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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何舞    


  這正是「有錢可使鬼,而況人乎?」

  第9章(2)

  歲去弦吐箭,轉眼過了四年。

  曬京城中的軒轅侯府,桃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

  「郝茗」這個名字絕對不再是個諷刺了,因為郝管事最近人逢喜事精神爽、春風滿面,不僅當上了侯府新一任的總管,而且還娶上了老婆。

  被他娶回家的,是小侯爺身邊的丫環荷香,因此旁人最常見到主子打趣這位為人處事皆小心、本份的管家道:「欸,管家,你可不能欺負你老婆哦,不然小爺我就叫她再回『望塵軒』當差,順便替她尋一個更好婆家。」

  荷香聽了,感動得直哭,還哽咽地對郝茗說,小侯爺就是太念舊,才會讓自己那般辛苦,搞得現在被滿京城的人罵他奸詐,吝嗇起來能把侯府全拆了賣銀子。

  何止!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久而久之,就連其他州府的老百姓都曉得,京城裡有位雲小侯爺,是個財迷、奸商!

  為何這樣講呢?這還得從小侯爺與苻將軍說起。

  雲墨與苻家少將軍苻卿是總角之交,自幼一同長大,後又隨苻家軍出征打仗。

  苻卿性急,為人直率火爆,在戰場上英勇似虎、矯健似豹;雲墨則年少好學、能言善辯,機警似鹿、狡猾如狐。

  人謂「一勇一謀,相得益彰」。

  小侯爺善書法,隨軍征戰沙場時,常以沙土作紙、樹枝作筆,隨心所欲、龍飛鳳舞。

  每遇攻城,苻卿一馬當先,勇往直前,雲墨帶領軍中的馬伕、伙夫、押運糧草的後備營隨後而至。

  城池陷後,凡有苻卿分得兵器、人馬,其餘糧食、軍晌、物資等均歸雲墨,盆豐缽滿。

  朝中有官員眼紅,這應該屬朝廷的產業,怎麼就教兩個毛都沒長齊的死小子給瓜分了?

  苻卿知道了,一頓暴打,讓人乖乖閉了嘴;雲墨聽了,不聲不響,拿出征前簽下的軍令狀,瞧瞧,上面寫得清清楚楚,皇帝許諾:戰敗,提頭來見;戰勝,各取所需。

  為什麼?因為這戰難打呀!這兩小子拿命換來的,你這會子倒有本事說了,先前怎麼不見有勇氣出戰呢?

  仗打完了,小侯爺不靠老侯爺,拿著自己搶來的戰利品開起了銀樓、當鋪、繡莊、商行,什麼買賣都做,天下只要能賺錢的,就沒有他不敢幹的。

  少將軍苻卿呢?照樣直來直往,絕對不拐彎抹角,看不順眼的人,就沒有他不敢揍的。

  「京城兩大不好惹」的名號,這兩個從此就坐實了。

  可又有誰知道,這天之驕子,雖然擁有世人求之不得的富貴榮華,卻在受到一次挫折後,差點使他夭折了年輕的心。

  誰說生在富貴家就一定會快樂呢?在荷香和郝茗看來,少爺就一點兒也不快樂。

  有句話叫「怕人詢問,咽淚裝歡」。

  雲墨這些年,不過是在強裝歡笑罷了,他受了傷,一直沒有痊癒。

  「望塵軒」的書房裡,一切如舊,每一樣家俱、每一種擺設,都與先前無二。

  檀木案上那只名貴的青玉把蓮水蟲荷葉洗,本來在那一年被他砸破了,後來他四處找了很久,終於找到一隻一模一樣的。

  唯一不同的是,牆上掛著一幅裱好的字。

  昔日的任性少年已經成長為翩翩貴公子,依然是鼻樑挺直、黑眸如星、修眉斜飛入鬢,比年少時越發風流俊秀。

  他如往常的每一天所做的那樣,寂寥地端坐在寬大的案幾後,一雙靈動瞳仁在燭火的映襯下,流光溢彩。

  他遙遙地望著那幅字,神情專注……就那樣看著,就連時間也好像靜止了,或者說,被遺忘了。

  「盈耳暮蟬催別騎,數杯浮蟻咽離腸……」

  他反覆地念著那一句,縱使整首詩早他能倒背如流,他最愛的,還是這一句。

  她離開的那一日,他從宮裡回來,「望塵軒」所有的人都在,唯獨沒有她,他找不到她。

  他慌亂地逢人便問:「櫻姐姐呢?」卻沒人願意告訴他。

  後來,爺爺派人喚他過去,對他說了一些話,然後他死死地瞪著自己的祖父,黑眸裡飄射出凍人寒光。

  祖父說,那丫頭走了,帶著許多錢財離開了侯府。

  但他怎麼可能相信?

  在他們有了那樣親密的行為後,她怎麼會還想著離開?

