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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銀心 「呃,」她猛然驚醒,連忙點頭招呼,「表哥。」 「不敢不敢,還是直接叫我盛淵吧!」 盛淵笑意更濃了,左頰酒窩深陷,黑眸定定勾著她,裡頭釋出一抹奇異的光彩,好像帶著一絲絲玩味,又似暗藏深意。 「……」吉人被他看得臉上驀地泛起一絲薄紅,尷尬的別開臉。 「淵兒,許久不見,可不准胡鬧了。」盛夫人見她似乎不怎麼高興,怕他們又拌嘴,連忙事先警告。 「我怎麼胡鬧了?又不是小孩子,娘也忒多心了。」盛淵哈哈一笑。 盛夫人對兒子點點頭,又說:「我們正在說吉人的婚事呢!」 「哦?」他挑起眉,興味盎然地注視著吉人。 盛夫人親熱地轉向她,問:「媒婆肯定跟你爹爹提了不少人選吧?你看了如何?可有中意的?」 她瞥了盛淵一眼。 不知怎麼,有他在,她突然不想多說了。 「女孩兒家的婚事皆由父母做主,我娘走的早,爹爹自會拿主意。」她淡淡推說。 盛夫人點頭稱是,正要稱讚她懂事。 不料,盛淵突然失笑,還前俯後仰,笑得樂不可支。 「我耳朵長蟲了沒有?你有這麼聽話?怎麼十五歲嫁到十八歲,到如今還是大姑娘一個呀?」 「淵兒!」盛夫人生氣的瞪了兒子一眼。 盛淵摸摸鼻子,勉強住口。 盛夫人才回眸對吉人笑說:「等你訂了日期,差人來說一聲,你母親走的早,我這個姨娘,好比你生母一般,該幫著盡一份心力才是。」 「謝謝姨娘。」吉人不自在地扯動唇角,看也不看盛淵一眼。 彷彿沒聽見他悶悶的笑聲。 也沒看到他一直盯著她,熠熠黑眸,流光閃爍。 「時候不早了,姨娘,吉人該告辭了。」她放下茶杯,向姨娘點頭施了一禮。可惡的盛淵,毀了她的好心情,她已經沒興致再待下去了。 「這麼快……」盛夫人略感失望,「那就讓淵兒送你吧!」 「什麼?要我送」盛淵一愣,哀叫起來。 「不,不必麻煩了。」吉人連忙搖頭,也嚇壞了。 盛夫人完全不理會兒子,只看著外甥女,正色道:「什麼話,一定得這麼辦,讓淵兒代我過去一趟,跟你爹爹招呼一聲,你別推辭了。」 如今兩家關係不好,她心頭著實難過,自己視作女兒般的外甥女們,都不能時常往來。 她平時苦口婆心的勸,要丈夫對惠家老爺寬容些,無奈丈夫就是不肯聽。那敢情好,既然老頭叫不動,乾脆讓兒子前去惠家請安吧! 吉人明白姨娘的意思,不好反對。 「惠大小姐,這邊請。」 盛淵只好姍姍起身,拂袖一擺,恭請小姐先行。兩人並肩走出花園,登上座轎,轎子搖搖晃晃起行,慢悠悠的走入街頭。 吉人極不自在,腰桿兒打得筆直,目光直視前方,須臾不敢稍動。 煩死了,她早說不必送,盛淵明明也不情願,幹麼不推辭算了! 「你又為什麼不推辭?」她把心裡的話說出口,盛淵好笑地反問她。 「我跟你不一樣。」她冷哼。 姨娘畢竟不是她親娘,哪有在她面前撒潑之理? 「不想得罪我娘是吧?」盛淵露齒而笑,還打趣她,「哼哼哼哼,裝腔作勢的丫頭。」 吉人捏緊拳頭,胸口微微起伏。 真奇怪,他為什麼總要夾槍帶棒的和她說話呢? 她又哪裡惹他不滿了? 「真倒霉,難得和姨娘說話,竟然遇到你……」抱怨的橫他一眼。 「好說、好說。」看她癟嘴的模樣,盛淵眼底笑意更濃了。 窒密的空間,安靜得教人難受。他不像她那般死板板的坐直,歪著身子,頭顱幾乎垂到她肩上。 「喂,你不是一向自視甚高嗎?」她挺香的,鼻端不斷嗅到她身上的脂粉味,熏得他醉茫茫,不知今夕是何夕。「挑剔鬼一個,怎麼突然急著嫁?」 「不勞您費心。」 「你若嫁人,就沒人陪我拌嘴了,怪寂寞的,你不覺得嗎?」 他深深瞅著她,笑容一陣滄桑,好像很落寞似的。 「我樂得很。」吉人冷然回嘴。 「是啊、是啊!」盛淵撇撇嘴,臉上還是笑。 一陣靜默,盛淵突然感慨起來,大聲說道:「好吧,清麗動人的惠吉人,我祝你心想事成,嫁個如意好郎君!」 她不為所動,盛淵嘴巴也沒停下來,喃喃又道:「再怎麼說,你早就老大不小了,屆滿十八還待字閨中,實在說不過去……」 說到這兒,話鋒一轉,「嘖嘖,瞧你這副德行,到底哪個男人敢娶你啊?