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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寄秋    


  她看了一眼,又細聞了一下。「綠葉紅鑲邊,味短,有熟味,聞起來像珠茶,但是……」

  「把它泡開。」茶要飲入口中才知滋味。

  向晚取出六方古壺,以指輕取一小撮茶葉放入壺中,先置茶,再將紅泥小紅爐燒開的滾水倒入茶壺內,纖指頂著蓋至滾水溢出壺口為止。

  第一泡的溫潤泡通常不飲,她將茶湯倒入茶海裡,濾掉茶葉內的雜質和青澀,藉此聞其茶香,觀其茶色。

  而後她才又注入滾水,水滿後蓋上壺蓋,神態自若地以滾水沖壺,由上往下澆淋,使其壺內茶湯上下交融。

  靜待一會兒,茶葉在滾水中舒展開來,茶的香氣盈然入鼻,皓腕輕移倒出茶水,第一杯端給半垂目的鳳二爺,見他小口輕啜未有表情,她也給自己倒了一杯,先聞其香,再觀其色,那澄黃帶濁的茶色讓她眉心一顰。

  「茶香撲鼻,聞之神怡,茶味有潤,飲之回味無窮,但是這茶水先飲入喉是甜濃,而後是苦澀,留在喉間的氣味是淡薄而非回韻,這……差了點,一般百姓喝喝尚可。」只是她嘴可刁了,這種次級品瞞不過她的舌頭。

  「如果我說這是送進宮裡的茶葉呢?」他眼露冷意地抿唇,目光銳利如出鞘的

  向晚怔住,面露震驚。「二爺莫非在與我說笑,這等的茶葉能送進宮裡嗎?」這茶一進宮,不用想著有賞賜,殺頭大罪已賜下。

  「所以說這事該如何處理,二爺我可是非常苦惱,腦袋瓜子想得都發疼了,向晚來為爺揉揉,頭一疼,腦子就空了。」他語帶暗示。目前他還不適合出頭,豐王爺、蘭國舅等權貴想辦法要拉攏他,只要能得到富可敵國的鳳氏相助,等於在朝中站穩了腳步。

  她無奈的苦笑。「又想推給我,你無才無德的『阿斗爺兒』要扮到什麼時候,總不能要我為你扛一輩子吧。」

  在鳳氏的日子過得十分平和,她幾乎有點喜歡上這樣的平靜,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在二爺的默許下她也成了一位主子,雖然名不正言不順,但在鳳氏中誰不對她畢恭畢敬,她還挑中八個小丫頭伺候著呢。

  可是她終究要回宮,她有八成的確定,在宮中的清華公主是若荷假扮的,她不回去,若荷就出不了宮,萬一被識破,欺君之罪大如天……

  第7章(1)

  「阿斗」的身份是假的,是刻意塑造出的假象以掩旁人的耳目,讓人以為現任家主是個不學無術、不務正業的二世祖,除了聚眾取樂、敗光家產外,什麼也不會,藉以逃開無謂的紛擾。

  事實上鳳揚塵才是隱身幕後的主事者,他智勇雙全、運籌帷幄,很多事他不出面卻默默地操控著,將鳳氏家族往前推進,不讓他人有覬覦的機會。

  身為皇商,尤其做的是朝廷的民間採辦,他和宮中的關係相當密切,權力之大,如同一方藩主,除了少了封號和藩地,他所經手的貨品皆是民間極品,其中的利潤需要疏通的和管道絕非一般人所能想像,荷包滿滿又擁有首屈一指的人脈,對某些人而言,這是極大的誘惑。

  例如豐王爺,他是先皇后所出的皇嫡子,卻在皇位之戰落敗,由賢妃所出的皇長子即位為西寰帝,對於此事他始終耿耿於懷,一直致力廢止無論男女,由長子、長女繼位的舊制,從此皇位繼任者皆為皇后所出的嫡子所出,皇后無子則改為由皇貴妃之子,再其次是四妃。

  皇后之弟的國舅爺恰恰相反,他巴不得自己的外甥女能坐上九龍寶座,他這母舅也跟著沾光,聲勢水漲船高,到時外戚干政把持朝綱,縱使他當不成萬歲爺,撈個九千歲當當也不錯。

  除卻朝廷官員的助力外,他們更需要民間的力量,百姓的聲音足以扭轉局勢,如果能控制住大半的商行,等於把有錢人掌握在手中,有錢有勢有人脈,何愁大事不成。

  想當然耳鳳揚塵就成為他們拉攏的對象,送金、送銀、送美女、送寶馬、送各式各樣的奇珍異寶,許以令人心動的好處收買他。

  對此鳳揚塵避之唯恐不及,選擇當個「阿斗」來避禍,他只想當個規規矩矩的商人,不介入黨派之爭,當官還沒商人來得快活,他何必蠟燭兩頭燒給人當槍使。

  因此鳳家表面上是四大美婢持家,由四婢出面處理商行事務,這也是鳳揚塵狡詐之處,他明白那些官老爺瞧不起女人,不屑與女流之輩交手,因此由向晚她們頂住,他樂得當個扶不起的阿斗。