  雲墨滿腦子只閃過要去找她回來的念頭,但他剛到府門口就被侍衛們攔了下來,他們對他說:「小侯爺,老侯爺有吩咐,您今日不得再出府。」

  「滾開!」他怒髮衝冠,抬腳撂倒兩個,就要往外頭奔,侍衛們相互對視一眼,一起圍上去。

  聞訊跟著過來的平安抱住他苦苦地哀求著,身後是哭天抹淚的荷香和繡菊。

  沒人攔得住他,他打了人、發了火,大鬧一場後成功地跑了出去,跑遍了整個驪京的大街小巷,卻沒能找回她。

  她走得那樣快,是不是生怕他會找到自己?所以才沒留下任何蹤跡?

  整個「望塵軒」內一片狼籍,宛如狂風過境,能砸的都砸了,就連門窗也不能倖免?能燒的也燒了,她寫的那些字、她為他繡的香囊、她睡過的床褥……一切跟她有的東西全都無一倖免地被大火吞噬。

  他甚至還在狂怒中遣人伐掉了圍裡那棵粗壯的桂樹,整整燒了一天一夜,燃盡的灰堆積成了小山。

  唯一一樣完好的東西,是一軸新完成的字帖。

  那帖上的字婉轉俊秀、靈氣十足,一勾一畫間如染仙氣。

  「一軸煙花滿口香,諸侯相見肯相忘;未聞圭璧為人棄,莫倦江山去路長;盈耳暮蟬催別騎,數杯浮蟻咽離腸;眼前多少難甘事,自古男兒當自強。」

  一首七律,五十六個字……是她唯一留給他的東西。

  他的手指慢慢撫過那些詩句,黑眸死死地盯著那些字,像一泓死水,盛滿了哀傷。

  第10章(1)

  就算烏皖族被聲勢浩大的「虎豹騎」和「苻家軍」嚇得成了縮頭烏龜,玉陵城依然是軍旗獵獵、鼓聲隆隆,隨時枕戈待旦。

  一個傍晚,櫻寧站在玉陵城郡守的府宅外,抬頭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建築,有些好氣又好笑地歎了口氣。

  那三個小鬼頭,哪天都不能消停,果然還是惹事了!

  半個時辰前,有軍士去飯館找她,她才知道,原來三個小傢伙在晌午悄悄溜進了苻家軍的大營,還玩起了將軍和士兵的遊戲,誰知正在興頭上,就被人當場活捉了。

  三個小鬼頭被俘後倒是「英勇不屈」,死也不肯說自己是城中哪家的,但這種氣節也只是暫時而已,隨著時間漸漸消耗掉,天一點、一點的暗下時,三個小傢伙嗚嗚咽咽地全都招供了。

  苻家軍軍營駐紮在城東,領兵的少將軍苻卿則被郡守親自請到府中居住,理由是少將軍一路勞頓,此番不遠萬里為玉陵城百姓安危而來,又怎能委屈住在軍營裡呢?

  於是軍士將她帶到了這裡。

  「姑娘,請跟小的來。」那軍士對她極為客氣,領著她走進府內,穿過一道圓型的垂花門,又踏上了長廊。

  剛走過一個拐角,一隻手臂突然抓住她的肩膀,進而將她整個擁進懷中。

  櫻寧嚇得「啊」的叫了一聲,正欲轉過頭,可長廊四周都是茂密的樹影花籐,光線較暗,還沒等她看個究竟,那個人已經一反身將她壓在了長廊的柱子上!

  這是個男人……個子很高,比她要高出一頭,而且肩膀寬闊、手指修長而有力,她被他禁錮到一點兒也掙脫不了他的控制。

  她知道自己現在一定非常狼狽,那軍士已走遠,她卻被一個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陌生男子緊緊地壓制住、求救無門。

  男人與女人的力量是如此的懸殊,他的臉就在她頭頂上方,下顎抵在她頭頂上,太近了,近到她能清楚地感覺那灼熱的呼吸,正急促地噴灑在自己的髮絲上。

  「放手!你是誰?放開我……」她又掙扎起來,雖然自幼她就是從容不迫、冷靜自持的性情,但這一刻,她還是難免驚慌起來,畢竟,她不知道對方是出於何種目的要這樣做。

  「哼……」那男子在她耳邊發出聲音,似嗤笑、似生氣,最令她驚詫的,除了那聲音,他衣衫上散發的淡淡熏香,竟有幾分似曾相識!

  他沒有再說話,而是用結實的大腿抵住她的腿,不讓她動彈,然後他騰出一隻手,利落地點了她鎖骨處的一處穴位,她赫然發現自己不僅動彈不了,甚至連聲音都沒了。

  男子伸手,似乎想要摀住她睜大的美眸,她在那隻大掌到來前,早就先驚嚇地閉了眼睛,眉眼處細緻的雪膚與他的掌心接觸,令男子的心頭忍不住地一蕩。

  他將她半抱、半摟著,朝旁邊的一間華麗靜謐的屋子走去。

  她感覺他們進了屋,接著自己被整個抱了起來,朝著一個方向走去,接著,她被毫不憐香惜玉地丟到了一個柔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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