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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白翎 「……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這般對話並不尋常,蘇麗珣也忍不住轉過頭盯著她,臉上滿是疑惑。 「蓓蓓,」卡羅道:「我沒有足夠的時間可以解釋太多,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證,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你。」 「你!你這個自大狂!」她不自覺地拉高了聲量,「你幾乎毀了我的一切,你居然說這是保護?」 「你聽我說,」相較於她激動的情緒,他的語氣始終平靜,不疾不徐。「麥可在你公寓藏毒的事,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了。」 「對!你早就知道了,但你卻坐視不理,設計我、故意要我去找出來,然後趁機叫警察來逮我!」她簡直就像是一隻氣瘋了的猴子。 彼端竟傳來他低聲的笑。 「你居然還笑得出來?」 「相信我,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你現在應該會在警局裡蹲著,而不是坐在飛機上。」 她深呼吸了幾回,稍稍冷靜了些,後起的情緒讓她頹喪地垂下雙肩,像是困獸放棄了抵抗。 「……你說清楚呀,我受夠了你老是這樣子耍我。」 「蓓蓓,」他又以溫柔的聲音呼喚了她的名字,「你記不記得,我說過等到時機一來,我就會讓麥可.豪登消失在你們的生活裡?」 「你說的讓他消失,就是把我們送回去?」她閉上眼,無法接受。 「你完全誤會了。我本來打算再等一個多月,直到確定罪責落到了麥可.豪登身上之後,他自然就會消失在你們的生活裡,沒有人需要動手;否則,若他提前跟你們切割了關係,到時候檢警在起出毒品時,很可能就直接算在你們兩個人的頭上,甚至……」 說到這裡,他靜了幾秒,才又繼續道:「甚至更糟。如果那些東西擺在你那兒,麥可.豪登卻不得其門而入,他很可能會找來一些非常危險的人物上門討貨。」 越聽,她越是莫名。 怎麼他的言論好像不太尋常,聽起來簡直就像是個……執法傳。 不,怎麼可能?這太荒謬了。 她不由自主地搖搖頭,暗笑自己異想天開。 「可是,」她試圖反駁他,「你會保護我的,不是嗎?你不是一直都這麼做嗎?你甚至為了保護我,找了一堆理由對我進行那些莫名其妙的訓練——」 「到時候我已經無法保護你了。」他打斷了她的話。 她頓了頓,注意力集中了些,「你那是什麼意思?」 彼端的人卻安靜下來,沉默了好久、好久。 「喂?」孫悟語忍不住試探性地呼喚了出聲,「你……還在嗎?」 「我還在。」 「為什麼不說話?」 「因為——」 然後,卡羅說了一句話。 那句話幾乎讓害怕的她昏厥過去。她張大嘴,感覺自己好像忘了要呼吸,整架飛機似乎都在旋轉…… 「你說什麼?你剛才說什麼?」她乍然醒神,茫然無措,「你是說,你一直是——」 他說,我是臥底,臥底四年了。 「我不想說第二次,但,沒錯,就是你猜的那樣,我的身份是聯邦調查員。」聞言,她倒抽了一大口氣。若非她已經坐在椅子上了,她一定會直接癱軟在地上。 她總算明白那股突如其來的恐懼感是什麼。 第一時間,她並非慶幸自己愛上的不是真正的黑幫高層,也不是慶幸自己沒有被人設局、留下案底,而是…… 老天!他臥底了四年?這、這……這不就表示,他每天都得活在生死一線間的危機當中?萬一他露餡了,豈不只有死路一條。 她呆愣在那兒,無法消化這樣子的猜測。 「所以,我必須把你送走,你瞭解嗎?」他的聲音再次從話機的那端傳來,「未來我若出庭作證,你可能也會被拖下水。」 「我——」她啟口,想說些什麼。 空服員卻在這時走了過來,笑臉盈盈地說了一句,「不好意思,能請您把通訊設備關閉嗎?」 她怔忡了幾秒,恍若身在夢裡。 「先這樣吧,」是他的聲音將她拉回了現實,「我聽見空服員的話了,你該關機了。」 她知道他即將收線。 「等等!」她喊住了他,「那我們呢?我們……我們就這樣嗎?什麼都不算數了嗎?」 