  此事知情的人並不多,全是些親近的親信,向晚是四婢中唯一知曉的,因鳳長京退位前有事先告知,好讓兩人能完美地配合,不露出一絲破綻。

  疏雨知道一些,但不敢肯定。香羅性情直率,深信不疑。年紀最小的春濃只管吃飽就好,其他事一概不理,反正她上頭有三位姊姊頂著,天塌下來也不會壓到她,對她而言,二爺是什麼樣的人不打緊,只要給她安身的屋簷,二爺就是她的衣食父母。

  既然鳳揚塵不出面,那劣茶的事自然便淪為向晚處理,因此她上了一趟回春堂。

  「徒兒呀!這茶葉真的不錯,生津止渴,入口回甘,嗯!這茶孝敬得真好,不枉我把一身醫術教給你。」茶好、人也好,對著美人品茗,人間一大樂事。

  誰曉得當年一場高燒差點燒壞腦子的小娃兒,如今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還醫毒雙修把他拿手的絕活全學精了,成為他雷仲春最得意驕傲的關門弟子,讓他欣慰青出於藍又勝於藍,稍稍感慨這一輩的年輕人真是不得了,長江後浪推前浪,讓他們欷吁歲月不饒人。

  其實邪醫雷仲春不過才三十來歲,還不到發疏肚突的年歲,由外表看來更是頂多二十四、五歲,是個瀟灑俊挺的好兒郎。

  只是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覺讓他自覺老了,看著向晚漸漸長成嬌俏的姑娘,個子抽長,肌膚越發水嫩,皮膚吹彈可破,他就有「為人父」的感傷。

  「師父認為好喝就多喝點,徒兒加入曼陀羅花和夾竹桃的汁液和曬乾的花瓣沖泡而成,有滋陰養顏的效果。」牛黃和生地的用法……嗯!加三減二,多三錢養氣,少兩錢顧脾,但又和天麻藥性……

  「喔!曼陀羅花和夾竹桃,那不就是花茶,徒兒用意甚佳……呃!等等,為師記得這兩種花草……」他臉皮一僵,笑得有點顫抖。「有毒。」師父教過。

  「所以……」他慢慢地放下手中的茶杯,想著該用什麼藥催吐,他剛才好像有看到切好的山根。

  「師父是用藥高手,百毒不侵,徒兒想找人試試新藥,思來想去,師父不就是最好的藥人,想必不介意徒兒在你身上試藥。」這茶的確好,喝多了會上癟。

  「什……什麼不介意,你這個孽徒,師父什麼時候百毒不侵了,師父也是血肉之軀,會生病、會中毒,時候到了也會死,你快把解藥給師父,師父便原諒你的大逆不道。」他怎麼就糊里糊塗中了她的毒,人家說最不設防的就是最親近的人,他果真被自己人陷害。

  「沒有解藥。」她不費那工夫。

  「沒有解藥?」他一聽,臉色一黑。其實他能自己制解藥,讓他臉色發黑的是「愛女」的心狠手辣。

  「師父可有感到不適?」向晚捧著一本舊醫書,來回比對藥方和藥量,朱唇輕抿一口花草茶。

  「哎呀!你還喝,那茶有毒,你想連自己也毒死不成。」這個傻徒兒,莫非是鑽研醫術到走火入魔了?連毒茶也喝得津津有味,面不改色。

  螓首微抬,秋水瞳眸睞視。「師父說過萬物相生相剋,只要用對地方,毒也是藥,反之,用藥失了分寸也會害人,醫和毒不分家,就看怎麼用。」

  雷仲春聽懂她的暗示,將一指放在脈搏上為自身診脈。「意思是這茶無毒,你用相剋法將毒抵消?」

  嗯!脈搏快了些,但無大礙,只是他現在有微微的亢奮感,想蹦躂到樹上摘青梅,釀一壇青梅酒。

  「喝多了還是有不良的影響,微毒積在體內沉澱成毒素,久而久之便戒不了,成了癮頭,越喝越多越上癮,少則三年,多則五年,飲者將形容枯槁,奄奄一息。」最後步入死亡。

  「這是害人的玩意兒,你想用它做什麼?」難怪鳳太爺說這丫頭有本事,只要給她機會,她會一飛沖天,如鳳翔啼。

  「師父別急,待會有你忙的,徒兒在此祝賀師父生意興隆,財源滾滾,客如雲湧。」蔥白纖指將一小縷散發撥到耳後,向晚氣定神閒將看到一半的醫書折頁,夾入素白花箋做記號。

  「什麼生意興隆、客如雲湧,我這個回春堂不是鳳陽酒樓,客人一多表示病患多,你想讓西寧城的百姓都到我這兒看病……」話還沒說完,前頭的藥鋪就傳來吵雜的人聲,聲音有男有女,為數還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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