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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心寵    


  棋子?她又是一怔。

  「你道他做這副棋子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他那個新婚媳婦!」太后怒吼道:「他媳婦說,古玉的聲音好聽,若做成棋子,對弈之時肯定賞心悅耳,他就答應了。這是不是娶了媳婦就忘了娘?「原來如此……呵,文敏公主果然幸福,淡淡一句話,就可以鬧得母子反目。

  喬溪澈忽然覺得羨慕,從小到大,都沒像此刻這樣,不只羨慕,而且嫉妒。

  「溪澈,哀家什麼也不說了,那玉盤也算是你父親的心血,你捨得嗎?「太后問道。

  「奴婢捨不捨得,有什麼關係?「她不禁澀笑。

  呵,她,如此渺小、微不足道的一個人,哪裡有本事插手皇帝家事?

  「你只管說便是!我這皇兒,誰的話也不聽,但你說的或許管用。來,告訴他,說你不捨得。」太后強迫道。

  她說的會管用?喬溪澈僵住,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抬眸看向萬俟侯,發現他的目光也在這微妙之際與她相觸,但只一下,便移了開去,謔笑浮上俊顏,他的嘴唇似有諷意。

  「母后,誰說她的話我就會聽?「他狠絕地道:「一個小小奴婢,她憑什麼?「小小奴婢?

  呵,五年來,他第一次用這樣貶低的詞語來形容她。一直以為,她就像是他的影子、他的親人……「母后,不妨告訴你,現在文敏才是我的一切。文敏說什麼,我就做什麼。我要把天底下最好的東西都給她!那玉盤,你願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萬俟侯冷冷強調,俊顏倏然一沉,讓人不寒而粟。

  太后愣住了,喬溪澈也愣住了。

  這樣陌生的萬俟侯,她從沒見過……或許從今以後,他會一直這樣陌生下去。他,不再是她如影追隨的男子。

  為了取悅文敏公主,就連親娘的感受他都可以不理會了,更何況是她呢?

  喬溪澈從小習畫,卻從未像此刻這樣,手裡畫筆不停顫抖。

  畫中,那對赤裸胴體的交織糾纏,她每看一眼,心尖就像有毛毛蟲爬過似的,坐立難安。

  每一次,將畫中肌膚抹上緋色,她的臉上,亦同樣緋紅。

  所幸今日,這折磨人的工程就要完結了,終於,她可以不再被羞怯煎熬。然而,卻像中了奇幻的毒一般,合上畫冊,她腦中就浮現出那惹人臉紅心跳的一幕幕,揮之不去。

  原來,男歡女愛是這樣的……從前她對此沒有半分瞭解,看過一些描寫情史的閒書,文字的怞象無法給她具體的觀感,直到今時今日,她終於懂了。

  她思緒翩然,將畫中男子轉換成萬俟侯的模樣,一想到他與文敏公主就像畫中人似的夜夜狂歡,就有遏制不住的酸澀在她的胃裡翻滾。

  「喬姐姐,聖上催你快把畫冊送給國後,今天,是國後的生日。」有宮人來傳。

  呵,對了,今天,是文敏公主的生日。

  她日夜沉溺在作畫之中,居然差點忘了。所幸,還有數筆就能完成,沒耽誤人家新婚夫妻的閨房之樂。

  如臉上浮現澀笑,繪下最後一撇,將畫冊迎風吹乾墨跡,合上,疊好,前往鳳熙宮。

  本來,她應該用金盤盛裝,以示國君大禮的尊貴,然而畢竟這是閨房私物,不便滿世界招搖,只得將畫冊藏入袖中,打算向國後請了安後,再俏俏呈給對方。

  來到鳳熙宮,果然四周已經擺滿朝中諸吏、各國使節貢獻的賀禮,大殿儼然變成庫房般擁擠。

  宮人引著她往陳文敏寢閣中走,然而此間卻十分寂靜,只見熱鬧的賀禮,而不見熙攘的道賀之人。

  更為奇怪的是,陳文敏並沒有盛裝打扮,只穿著家常素衣,長髮披散,一副無精打采的病容。

  「給國後請安一一」喬溪澈跪拜道。

  「喬姑娘來了。」她懶懶回應。『聖上有什麼話要傳給本宮的嗎?「「聖上請國後酉時三刻到東陽殿一聚。今日國後生誕之喜,聖上特備歌舞宴飲,為國後慶生。」喬溪澈答道。

  「難為聖上一番美意,臣妾恐怕要事負了。」陳文敏忽然歎道。

  「怎麼……」喬溪澈一怔。

  「本宮身子不適,方才飲了湯藥,昏昏沉沉的,只是渴睡。」她按住額頭,略微聲吟。

  「快請太醫來瞧瞧。」喬溪澈不禁著急。

  「瞧過了,說沒什麼大礙,只是感染風寒。」

  「奴婢這就請聖上過來探望國後。」

  「不不不……」陳文敏似有些緊張,撐起身子表示,「雖是風寒小症,卻有傳染的可能,聖上來此,反倒不便。喬姑娘請轉告聖上,以龍體為重,臣妾好轉之後,立刻前往東陽殿賠罪,望他勿念。」

