之情油然而生,她何苦這麼倔強,何苦這樣奔波、何苦把自己累到精疲力竭的地步? 她的男友從沒注意到過嗎?難道那男人不心疼,不唸唸她、不為她分擔一些? 轉念之間,他又惱怒起自己逾越的關注。 起身移至窗邊,望著遠方天際的明月,又圓了,這表示他跟她相識的時間已經滿一個月了。 第一次見面,她莫名其妙開口約他下個月同一天再到同一間餐廳吃飯,那時,他簡直以為這個女人是神經病;誰想得到一個月後的今天,她會坐在他的客廳沙發上,毫無防備的睡去。 夜漸漸深了,她睡得好沉,羅秉夫猶豫著該叫醒她,還是幫她喏個舒服的姿勢,讓她好好休息一晚。 「喂……」他往前跨了一步,倪安琪靠著椅背的頭骨碌地往下垂,原以為她就要醒過來,羅秉夫急急停下,保持距離,結果她就以這扭曲歪斜的姿勢,繼續沉睡。 後天就要公演了,他實在不忍吵醒她…… 羅秉夫上樓,抱了顆換過枕套的柔軟枕頭,輕輕地塞進她頸後,幫她調整成平躺的姿勢,再為她覆上薄被,讓她好好睡個覺。 見她睡得香甜,羅秉夫跳開視線,幾乎一刻不留地,馬上回到自己房間。 留她在屋裡過夜已是他能為她做的最大極限,至於沙發好不好睡,被子夠不夠暖,她會不會因為睡姿不良半夜跌倒地板上,這些都不是他該掛心的。 他的關心已經太多,再多就要模糊朋友的關係了。 翌日,羅秉夫較平常早起,下樓,發現被子整整齊齊地疊放在枕頭上,一室空蕩,倪安琪已經離去…… 他往沙發坐下,很難形容盤踞在胸口的那種滋味;堵堵的,有點失望,有點落寞,有點懊惱自己的多事。 倦鳥歸巢是理所應當的事,她累了,能讓她完全放鬆的地方不是這裡,所以她一醒來便迫不及待地回到她男人身邊。 他留住了她,反倒害得她在天未亮時獨自騎單車回家,多危險。 羅秉夫一直待在二樓,等到過了往常倪安琪帶早餐來按門鈴的時間,等到十點姚怡慧來上班了,他才徒步出門,吃早餐。 她沒來…… 「沉睡實驗劇團」——「謀殺事件」第一場公演。 羅秉夫低調地走進表演場,進場之後才發現原來場地如此「迷你」,相較於過去觀賞的舞台劇,台上台下的距離實在太近了,近到即使他想隱藏自己也很可能立即被倪安琪發現。 舞台紅色布幕垂著,緊張懸疑的音樂近在耳邊,身邊的觀眾大多結伴而來,自在隨興地討論者這個劇團,看來都是些力挺的忠實觀眾。 他聽見有人提及倪安琪,說到她在上一部戲的出色表現,不自覺地,像個驕傲的父親,微微地揚起嘴角;這些觀眾最真實的聲音,若是讓她知道了,以她的個性肯定會得意到尾巴都翹起來了。 忽然,燈光暗下,音樂戛然而止,四周交談的聲音也同時靜默了。 布幕緩緩升起,從舞台後方襲來陣陣微風,順著微風飄然而降的是一朵朵焰紅的鳳凰花,隨之,驪歌響起。 舞台上的倪安琪,直順烏黑的直髮,披散肩側,穿著碎花小洋裝,唇畔一抹淡淡的笑,寫滿希望的臉龐仰望天際,泛著光。 儘管旁邊還有幾個年輕學子打扮的角色,但羅秉夫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緊鎖倪安琪。 「謀殺事件」描寫的是個剛從學校畢業的年輕女孩的故事。為了在職場中生存,女孩不得不調整自己長久以來的價值觀,不得不學會職場厚黑學,種種矛盾衝擊著她的內心;一年年過去,當她在公司裡步步高陞,變得越來越圓滑世故,那個原本單純、相信人性本善的年輕女孩也逐步凋零。 直到有一天,她為新進部屬做教育訓練,要求那些年輕女孩扔掉校園氣息、丟掉那些愚蠢的想法與價值觀,這番話與十幾年前她剛進公司事上司對她的教誨如出一轍,她赫然發現,二十幾歲時的「她」,不知何時已經死了…… 劇中,演員會走到台下與觀眾互動,即興演出,底下的觀眾時而大笑,時而憤怒,時而嗤之以鼻,整個情緒全跟隨著劇情起伏,被導演操控著,直到最後一幕—— 倪安琪處在漆黑的街頭,喝的酩酊大醉,手撐著牆面,像要將胃掏出般地狂嘔,卻什麼也吐不出來。她穿著昂貴的名牌服裝,一頭昨天才剛上美容院整好的完美髮型,緩緩跌坐在地上,不畏旁人的目光,開始放聲大哭。 那聲嘶力竭的哭喊,哀悼已逝的自己,令許多人為之動容,紛紛抬起手拭淚,羅秉夫想起,那一晚,她也是這樣蹲坐在路旁哭泣…… 突然,一聲悶雷。下大雨了。 大雨從舞台直落到觀眾席,羅秉夫伸手接住雨滴,發現是透明的軟塑膠粒,跌入掌中,又從指縫中溜走。 布幕在大雨中緩緩落下,驪歌再度響起…… 一開始是零星的掌聲,接著越來越多,到最後現場的觀眾全站了起來,忘情地鼓掌,掌聲如雷聲般震撼,口哨聲四起,久久不停。 終於布幕再度拉上,導演領著全體演員出場謝幕。 「太棒了!安琪!」 「太感人了——」 「猛哥——出國比賽了啦!」 觀眾邊哭邊鼓掌,腳步全朝台前走去,很快,台上的演員便被觀眾團團圍住了,手裡捧著一束又一束的花,無論是演員還是觀眾,全都感動到哭成一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