你沒謊稱年齡吧?媒婆知道你滿十八了?那些求親的對象也曉得嗎?我說你呀,真要小心那些媒人婆的花言巧語,她們為了賺錢,什麼好話都敢說,你可得睜大眼睛,免得……」盛淵敲著腦袋直嚷。 「你行行好,閉上嘴吧!」吉人終於受不了,失聲叫了起來。 左也一句十八,右也一句十八,這混蛋,分明就是故意找她麻煩。他們上輩子到底結了什麼仇,每回碰面,總要害她大動肝火。 「是,遵命。」 盛淵衝著她笑,脖子越來越歪,不住往她身上倒去。 吉人的香氣,悠悠不絕飄來…… 他聞過這種粉味,胭脂堂裡的上品之一,很多官家小姐都愛用。 可,這味兒飄在她身上,就是特別與眾不同。 他忍不住想靠過去確認一下,說不定是他的錯覺,一定是錯覺……到底是不是呢? 「你做什麼?」吉人正襟危坐,淡淡掃他一眼。 「沒什麼。」盛淵趕緊扳回身子,漆炭般的俊臉隱隱發熱。 怎麼突然熱了起來?他心想。 一同回到惠府,沒想到爹爹不在家,八成又去尋歡了。 吉人臉色難看,正要趕盛淵回去,沒想到吉蒂、吉祥聽說他來了,立刻出來閒敘一回。待他離開後,三姊妹吱吱喳喳地聚在吉人閨房,吉蒂、吉祥都很興奮,唯有吉人沉默不語。 「才一兩年不見,表哥越來越魁偉了。」向來英姿颯爽、豪邁粗魯的惠二小姐吉蒂,居然露出一番女子嬌憨。 「是啊,姨娘一定很開心,不過……」吉祥沉下臉,似是難以接受。「我剛剛差點兒認不出來,表哥從前文文弱弱的,怎麼突然變得這麼高大黝黑啊?」 「黑有什麼不好?」吉蒂立刻護著表哥,駁斥道:「我就不喜歡男人生得太過文弱,臉蛋白白淨淨的,滿身脂粉味兒,那才教人受不了呢!」 「二姊,你好像很喜歡表哥是不?」吉祥邪邪勾起笑意,湊過來取笑。 「欸,你胡說什麼,我那有哇!」吉蒂俏臉赧紅。 這一來,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臉蛋兒通紅,好像煞有其事似的,吉祥掩著唇,笑得更厲害了。 吉人縮在床隅一角,藕臂抱著雙膝,並不接話。 吉蒂見她悶悶的,肩膀碰了碰她,疑道:「姊,你怎麼都不說話?」 「說什麼呢?」吉人百般無聊的支著手背。 「你去姨娘家都聊些什麼?有沒有跟表哥吵架呀?」 「怕姨娘傷心,我才懶得跟他吵呢!」吉人悶悶不樂的吐了口氣。 吉祥沉靜地看著姊姊。 「你們倆呀,上輩子肯定是仇家。」 「這輩子也是呀!」吉蒂打趣笑說。 吉人低頭蹙眉,靜靜的,沒搭腔。 吉祥深深盯著她瞧,微笑起來。「沒關係,反正姊姊快出閣了,將來嫁到夫家,就再也看不到表哥啦!」 是啊。 吉人愣愣想著,將來嫁進夫家,說不定連娘家都不能時常往來,更何況姨娘那兒。 以後再也見不著了—— 想到這兒,眼前的景物突然模糊起來,妹妹們的嬉笑聲逐漸飄遠。 茫茫然的,吉人也不曉得自己到底怎麼了,心裡竟空得慌。 她要嫁人了,要嫁給什麼人,以後過著什麼樣的日子,有誰來告訴她? 可惡的盛淵再也不能欺負她了,這不是天大的喜事嗎? 她卻沒有絲毫喜悅。 呼—— 長長吁了口氣,說不出的憂鬱煩悶,層層迭迭堆在胸口上,教人透不過氣。 「姊姊,你好好休息吧!我們回去了。」吉蒂、吉祥發現大姊恍恍惚惚,心想她累了,便告辭離開,讓她休息。 吉人鬱鬱不樂,妹妹們離開房間後,她熄燈枕著手臂,數著自己的歎息聲,輾轉反側,不能成眠。 家裡的經濟,爹爹的情況,妹妹們的未來,這些都是她以往不曾憂慮過的,怎知一夕之間,竟然全都成了大問題,一齊困住了她。 明月銀鉤,照得滿室生輝。吉人起身倚在床頭,攬著秀髮,無意識的捲起一縷髮絲,在指尖上繞玩著…… 家中如此困難,她能安心出閣嗎? 而且,以後再也不能和盛淵拌嘴了…… 殊不知,災難接踵而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竟如暴雪般撲面而來。 「小姐們,不好了,老爺出事啦!」 大清早,總管突然驚慌失措的奔進女廳,惠家姊妹們正在閒聊,見他這般匆忙,都嚇了一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