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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頁     凌淑芬    


  阿比塞爾一把揪住瑪亞,旁邊的基頓連忙衝過來救人,阿比塞爾三兩下把基頓的肩關節卸了下來。

  這是他第一次對自己的同伴動手!

  臉色慘白的瑪亞一看見基頓為她受罰,立刻哭得天昏地暗。洛提在旁邊又要安撫暴怒的阿比塞爾,又要安慰受驚的妹妹,還要替基頓把脫臼的肩關節推回去。如果瑪亞不是女人?他相信阿比塞爾早就動手了。

  接下來這頭暴怒的獅子就要去追人,一群人馬上攔著他,大家你來我往又過了幾招,當場亂成一團……總算經過重重消息,確定菲雨安全抵達美國,阿比塞爾的怒氣才稍稍平息。可是接下來的兩年,他少有笑容,甚至不願意再看到瑪亞。洛提只好讓人把瑪亞送回東漠營區去。

  這樣也好,反正他們兩個人本來就不可能了,讓瑪亞冷一冷,趁著這個機會體味一下基頓守了她十幾年的心情好了。

  「找到了,你要塞哪些東西?」洛提從儲物間拿出一個黑色的軟質行李袋。

  阿比塞爾一打開主臥室,整個人就僵住了!

  現在又怎麼了?洛提哀聲歎氣地靠過去。

  不過就一間臥室嘛……呃?

  洛提跟著傻眼。

  臥室。

  真的是一間臥室。床裙有蕾絲,窗簾是白紗,很女性化的一間漂亮小臥室。

  問、題、是!

  房間裡那堆嬰兒用品是怎麼回事啊?啊?啊啊啊啊——名畫「吶喊」在洛提的臉上忠實呈現。

  阿比塞爾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慢慢走進去,有點不穩地拿起一幀生活照——菲雨懷裡抱著一個圓潤的小傢伙,坐在一個插了一根蠟燭的生日蛋糕前面,拍照的時間是半年前。她指著鏡頭要那小傢伙看,小傢伙眼睛卻鼓溜溜的對準那個奶油蛋糕,一臉饞相。

  那根本一看就知道是誰的種!

  啊,啊啊啊——菲雨——你起碼先打個pass讓我們有,心理準備啊——阿比塞爾的呼吸開始不穩。洛提小心翼翼地退了一大步……不,不夠遠……再退一大步。

  前面那個男人倏然轉過身,又是一臉猙獰。

  「這不就陪你來接人了嗎?大哥!」洛提討饒。「這種事,你家女人自己不說,誰事先能知道?」再怎樣肚子也是他搞大的,他自個兒當爹都當得無知無覺了,還來怪別人?

  阿比塞爾看著房間裡的奶粉罐、奶瓶、學步車,寬厚的大手輕觸一件粉藍色嬰兒服,重重深呼吸兩下。

  「長官。」負責把風的人低喚。

  那隻手握緊收回!

  阿比塞爾臉色陰暗,旋身飄出臥室。

  洛提心吊在半空。不會吧?這傢伙不會氣瘋了,連自己女人和兒子都不放過吧……「咿咿……個去吧起咕嘟砰砰起咕……」玄關處,一個小傢伙趴在媽咪懷裡,嫩嫩說著只有他自己聽得懂的嬰兒語。

  「嗯?真的呀?好棒哦。」菲雨嘴裡應著,單手吃力地把包包掛上置物架。

  「饅饅咕嘰咕咯咯……」小傢伙不安分地在她懷抱裡翻滾。

  菲雨努力維持平衡,將兒子抱緊。

  「寶寶乖,不可以亂跳喔,媽媽會跌……」一道堅硬的軀體突然無聲無息地貼近她身後。

  菲雨悚然一驚,還來不及轉身,後頸一麻,整個人跌入黑暗無際的世界裡——

  尾聲

  菲雨猛然張開眼。

  心臟在胸腔裡狂跳。她告訴自己,不要慌,冷靜下來,先搞清楚眼下的處境。她小心翼翼地轉動頭部。

  她正躺在一張古典的四柱床上,帷帳泛著有些歷史的陳舊色澤,沿著牆有幾個桃花心木五斗櫃,透著古色古香的優雅。

  落地窗投入明亮的陽光。所以現在是白天。

  她又躺了一會兒,確定房間裡沒有其它人。

  手腕腳踝在床單下動一動,沒有任何綁縛。

  菲雨緩緩地坐起身來,先是一愣,然後漲紅了臉。

  有人幫她換了衣服!她現在穿的是自己最喜歡的細肩帶連身家居裙。

  想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被人看個精光,心裡又氣又急。先感覺一下四肢百骸,確定沒有疼痛或異感,應該沒被人侵犯。她茫然地坐在床上。

  這裡還是台灣嗎?看看窗外的景色,著實不像。那麼,她被人無聲無息地綁出國了?

  她唯一想到會被人綁架的原因,只有為了阿比塞爾。雖然舊政府在一年半前已經垮台,由昔日革命軍組成的新政府已經全面執政,可是幾股舊勢力依然在暗地裡流竄。

  如果是他們綁架了她,為什麼不是把她丟在黑牢裡?這裡又是什麼地方?