  難怪這宮中如此冷清,不見道賀之人,原來國後抱恙在身,屏退了所有閒雜人等,只想清休。

  對方既然不舒服,她也不便在此久留。寒暄了兩句,喬溪澈便轉身告退。

  鳳熙宮她熟門熟路,婢女並不遠送,任她獨自穿過遊廊而回。

  她行了片刻,總感到似有什麼要事還沒完成,卻怎麼也想不起來,直至即將踏出宮門的剎那,她無意中碰觸衣袖,才「啊」的一聲,驚叫起來。

  畫冊!

  她怎麼把這重要任務給忘了?是存心忘記的嗎?難道是她無意識的妒意在作祟?

  喬溪澈進退維谷,不知該不該返回……將這樣刺激的畫冊交給臥病之人是否合適?

  她怔了一怔,最後還是決定完成任務,轉身往寢閣走回去。這畫冊在她手中,彷彿千斤負擔,早點送出去,她也早一點送出心中蚤亂,所謂眼不見,心不煩。

  步子急而輕,回到遊廊盡頭、寢閣之外,只見四周靜俏俏的,方才值守的宮女不知哪兒去了。

  國後睡下了?

  她想請人通傳,可是好半晌仍不見半個人蹤影,不敢貿然闖人,又不想就此離開,只得靜靜佇立在窗下,等待值守的宮女返回。

  「唔……」

  忽然,她聽見一道嬌媚的聲音從屋裡傳出,似乎是陳文敏的歎息。

  這歎息十分奇怪,不像是病痛的聲吟,反而有種銷魂的愜意,在這午後的陽光裡,格外曬懶。

  隨後,又揚起一陣男子的輕笑聲,與陳文敏的抒歎交織在一起,形成難以言喻的暖昧感。

  喬溪澈僵住,心裡有種異樣的好奇油然而生,讓她如石像般駐足不動,靜靜聆聽屋內動靜。

  「長歡,你不生氣了吧?「只聽陳文敏柔聲道。

  「幸虧你剛才沒有答應去見他,杏則我就再不理你。」屋中男子似頗欣慰地回答。

  「我寧可裝病,也不去見他,難道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意?「她又道。

  「每年生日,你都是跟我過的,今年也不能例外!」男子蠻橫地道:「為了你,我犧牲男子尊嚴,不惜假扮宮女,你也該為我有所付出。」

  「我這樣,難道不叫做付出?「陳文敏的聲音淡下去,隨即一陣沉默,唯有隱隱喘息在靜謐中延續。

  喬溪澈呆立,好半晌,做了一個她生平都沒嘗試過的舉動一一將指尖輕輕戳破窗上糊的紗紙,往屋內窺視。

  只一眼,就讓她萬般愕然。

  雖然,經過方纔那番對話,她早該料到屋裡的情景,可一看之下,仍舊讓她臉紅心跳。

  春宮圖……不,屋內的狀況比春宮圖更火熱撩人,心馳魄散……

  玉色的棋子落在盤中,燭光下,流露瑩潤光澤。

  萬俟侯盯著棋盤,似在思考相局,又似心不在焉,思緒不知飄往何處。

  喬溪澈輕輕掀簾步入屋中,佇立在他身邊。五年來,她是唯一不必通傳就可以直達他寢宮深處的人,因為他的寢宮就是她的住處。

  她與他之間,有時候不像君王與奴婢,倒像是燈下成雙的人與影,毋需說話,便有默契在空氣中流動。

  「國後呢?「他看也不看,便知是她來了,啟唇問道。

  「國後……病了。」她並不想替陳文敏撒謊,但想了想還是沒選擇說真話,只因為怕他難過。

  「移駕鳳熙宮。」他立刻起身,手中棋子擲入缽中。

  「不……」她連忙攔住他,「國後染上風寒,怕傳染聖上」

  「朕不怕。」他瞧了她一眼。

  「國後已經睡下了,聖上還是讓她靜養為好……」垂下眉,生怕他看出自己的心虛。

  「溪澈,你今天好奇怪啊,」萬俟侯凝視她的目光沒有收回,「臉頰一陣白一陣紅的,哪裡不舒服嗎?「「有嗎?「她輕撫自己的面龐,極力掩飾,「聖上看錯了吧……」

  「你知道朕現在在想什麼?「他忽然邪魅一笑。

  「什麼?」

  「朕會覺得你是故意不讓我去見國後。」一語擊中要害。

  「聖上……冤枉啊……」她不由得一驚。

  「你今天說話吞吞吐吐,到底有什麼事瞞著朕?」他緩緩打量著她,「難道是國後有事?」

  「沒……真的沒有……」她結結巴巴,覺得自己幾乎無法招架了。

  「那好,朕這就去見國後。」他衣袖一甩,抬腳便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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