他再次沉默無聲。 「至少、至少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你真正的名字。」 他的笑意傳遞了過來,「Carlo,我寧願你繼續叫我卡羅。以前,我對這個名字沒什麼感覺,但是自從認識你了之後,我喜歡聽你這樣叫我。」 「什麼?」她眉心蹙起,有些不解。 「在義大利文裡,Carlo的意思是——」他停頓了下,才道:「親愛的。」 她的眼淚幾乎是應聲滑落。 「Carlo……」 他已經切斷了訊號。 她頹然放下手機,目光再也無法聚焦,已經被淚水給模糊。 蘇麗珣被她的模樣給嚇到了。 「是卡羅?」她小心翼翼的問了句。 孫蓓蓓毫無反應,只是機械般地將手機收進了口袋裡,然後在之後的十幾個小時的航程裡,都沒再說過任何一個字。 她不吃,不喝,也未曾闔眼。 那感覺好像是作了一場很長、很長的白日夢。 夢裡,有一個懷抱讓她依偎,有一隻大手讓她牽著,有一副寬厚的肩膀可以替她遮風擋雨。 現在,夢醒了,什麼也沒留下。 唯有她對他的恨,以及那已經遠遠超越她所能負荷的愛。 第11章(1) 八月,台北市。 從紐約回來已經將近半年。 毫不意外地,她與蘇家的關係果然徹底疏離了。蘇媽媽認為都是她交了壞朋友的關係,才會害她們被遣返;蘇爸爸則是怪她為何當初執意要住在治安不好的地區。 總之,她沒有解釋、沒有辯駁,一肩扛下所有的責難,就如同她當初對麗珣所說的那樣。 反正她還可以幻想自己是悲劇英雄,有什麼大不了的。 但是,坦白說,英雄真不好當,簡直就像是人生被按了重置鍵。學位,沒拿到;摯友,不見了?,人際關係,一塌糊塗。 從前她總是說,真心的朋友只需要一個就已經足夠,所以她這輩子只認麗珣這個摯友;然而,現在唯一的朋友沒了,她才真切體會到——什麼叫作把所有的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裡。 現在,她的生活單純,單純到可以用無趣來形容。 於是她以工作來麻痺自己,試圖不再想起過去的回憶。 她找了一份高不成低不就的工作,主要的內容是協助海外業務,她住過紐約,英文能力好,這份工作對她來說毫無困難;下了班之後,她兼職家教,主要教授一些美語會話、英文寫作等等。 把自己累垮之後,倒頭就能立刻入睡,她再也不必擔心失眠,不必擔心自己躺在床上會一直想起那個人。 但是只有一個日子,她辦不到。 七夕,這一天是她初識那個人的日子。 午後,她兼課的學生臨時打電話來,說他決定請假一天,帶女朋友出去好好過個情人節。 所以她的七夕夜,空了出來。 她想起去年的七夕,她在中國城,被人以一通電話給甩了;她想起她獨自一個人面對一整桌的豐盛菜色,想起了她對那個人拍桌叫囂…… 她不想自欺欺人,今夜她的心情很糟,根本一點兒也不平靜。 下了班之後,她獨自找了一間Bar,點了幾杯酒,靜靜地坐在角落裡,發呆發愣,試圖讓自己什麼也不去想。 事實上,她有個瘋狂的念頭,她甚至想在這個日子裡,隨意搭訕個男人,然後帶回家共度一夜春宵——當然啦,她並沒有這麼做,她發現自己其實一點兒也不熱衷這件事,加上她還是有理智的,不想為了一時的失意,害得自己可能染上什麼怪病。 至多,她只是把自己搞得醉醺醺的,連路都走不直。 回到家門口,她不知道已經是幾點的事了,她耐著天旋地轉的不適感,吃力地翻出鑰匙、搞了很久才終於把鎖給打開。 「媽的……我幹麼裝一個這麼複雜的鎖……」她喃喃低咒了一句。 然後她踢掉鞋子,踉蹌地踏進屋內。 這時,她突然感覺到有一隻手扶上她的腰。她嚇了一跳,幾乎整個人跳了起來,同時她放聲尖叫—— 「呀!」 那一瞬間,她被人給拽過身,口鼻頓時被人給搗住,整個人被牢牢地束縛在對方的臂彎裡。 她瞪大雙眼,眼前是一個高大的身影。 室內的燈光根本來不及開,她看不見對方的臉孔。但,她認得這個男人身上的氣息,以及…… 「噓,別尖叫。」 在台灣有多少機率可以遇到講英文的竊賊、綁匪,何況他的聲音如此熟悉。對方鬆開了他的手。 「卡羅?」她喚出了久未呼叫的名字。 「聽到你這麼叫我真好。」他笑了出聲。 「卡羅?!」 這下子她酒醒了。 她立刻衝去打開燈光的電源。下一秒,室內亮起,她看清了他的模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