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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淺草茉莉    


  「嗯?」她逕自低首沉思,只停下腳步隨意應聲。

  「謝謝妳這擋箭牌,今後上門來說親的人應該會減少了。」

  「小事一樁——」抬頭望進他笑意俊朗的黑眸,不禁一怔。這人還真俊得賞心悅目,俊得她話就這樣不經思考的衝出口。「你……沒有成親的打算?」

  「暫時沒有。」他淡漠的說。

  「為什麼?」儘管要走了,但她就是想知道,總覺得這事好像跟她有關係,可明明就沒關係啊!

  「不就為了萬安公主!」暮春突然得意的插嘴。

  「萬安公主?」原來他有心上人了,而且還是個公主。

  思緒流轉,轉眼間,她眉梢眼角多了些邪氣。「喔?」

  這地方,其實再待一陣子也無妨……

  第二章

  這日,洛陽城內起了騷動。

  「出了什麼事?」冶冬陽與「未婚妻兼表妹」出雙入對的坐在商街上的茶棧內對奕,聽到外頭傳來不小的討論聲,吵雜的聲響已經打擾到他們下棋,這才閒閒的問身旁的侍童。

  「公子,他們議論的是剛被廢為庶人的王皇后。」暮春到外頭打聽過後回來稟報。

  「王皇后終於被廢了……」冶冬陽陷入沉思,表情是惋惜的。

  「公子,聽說王皇后被廢,回娘家後就吐血了,這事惹得百姓激憤難平,紛紛為賢德的王皇后叫屈。」暮春忿忿的說。

  「我瞧你與外頭的那群百姓們,表現得倒是比被廢的王皇后還要激憤呢。」公孫謹好笑的揶揄。

  「這是自當,王皇后的先祖為梁朝冀州刺史王神念,當年陛下為了對抗太平公主她也幫了不少忙,怎麼不過幾年功夫,皇上就有了新人忘舊人,迷上武惠妃後竟做出背棄糟糠的事來,眾人當然為王皇后抱不平!」

  「可我聽說王皇后時常與武惠妃爭寵,而且多年無子,這可是犯了七出中的『無子』以及『妒忌』兩出,光是這兩條罪狀,王皇后就該被廢呀,更何況她還夥同兄長作法行咒,想要圖謀不軌,皇上廢而不殺,算是恩德了。」她不當一回事,繼續抬起藕臂下棋。

  「謹兒,難道妳不覺得王皇后可憐嗎?畢竟她伴了陛下這麼多年,竟落得這種下場,總讓人欷吁。」冶冬陽不解,她居然不為女人說話,反而同情起薄情寡義的帝王來了?

  「我倒覺得皇上可憐,廢了一個皇后,竟還要忍受這麼多指責,當個皇帝也沒什麼快活的。」她輕蹙眉頭。

  當她說完這些話,冶冬陽若有所思的直視她。「妳跟時下的女子真的很不同。」

  「哪裡不同?」她笑得嘴兒彎彎。

  他微擰雙眉。「一般姑娘多有惻隱之心、婦人之仁,妳對此事的表現太過淡漠與理智,總讓我覺得妳的背景不單純。」

  照道理說,遇上這麼一個似乎藏有秘密的姑娘,他應該要懂得明哲保身,盡速遠離的,但他卻想弄懂她、靠近她,好奇這陌生的「表妹」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接近他的目的又是為了什麼?

  「表哥多心了,我不過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娃兒,哪能不單純,我再單純不過了。」她反譏他日前對她的嘲笑。

  他挑了眉,視線移向她拿著棋子的細白手指,非常細嫩且賞心悅目。「妳很會記仇?」

  她綻亮圓圓的眼兒,笑開。「你開始有點瞭解我了。」

  他一怔。這丫頭眼中流露魔魅燦光,老在不經意中散發出……既危險又惑人的光采……這丫頭不正派,卻更教他移不開目光!

  「我爹再一個月就會回來了。」他刻意提起。

  這句話讓她眼珠子轉了轉,這傢伙在提醒她當「表妹」的日子不多了。

  「嗯,我可是很期待見到久未謀面的姨父呢。」

  「是嗎?我也很期待爹見到妳之後會如何的喜相逢。」他悶笑,說實在的,他真的很好奇被拆穿後,她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她杏眼斜睨,嘴角緩緩勾起一絲詭笑。「可惜我見不到姨父了。」

  「怎麼說?」他下著棋,以平靜無波的嗓音淡淡問。

  「我要離開了。」

  「不是要依親嗎?怎麼還沒見到爹就要走?」聽她親口說要離開,他不懂心頭為何悶悶不樂,只是下意識的想挽留。

  「爹爹原是要我出門增廣見識的,但我發覺留在冶府沒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

  她聳肩,「是啊,你又不上長安,窩在洛陽哪有什麼出息。」

  「妳罵我沒出息?」這丫頭竟敢當著面罵人?他愕然。

  「你為什麼不願意當官?聽說丞相大人都親自來請你好幾次了,陛下也對你殷殷期盼,你大有機會一展長才,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事,你為什麼要拒絕?」她不理會他的錯愕,逕自再問。

