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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綠光    


  玄夜爻頓時恍然大悟。原來拐了一大圈,他是在替搖光說情。「你知道本王向來不愛到人多的地方。」

  軍營戰場除外,因為唯有在戰場上才能教他感到自在。鬼市太平和,總讓他覺得格格不入,找不到安身之處。

  「可王爺不是已經答應了未來的王妃要帶她去嗎?」白蘿說著,忍不住歎氣。

  「昨兒個未來的王妃問起屬下,屬下真怕她要是嫌閒發悶,就偷偷溜去了。」

  「得了,八成是搖光要你來當說客的.」他嘖了聲,笑了。「本王去找她。」

  想去走走,那就走吧。

  看著他的背影,白蘿的笑意更深。

  ***

  晏搖光查探完畢,確走胤征王爺府有四座院落,六座主屋,共七十二間房,門窗皆損,至於裡頭的擺設奇玩早就不翼而飛,裡頭桌倒椅壞,翻箱倒篋,打掃起來得要費足工夫。

  幸好幾日下來,倒也已經整理得差不多了。

  她踏進主房,檢查每個角落是否都打掃乾淨,最後才坐到妝台前。

  垂眼瞅著擺在妝台上的扁梳,將保留多時的玉串擱在扁梳旁,卻瞥見映在鏡中扭曲變形的指。

  她下意識的交握十指。雖說指傷已癒,也不怎麼影響生活作息,可是手指已完全變形,非常醜陋。

  「你在想什麼?」

  玄夜爻的沉嗓逼近,她抬眼的瞬間,粉顏噙著完美而無破綻的笑。

  「你忙完了?」

  「全都打發走了,煩透了。」他垂眼審視她的神色。「累嗎?」

  「不累,剛好有些事讓我做。」她笑說,隨即起身,拉他坐在妝台前。「王爺得閒了,可要讓我幫王爺束髮?」

  「你想好要替本王束髮了?」他一震,有些激動,更多的是任喜。

  如此尋常的舉措背後,其實藏著一份深沉的承諾。

  「早就想了。」拿起台前的扁梳,晏搖光輕輕梳著他滑緞般的檀發。「可王爺也知道我的手不方便。」

  「還疼嗎?」他心疼的瞅著鏡中的她。

  「不疼。」她朝鏡中的他嫣然勾笑,隨即專注地梳著發。

  他卻回頭,輕覆她的手,難得的自責起來。「要是本王早點趕到,你就不需要受那些苦了。」

  頓了下,晏搖光羞怯地笑了。「王爺回頭救我,我已經很開心了。」以為她狠足了心,肯定把他逼走,誰知道他終究還是牽掛不下,就如她一樣……「王爺,你不把手放開,我沒有辦法幫你束髮。」

  唉,她的手好醜,真不想被他抓著。

  「不急。」

  「我急。」她輕輕抽回手。

  「……你急什麼?」他微揚起眉。

  「替你束好發,再到鬼市走走。」她十指有點滯鈍地抓著他的發尾,以雙手紡紗般往上抓著發,再緩緩套進玉串裡頭,拉至肩線底下,然後趕緊將玉串頂端的紗繩繫緊。

  她看向鏡中的他,長髮束起,面容更形俊朗,神采奕奕。

  「這麼想到外頭走走?」他牽起她的雙手,笑容中滿是寵溺。

  「當然,西引鬼市可是歷來唯一不受限之區,不管戰情如何,皆不影響各國商人在這兒買賣,這樣稀奇的地方,我當然想去瞧瞧。」這幾天有不少官員上門來找他,但這不是好事,能拉他到外頭走走,避開不必要的寒暄,算是好事一件。「你也說過想帶我去,還記得嗎?」

  她笑嘻嘻地望著他。

  勾斜唇角,玄夜爻笑道:「那還等什麼?」

  第8章(1)

  鬼市分為食衣玩樂四個部份,各據一方,街形如棋盤整齊,建築融合了多國風貌,就連街上行走的人也穿著不同的服飾。

  好比說,百定的服飾樣式為窄身窄袖,垂稻極多的袍或裙,而西引的則較為寬鬆,卻是以一片剪裁,簡約大方。

  步行至鬼市,晏搖光停在一家布行前,還沒挑好一塊布,她身邊的男人就快要被人潮給淹沒。

  「王爺,咱們西引要是沒了你,往後真不知道要怎麼過了!」

  「王爺,怎麼登基的不是王爺?!」

  「王爺……」

  面對鬼市百姓五花八門的問詞,未曾面臨過這等陣仗的玄夜爻先是微愕,慢慢地耐性告罄,鐵青的臉色益發深沉,可偏偏情況又不容許他抽身。

  看著這一幕,晏搖光心想自己並不方便替他解圍,於是乖巧地讓出一方空間,讓百姓將他包圍得更徹底。

  她環顧四周,這才發現放眼所見,似乎只有男子,沒有半個姑娘家。

  看來西引男尊女卑得極嚴重呢。

  忖著,她被不斷湧至的人潮給擠到角落,險些跌倒,趕忙再退開一些,然而就在退開的當頭,目光不經意地被街角的一抹紅給吸引。

  「火狐?」她好奇的朝街角走去,果真瞧見一頭小小的火狐被關在木製的小籠裡。

  火狐渾身通紅,紅毛蓬軟,圓長的眼眸發著紅,不仔細看,會以為是只小狗。

  「請問,這火狐是要賣的嗎?」晏搖光蹲在木籠前,逗弄著小小火狐,問著在街角擺攤的商人。然而她一連問了幾次都沒得到回應,不禁奇怪的抬眼望去。「老闆,你擺了這麼多籠子,這兒的牲畜都是要賣的嗎?」