  寶寶!天哪,寶寶在哪裡?他們會不會傷害他?

  她急急地翻開床單跳下來,立刻踩到平坦舒適的手織地毯。

  對一個人質而言,這間牢房也未免太優遇了。

  菲雨先四處搜尋有沒有什麼可以當武器的東西,看了半天也只看到一個玻璃水壺和金屬托盤。

  她只好把水壺往旁邊一放,抱著托盤擋在胸前,小心翼翼地走到門邊。

  喀喀,有人在轉門把!

  菲雨大驚,迅速衝回床上想假裝昏睡。

  來不及了,衝到一半房門已經被打開。

  「不要過……」她把托盤護在胸前,驚喝的話卻突然斷去。

  來人無聲無息地踏進來。

  她呆呆看著門口那道高大身影。

  阿比塞爾反手把門關上,雙手一盤,就站在原地面無表情地盯住她。

  「……」她完全呆住。

  這個該死的女人!竟然連有了他的孩子都不說一聲。

  這兩年來,他在勒裡西斯日日夜夜擔憂她過得如何。會不會有仇家發現她的存在,有沒有哪個不長眼的男人敢接近她,她又是忘記他沒有。

  他的眼神越來越凌厲,即使久經沙場的手下也禁不住這一眼的對峙。

  他等著這個女人慚愧地低下頭,縮回床上不敢看他,囁囁嚅嚅祈求他原諒,向他解釋她是如何偷偷溜走,又如何偷偷生下他的……「阿比塞爾!」他的女人衝過來,一把抱住他的脖子放聲大哭。

  ……唉,算了。

  歷史上最勇猛的勒裡西斯戰將很沒志氣地咕噥兩聲,把臉埋進地豐潤的青絲裡。「阿比塞爾、阿比塞爾……」她沒頭沒腦地在他懷裡亂鑽。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接我的……我就知道……」他扶住她的後腦,狠狠地吻住她。

  她終於又在他的懷裡了。

  久違的吻讓兩人打從心底發出最滿足的歎息。

  阿比塞爾抱起她走到床邊,重重將她整個人壓進床墊裡。菲雨被他沉重的身體壓得幾乎喘不過氣,卻一點也不在意。

  她多麼想念他的重量。已經兩年了,兩年啊!

  「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她繼續沒頭沒腦地狂吻著他。

  阿比塞爾又好氣又好笑,心卻軟化成一團。

  唉……他該拿這個女人怎麼辦才好?

  教訓還是得教訓的,現在不教,以後就管不動了!

  「想我?想我為什麼還無聲無息地跑了?」

  「我不是留紙條跟你說了嗎?」她委屈地說。

  想到她那張語焉不詳的紙條,阿比塞爾的氣又湧了上來。

  「紙條,你是說這一張嗎?」他從口袋裡掏出兩年來日夜攜帶的一張紙,質問:「這算是什麼說明?沒有前因沒有後果,我該怎麼想?」上面從頭到尾只有兩個字——I  belive。就這樣!

  看他重逢第一天就凶巴巴的,菲雨也不開心了。

  「哪裡不清楚了?你說!」她翻身坐起來,兩手盤胸不爽地瞪著他。

  我相信。

  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明白我為什麼離開。

  我相信你能打贏這場戰爭。

  我相信我們終有一天能夠聚守。

  我相信你相信我。

  我相信,所以,相信我。

  「哪裡清楚了?」阿比塞爾又好氣又好笑。

  竟然比他還凶。罷了,這個女人,這輩子大概沒有他管得動的時候。他一把將她勾回懷裡,惡狠狠地吻住。

  「鬧脾氣的男人最不講道理了。」菲雨輕哼一聲。

  明明他就懂了她的意思,才會讓她走,而不是立刻派人把她追回來。

  他知道她離開的正是時候,他需要時間將最後的一段征途走完,所以他們兩人都寧可忍過這段苦苦的思念。

  嘴硬的傢伙!一定是天天凶那群小兵凶成習慣,竟然敢用到她身上來了。菲雨忍不住咬住他的下唇。

  低低的笑聲從他寬厚的胸膛裡震了出來。她的眼眶又開始發熱,好想念他這樣抵著她笑,胸膛裡的笑聲也震動她……菲雨埋進他頸窩裡,哽咽地道:「我不管,以後我永遠都不離開你了。不管你覺得周圍有多少危險,留我在身邊有多麼不便,我都不離開你了,我不管!」他滿足地歎了口氣,細細吻著她芳香的髮絲。

  「你敢離開我試試看。」

  「真的喔?」她吸吸鼻子抬起頭,睫毛尖端掛著晶瑩的水珠。

  他寵愛地啄她鼻子一下。「情勢已經穩定下來了,除了幾個人煙稀少的地方有流匪,比較亂一點,各地大致上都開始步入軌道。我們,不必再分開了。」這些她在新聞上都看到了。在他們的大兒子出生不久,軍政府就垮台了,所以「朱建國」這個名字其來有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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