  又提起這件事?他看了她一眼,不明白這丫頭為何對他的仕途這般關心。「伴君如伴虎,一旦入朝就難全身而退,不如明哲保身,安穩過日。」他只簡單的說。

  「你真的沒興趣當官?」她整張俏臉都要皺成一團了。

  「除非……」清俊的臉龐漾出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除非什麼?」

  「除非朝廷真的需要我。」

  這個答案令她十分不滿意。她可沒那麼多時間等到朝廷需要他,看來真得走了……

  再瞄上他的朗顏,嘖嘖,好像有點不捨耶,又想起暮春說的那個公主,更教她心頭莫名一緊。

  怎麼辦?要走不走?

  ☆ ☆ ☆ ☆ ☆ ☆ ☆ ☆ ☆ ☆ ☆ ☆ ☆ ☆

  「冬陽,你說我這太子當得窩不窩囊?朝不保夕,成天就只能擔心哪天被父王給廢了,你說我怨不怨!」當朝太子李嗣謙喝著悶酒,表情忿然。

  相較於他的憤世,冶冬陽則是一臉淡漠。「太子專程到洛陽,就是來喝酒訴苦的?」

  「我這麼一個無權無勢的太子,除了來找你這個老朋友抱怨外,還能怎麼著?」他頹廢的又灌了幾口酒。

  「太子是可以有點作為的,只要您振作。」他突然想起諸葛亮當年輔佐幼主劉禪時,是否也如此無奈?所幸他冶冬陽沒有諸葛亮的抱負。

  「振作?哼,只要有武惠妃在的一天,我稍有動作,她立刻就會向父皇告發,誣陷我意圖不軌,動輒得咎,還怎能振作?」

  他不是得寵的武惠妃所生,她自己有親生子壽王李瑁,這女人一心想讓親兒被立為太子,處心積慮要除掉他,只要有一點風吹草動,他的人頭立即不保,這個太子之位,他如坐針氈!

  「難道太子就這麼甘於被欺凌?」瞧著他懦弱的模樣,冶冬陽不住皺緊眉頭。

  「現在父皇對武惠妃言聽計從,我能保住命算不錯了……冬陽,從前你當太子伴讀時,我就深知你有過人才智,這趟洛陽之訪……我其實、其實是想請你救命的。」他支支吾吾,終於說出來意。

  「救命?」

  「你幫幫我,告訴我怎麼才能保命?」李嗣謙哭喪著臉,一副沒出息的德行。

  「發生了什麼事嗎?」他嚴肅的問。

  「我得到密報,內宮之鬥,王皇后敗下陣來被廢了,武惠妃下一個要剷除的目標就是我,這該怎麼辦才好?」他渾身顫慄,怕死的很。

  冶冬陽抿著唇。「這是宮廷內鬥,我一介草民能幫上什麼忙?」宮廷內鬥不是他幫了一回就能逃過的,往後才是麻煩,之前都是小事倒沒關係,但這次他不想惹上一身腥,況且……當年可不是諸葛亮不聰明,而是劉禪扶不起。

  「不,你一定可以幫我的,就憑你的才能,只要隨便想出一、兩個點子,就足以救我一命了。」

  當年冶冬陽因在殿試上被父皇拔擢,曾擔任太子伴讀,故兩人有些交情,雖後來他辭掉這職務,但這些年來兩人仍有來往,他也幫了他不少回,這次攸關生死,他不信他真會見死不救。

  「你真想活命?」

  李嗣謙正苦著臉求人,忽然冒出一道甜美的聲音。

  「謹兒,妳怎麼進來了?」一見是她,冶冬陽隨即板起臉。「我不是交代有貴客到訪,偏廳不許人靠近,而妳竟敢偷聽?」其實他也不是真要怪她,但看到她,那種「沒好事」的第一直覺就會跳進他腦袋,這好像變成慣例了。

  「對不起嘛,我只是好奇,究竟是哪個大人物到訪,要讓表哥親自閉門見客。」她乾笑的走向他,厚著臉皮在挨他身旁坐下。

  冶冬陽雖繃著臉,卻無怒色,李嗣謙不禁好奇這名姑娘的身份。「妳是誰?」

  「你就是太子李嗣謙?」她沒有回答問題,反而大剌剌的反問。

  皇上是她堂兄,這人就是她侄子了,那還真不必太客氣。

  只是沒想到冶冬陽竟然會認識太子,還真巧啊!

  「放肆!誰允許妳這麼無禮的直呼本太子名諱?」這姑娘膽子不小!

  她不驚反笑,不屑的瞅了他一眼。「怎麼不敢?反正你就要被廢了,到時候可能連小命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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