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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律風 「少爺,你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牡丹奴抱著顧硯旋,她無法開導他替他指明道路,只能陪著他一起哭,她不認識那位隱形弟弟,但她知道被命運寵愛的顧家孿生哥哥,得到顧家的一切,卻要背負對弟弟的罪惡感一輩子,這樣的折磨,永遠都不會消失的。 一直獨立承受這樣秘密的顧硯旋,怎麼可能快樂呢? 他連傾訴的人都沒有…… 「牡丹奴……奴兒……我只有你……」顧硯旋彷彿抓住救命浮木一樣,抱著牡丹奴不願鬆開一絲縫隙,壓抑哽咽的哭泣聲,帶著恐慌和茫然,「奴兒……你要陪我……一直陪著我……好不好?」 沒有人陪他的話,他終有一天會徹底崩潰的。 奴兒……奴兒…… 顧硯旋親密的稱呼,喚得牡丹奴小小的心都要化了,突然好心疼好心疼她的少爺。這樣隱忍著痛苦,在人前還要裝著左右逢源和氣生財樣的顧硯旋,看起來像她養的綻放時的牡丹花,可誰瞧見他如牡丹花凋敝之後的憔悴枯木樣呢? 她想守著顧硯旋,就像她想守著牡丹的心一樣。 「少爺,奴兒會一直陪著你的。」 她的少爺,崩潰時如枯萎的牡丹,但細心照料,來年又會艷冠群芳。 小小的牡丹奴從那時就下定決心,她要陪著顧硯旋,一生一世,不讓他再偷偷躲在山洞獨自悲傷。無論以後會怎樣,她都想待在顧硯旋身邊,當他無力承擔之時,她能夠為他提供小小的肩膀。 他是她的少爺,她是他的牡丹奴,說好不分開的。 第2章(1) 「這幅『鳳穿牡丹』的繡帕,乃錦衣坊為太子妃大婚所制,也就是當今皇后的嫁妝,後來因緣際會輾轉來到顧某手中,希望今日能為它尋得有緣人。」 郝魏紫凝視著結海樓大堂中央高台上的顧硯旋,他雙手輕拿繡著「鳳穿牡丹」花樣的大紅喜帕向客人們展示,不再是少年的面容有歲月沉澱下來的沉穩,也有在爾虞我詐中淬煉出來的狡黠,還有常年累月所帶的微笑面具。 眼前的顧硯旋是二十四歲的大男人,不再是那個躲在假山洞裡憋屈哭泣的十三歲少年,他談笑自如地讓一件件拍品的價值,在他的手中不斷飆高,盡顯他成功商人的魄力。 只是,如今的顧硯旋,少了牡丹奴陪在身側,難過的時候要怎麼辦呢? 濕氣慢慢地在郝魏紫雙眸中氤氳開,模糊了顧硯旋在她眼中的模樣。 而今的她,深刻的體會到顧硯旋背負宿命時的無能為力,明明最愛的人就在面前,她卻什麼都不能做,不能相認,無法言明,只能這樣望著他,暗自神傷。 她曾要陪他一生一世,但老天爺開了一個大玩笑,改變了她的命運,讓她和顧硯旋成了不相干的兩個陌生人。 「一千兩!」 坐在郝魏紫身旁的宮之瑾突然出價,競拍顧硯旋手中的「鳳穿牡丹」。 他別有深意地瞥了眼望著顧硯旋黯然神傷雙眸濕潤的郝魏紫,牡丹是她的摯愛,那麼繡有牡丹的繡品自然也能讓她愛屋及烏了。 本來對皇后嫁妝興致勃勃的人,見一擲千金開價的人是宮之瑾,知曉他和皇室的關係,識趣地不跟他爭,顧硯旋當即宣佈:「那麼,這幅『鳳穿牡丹』繡品就歸世子所有。」 當顧硯旋的視線投向宮之瑾,目光卻與郝魏紫的視線在空中交會,她眸中的疼惜之色,令他倍感親切,剎那間胸口發熱,似有熟悉的暖流湧出,腦海裡不期然地浮現出牡丹奴的面容,她也曾用那樣的目光看他,心疼他的隱忍,張開柔軟的手臂,將他擁入她懷中,溫暖著疲憊的他,告訴他:「少爺,有我在,你不用逞強,累就說出來吧!」 他只在牡丹奴面前,才會表現他的脆弱。 郝魏紫,宮之瑾的妻子。 牡丹奴,他的心靈依托。 一個是國色天香,一個是小家碧玉,毫無關聯的兩個人,為什麼他看到郝魏紫會想起牡丹奴呢? 大概是他太想念牡丹奴了吧? 他的牡丹奴,那麼的體貼可人,那麼的善解人意……為什麼他留不住她呢? 