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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綠光    


  玄夜爻揚起單邊濃眉。「殿下要出征?」頓了下,他頭也不回地問:「白蘿,近日來可聽聞哪兒又起戰火?」

  「回王爺的話,屬下沒聽過。」

  「那麼,殿下舉兵往七星巖東麓所為何事?」溫淺的口吻,透露著不得答案不罷休約堅時。

  青臨歎口氣,把南濟軍和戍王爺之間的事說了一遍。

  「既然是小事一妝,你當然要留在這兒好生休養,況且你不也挺在意冶鐵廠的狀況嗎?」

  聽完後,玄夜爻看向晏搖光。

  她抿了抿唇,心中確實有些猶豫。

  討伐戍王爺談不上大事,況且鬼川鎮的居民死傷不少,她也該去探視,確定皆有妥善照顧才好,可是,殿下和戍王爺有幾分交情,她擔心殿下會因為心軟反被縛住,這就糟了。

  猶豫之間,天空突地翻出猩紅光痕,像是閃電般,自淺薄雲層中投射而出,一會爆起轟然巨響,就連地面也隱隱震動。

  她看向天際,只見天際中央有兩顆星貼湊得極近,一顆為藍白星色,其中一顆則進裂出血色光芒,教她不由得一怔。

  「不就是冬雷,嚇著你了?」玄夜爻瞅向她異樣冷肅的神情。

  「不對,這是凶象。」她脫口道,水眸直瞪著那顆綻進凶光的星。

  「喔,想不到搖光丫頭懂氣候地形論戰,還懂天象,真是了得。」他語帶戲譫,卻瞥見青臨相當專注地等待她的下文,彷彿極信她的觀天術。

  晏搖光柳眉蹙緊。「以往天官師傅說過,紅色星子主禍,藍白星色主福。」小時候剛進太子府時,那時的天官是太子太傅,教導她學會勘輿觀天。

  「那又怎麼著?」玄夜爻不禁看向天上兩顆最亮的星。

  「以往這兩顆星相差極遠,如今竟已走得這麼近,那就代表戰事非但不會減少,甚至有些王朝將會有宮變,或是改朝換代的情況,必須大破之後才會有福。」

  說完,她面色沉重極了。

  「喔?」他半信半疑。

  西引亦有天宮,自然也有一套觀星術,只是他從來不相信那些,只相信自己。

  「殿下,讓奴婢跟著一道去吧。」拂去疑慮,晏搖光當機立斷。

  聞言,玄夜爻濃眉攬起,烏瞳緊瞇。

  「你留下。」青臨溫聲勸著。

  「不,請讓我跟著吧。」她怕宮變會發生在百定,更怕一趟東麓行,殿下會命喪東麓,從此百定帝位易主。

  要是百定落到了三皇子手中,那就糟了。殿下會是個仁君,但青煌永遠不可能成為明君,他只會破壞百定的平靜。

  「你……」

  「有丫頭這麼想死,何不成全她?」玄夜爻掀唇冷哂。「屆時,本王就順道走,過東麓回西引邊境。」

  話落,他轉身就走,不願看她一心為他人著想的擔憂神情。

  兩天後,青臨率領的一萬精銳整裝待發,前哨兵早已在兩天前起程,監視著東麓戍王爺府的動靜,隨時命傳令兵回傅。

  戍王爺府距離皇城約莫四百里路,日夜趕路,大約一日夜便可抵達,但因為此事屬隱密進行,於是青臨挑入夜後自皇城西門出發,走宮道繞進七星巖東麓山脈,直到第二天入夜時,已在東麓山脈的山道上。

  「王爺,往這條岔路走,可以通往西引邊境。」晏搖光騎馬跟在青臨身後,對於地形瞭如指掌的她,一見岔路便趕緊提醒玄夜爻。

  和白蘿策馬並行在她身邊的玄夜爻只是冷冷瞥她一眼。「難不成本王就不能再等下一條岔路?」

  他確實該在今晚與他們分道揚鑣,但就是……放不下她。

  「……自然是可以。」晏搖光抿了抿唇。

  真是性情難以捉摸的人!那夜過後,她就沒再和他說過話,就算在太子府碰著了面,他也只是冷冷一瞥。

  算了,這樣也好,省得他又莫名其妙的耍弄她,讓她的心跳得不甚舒服,怪異得緊。

  這時青臨的坐騎驀地停下,見狀,她立刻策馬上前。「殿下?」

  「傳令下去,在這裡就地紮營,待明日一早便攻入戍王爺府。」青臨溫聲吩咐,前方數尺外的前鋒也立刻踅回。「我先到前方探探。」

  「我陪殿下一道。」見他縱馬往前,她立刻跟上。

  目睹這一幕的玄夜爻哼笑著搖頭,也讓馬跟上,逼得晏搖光不得不緩下馬,讓他先行通「你……」她氣得牙癢癢的,可又不能也不該作聲。

  只是他的行徑真的太危險,這兒左邊是山壁,右邊是山崖,因為不得拿火把,以免暴露行蹤的關係,所以他們全靠月光照路,山道又偏窄,只能容三匹馬並行,他硬是要超前也下招呼一聲,要是不小心撞馬摔下去,不是自尋死路嗎?