  只見商人居高臨下地瞪著她。「走開走開,老子下跟女人做買賣!」

  她愣了下。「不都是做生意,為何不跟女人買賣?」

  「老子就是不和女人買賣,不成嗎?」

  晏搖光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就連數族通商的鬼市裡頭,也傳承著西引的作風,一樣視女人為無物,連生意也不屑做。

  這實在是太誇張了。

  她繃著小臉站起來,伸出手,正打算對他曉以大義時,話還沒說出口,商人倒是先開口了。

  「瞧你的手,肯定泛過什麼罪吧,要不怎會被人給用刊成這模樣?」

  聞言,她趕緊縮回手,氣惱自己穿的並不是西引的寬袖襦衫,能夠遮去她變形的雙手。

  「一個女人,又是個罪犯,憑什麼和老子做買賣?!」

  晏搖光扁起嘴,想反駁,又不想把事鬧大,可這時身後卻驀地有道陰影逼近,她一回頭,便對上玄夜爻冷沉的眸。

  「白蘿,把這攤子給本王砸了,從此以後不准他在鬼市裡出現。」

  專賣稀奇珍獸的商人雖不識得玄夜爻,但一看他的裝束,再聽他自稱本王,再笨也猜得出他尊貴的身份,趕忙換上笑臉求鐃。

  「王爺,小的有眼不識泰山,還請王爺恕罪!」他趕緊從木籠裡抱出小火狐,期盼眼前人能放他一馬。「小的只是做點小買賣營生,要是不能在鬼市擺攤,小的一家老小可就要喝西北風了。」

  「王爺,怎麼來了?」晏搖光趕忙堆笑打圓場,發現他身後的人潮早不知道何時被驅散了。

  「白蘿,把攤子砸了,吩咐鬼市官兵,把他趕出鬼市。」玄夜爻沉聲交代,牽著她就要走。

  身後的白蘿無可奈何地向前一步,便見晏搖光的速度更快,拉著玄夜爻走前一步,接過商人手中的火狐。

  「王爺,這火狐好可愛,買給我,好不好?」她撫著火狐蓬軟的毛,忍不住湊在頰邊輕蹭。小火狐雖有野性,但因為還小,所以也和她玩著,舔著她的頰,教她更喜歡了。「王爺,我一定要買這只火狐,我連名字都想好了。」

  玄夜爻發沉的臉色,因為她嬌笑的俏樣逐漸緩和。

  他已經多久沒見過她這麼無負擔的笑容,淺露編貝,笑得那麼孩子氣?

  面對她不曾有過的央求,他又怎能說不?

  「白蘿。」他歎道。

  「屬下明白。」白蘿笑笑向前,自懷裡掏出錦荷要付錢給商人。

  「不用、不用。」對方一臉惶恐,就怕不能在這裡繼續經營不去,卻瞥見方才被他罵的女人朝他淺淺一笑,擺手要他收下。

  他頓時怔住,更覺羞愧。

  「這是咱們西引胤征王未來的王妃,眼睛睜大點。」給了一錠銀子後,白蘿不忘曉以大義,才趕緊跟亡兩人腳步。

  「王爺,謝謝你。」她笑盈盈地抱著火狐,挽著玄夜爻離開。「你瞧,這火狐好可愛。」

  他睨了她一眼,突問:「你替火狐取了什麼名字?」

  「呃……」

  「哼。」他勾笑,早就看穿了她的心眼,分明是在替那個販子說情罷了。

  「我真的想好了名字,這火狐就叫做朱妲!」她反應極快的說了個名字。

  玄夜爻笑著,擺明不信,氣得她哇哇叫。

  「真的嘛,我真的早想好了!」可她愈是狡辯,他就笑得愈開心。

  然而兩人才走沒幾步,地面卻突地掠過赭紅色滾浪般的光影,玄夜爻疑惑的抬眼睇向天空,驚覺空中泛著弔詭的紅。

  晏搖光也抬頭看,天上薄如煙霧的雲層裡隱著淡如月的太陽,只見黑影逐漸覆蓋,缺角的太陽開始暗淡。

  「天狗食日!」她驚喊著。「這就是我天官師傅提過的天狗食日,他說這可是千年一回的難得奇景,還會引發百鬼夜行呢。」

  玄夜爻見她一臉驚喜,像個孩子般直望著天空,不禁好笑。「怎麼,百鬼夜行你倒是挺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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