噬骨的疼痛在顧硯旋的四肢百骸間泛漾開,他視線越過郝魏紫,若無其事地對宮之瑾點頭示意,然後繼續下一件拍品的展示……而腦中牡丹奴的影子,揮之不去。 這一生,他都不能再抱著牡丹奴,喚她「奴兒」了。 那年,又是牡丹花開之際,牡丹奴流連在牡丹園的時間越來越長,顧硯旋每次回拂香院瞧不見她的蹤影,都是在牡丹園找到牡丹奴。 看著目不轉睛凝視著牡丹花犯花癡的牡丹奴,連他靠近都沒有察覺,顧硯旋搖頭失笑,他這個小丫鬟上輩子肯定是朵牡丹,這一世投胎為人也改不了牡丹魂的本性,對牡丹如此癡迷。 「奴兒,你這樣撇下少爺自個兒享樂,太不盡職了。」 顧硯旋從牡丹奴身後環抱著她,語氣帶著絲絲哀怨,下巴擱在她的腦袋上磨蹭,有些著迷地聞著從她身上飄出來的香氣,那是一種融合了牡丹花氣的少女體香,屬於牡丹奴特有的味道。 在他身邊五年的牡丹奴,已從纖瘦嬌小的女孩,長成體態圓潤的少女,婀娜溫柔,抱起來手感極佳,常常讓他愛不釋手。 有時出門辦事多日,沒有抱到牡丹奴,顧硯旋就會覺得胸口空蕩蕩,好像少了什麼似的。於是,每次遠行回府,他就會一改在外的沉穩樣,變成討糖吃的小孩子,非要抱著牡丹奴一起睡。 牡丹奴雖然比他小,又是他的貼身丫鬟,反而寵著他,滿足他任性的舉動,由著他反差極大的個性,維護著顧家少爺精明穩重的形象。 他也只有在牡丹奴面前,才敢這般肆無忌憚,對她撒嬌耍賴,樂得被她當成小孩子疼惜,一點都不在乎這樣毫無少爺形象和威信。 「少爺,你回來了!」 牡丹奴欣喜地旋過身,早已習慣顧硯旋對她的親暱舉動,自然而然地偎在他懷中,興奮地指著盛開的牡丹,與他分享她的喜悅。 「少爺,你看那朵白牡丹,就是你去年給我帶回來的牡丹,叫做『丹鳳白』,白花瓣黃花蕊,不似『首案紅』那般雍容華貴,但清新脫俗,像仙女下凡呢!」 「所以把你的魂都勾走了,害我找你找了老半天。」 顧硯旋瞥了眼新生的牡丹花抱怨道,他對牡丹完全是愛屋及烏,所以在朋友家看到牡丹子株就給牡丹奴帶回來。在他眼中,牡丹奴才是最美的牡丹,任何國色天香都比不上她的嬌憨可人。 「牡丹真的好美,怎麼看都不會厭,下回我會早點回拂香院,不讓少爺找我就是了。」牡丹奴笑道,視線從怒放的牡丹花轉向口氣有些酸的顧硯旋身上。 在她心中,她的少爺比牡丹更美,一年俊過一年,府裡的丫鬟私底下都在偷偷地討論著少爺,羨慕她能夠貼身照顧少爺,嫉妒少爺只讓她靠近……所以,她成了大家的眼中釘,依然不討人喜歡,依然被其他丫鬟排擠,永遠都融入不到她們的圈子。 不過,她都不在乎,她只想守著她的牡丹和少爺,知道了顧硯旋背負的一切,她總是心疼他,擔心他逞強偽裝會把自己逼得太累,一點都不希望他隱忍著痛楚而躲起來哭泣。所以她要努力地讓他開心,讓他在她面前做最真實的自己,她喜歡他毫無形象地對著她撒嬌呢! 「你呀,眼中只有牡丹花,都不將我這個少爺當回事,看來真要『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了,我都想生氣了。」 顧硯旋佯怒,雙手捏了捏牡丹奴紅潤的雙頰。 牡丹一開花,牡丹奴就為牡丹神魂顛倒,完全疏忽了他,不像平日裡,他一回來,她就貼心地備好茶水,為他捶背揉肩,將他伺候得服服帖帖,唯恐他在外面太累了,時時刻刻圍著他噓寒問暖。 「我是牡丹奴,才不是風流鬼呢!」牡丹奴不依地嘟起嘴抗議。 「好,你是牡丹奴,那我就當花下客,『牡丹奴花下客,做人也風流』,這樣好不好?」 顧硯旋親了下牡丹奴嘟起的小嘴,立刻羞得她滿臉通紅,縮起身子,腦袋往他懷裡鑽,逗得他哈哈大笑,愛憐地揉弄著她的腦袋。 只有和牡丹奴在一起,他才會這般愉悅地歡笑,而不是虛與委蛇的假笑,所以他不想委屈牡丹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