  玄夜爻置若罔聞,和青臨並行著。「只要過了這一段山路,往不過官道便是東麓城,太子何須再查探?」

  「總是小心為上。」青臨口吻一樣溫和,帶著和煦的笑。

  「為何本王總覺有異?」

  震愕隨即在青臨臉上一閃而逝。「王爺怎會這麼說?」

  玄夜爻與他並行,緩緩彎過山道,橫睨他,笑得妖詭。「因為本王嗅見了下尋常的氣息,那是一種摻雜陰謀和私慾的腐臭味道。」

  青臨俊秀眉眼透著溫雅,臉上已不見異狀。「王爺的鼻子似乎挺靈的,就不知道是在哪聞見的?」傳言他料事如鬼,是因為他是個鬼子,擁有奇能,不但能讀心,甚至能勾魂。但戰場上傳言何其多,要是全數聽信了,怕是戰還未開打,便已經嚇得先投降。

  「就在這兒。」玄夜爻長臂一探,指著他左邊胸瞠。

  「王爺是不是誤會了?」他不動聲色,加快馬兒腳步。

  「青臨,你拿搖光丫頭做賭注,會不會賭太大?你就認定本王一定會隨她走這一趟?」在太子府裡,這人表面上不斷勸晏搖光留下,但她的性子,這人豈會不知?

  明知道愈是勸,她愈要跟,為何不一開始就令她鎮守太子府?意圖相當明顯,根本就是要她跟著。

  只是他不懂,為何青臨可以如此篤走他會跟著晏搖光前來。

  聞言,青臨難以置信他連自己為何要跟上都沒發覺,不由得放聲大笑,踢著馬腹往前奔去。

  晏搖光見狀,正要跟上,卻見玄夜爻策馬追至青臨身後,接著砰的一聲,山壁上傳來不尋常的碎石脫落,她抬眼看向山壁頂端,只見似乎有什麼東西拋甩出——匡的一聲,巨大的鐵鏈網竟從山壁上拋落,不偏不倚地罩在玄夜爻身上,重力拋下的速度和重量,讓他狼狽的摔下馬,身上的鐵鏈網甚至拖著他往山崖掉落。

  「王爺!」她急忙趕上前,躍下馬直吼,「白蘿大人!王爺快掉下去了!」

  她邊抓著鐵鏈網,邊朝後路采去,只見不知何時後方竟又掉落一顆巨石,完全阻擋住狹窄的山道,還在後方的白蘿、甚至是精銳騎兵,根本就過不來。

  「你放手!」玄夜爻驀地抽出身上的佩劍,往山道上一插,穩住自己下滑的身形。

  「王爺!」鐵鏈網製作得非常粗糙,她緊握不放的下場,便是狠狠地磨破掌心和未癒的指尖。

  「放開!」瞪著沾上了血的鐵網,他又痛又怒地大吼,「本王可沒狼狽得要一個弱質女子相救,你別想要這麼簡單就跟本王劃清界線!」

  「什麼跟什麼?」她一頭霧水,壓根聽不懂。

  她救他,只是純粹因為有人落難,她不可能視而不見,況且他還有恩於她,她怎麼可以知恩不報?

  單手抓著插在地面的劍柄,玄夜爻一手試著要將鐵鏈網扯掉,耳邊卻靈敏地聽見弓弦揚起的細微波動,立刻看向山壁頂端。

  「快走,有弓箭手!」

  「嗄?」

  她左看右看,突地意會地往上一看,尖銳的箭已破空而來,待她看清楚時,箭已經飛到面電光石火之間,她耳邊聽見咱啦聲響,還不及反應,已被一把扯過,避開了危險,回頭就見玄夜爻竟出現在鐵鏈網之外,鐵網不知何時碎開,然而下一瞬間,箭矢如雨撒落,山道上根本無處可躲,唯一的安全之處——「閉上眼!」

  晏搖光聽見他這麼吼,沒有細想便乖乖閉上眼。

  倏地,她感覺身子開始往下墜,頓時無法自遏地放聲尖叫。

  「別怕,本王會保護你。」

  溫沉有力的聲響,加上充滿力量的懷抱,她覺得被護得牢牢的,儘管知道自己正往下墜,但竟意外地不怕了。

  第4章(1)

  戰地孤兒沒有容身之處,連依靠都沒有,所以當有人對晏搖光伸出手,告訴她,他要保護她時,她哭了。

  有了容身之處,有了依靠,她努力學習各項才藝,不想成為累贅,只盼有一天,她可以報恩,可以獻上所學,可以幫助更多的人,可以讓這世間不再有戰地孤兒。

  沒想到多年之後,又有個人說要保護她。

  她百感交集,因為說的人,是這亂世中,最嗜血殘虐的惡鬼。

  半夢半醒,意識恍惚之間,冷意滲入骨子裡,逼迫著晏搖光不得不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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