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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決明 面對三位龍族,文判選擇不得罪、不輕慢、不敷衍的態度。 「九少若真在此,龍主提出的交換,我們何樂而不為,順手再為九少添個千百年,我們也沒有損失,但實情是──九少的的確確未曾踏上冥地。」 「可是我家小九的魂魄已經離體,不在龍骸城!」龍主道來事實,同樣鐵錚錚的。 「下官自覺……無法由一大群龍子眼下,帶走九少魂魄。」真是太看重他了。 區區一隻鬼差文判,要戰一兩隻龍子,或許尚可,一口氣來八隻……他若打得贏,又何須在冥之中,任人使喚,做牛做馬? 「這倒也是。我不認為,文判能悄悄來,又悄悄走,不驚動任何一人。」對武藝自滿的二龍子,睨向淡笑文判。 要是文判真如此高竿,他還真想試一試他。 龍主並未全信,但也接口問:「若死去之魂,沒往冥府來,還能去哪?」 文判細數某些該來,卻未能來的情況:「有些亡魂,在鬼差拘提之前,便先逃跑,變為孤魂野鬼;有些,則遭有心人中途收服,裝入魂球、魂瓶、魂鼎之類;有些,遇上更兇惡的剋星,怕是凶多吉少,淪為他人腹中之補。」 龍主越聽,臉色越沈,那些情況聽來,有哪一個好?! 「老大,你留下,請文判帶領你,仔細將城內搜一遭,若是搜到小九,父王容許你把冥府轟個稀巴爛!」龍主故意口吐威恫,要看文判面露懼色,自己坦承說謊。 然而,左等右盼,只盼到文判淺然銜笑,搖著手裡輕扇,一副主隨客便貌,半絲心虛都沒有。 「老二,我們回龍骸城!」龍主抱持半信半疑態度,決定雙管齊下,冥府找,他處也找,不想錯放任何可能。 「轟爛冥府這事,應該交由我來做。」二龍子本屬「戰龍」,內心對「戰」的渴望,總難忍耐。 「老大較懂分寸拿捏,單留你一人在此,父王不放心。」 萬一,前腳剛走,後腳便傳來,龍骸城二龍子大鬧冥城,轟垮整座枉死城、擊碎十二寶殿,惹出的麻煩可難收拾。 「啐!」二龍子表達不滿。 不情不願的二龍子,被龍主帶走,獨留大龍子。 「我也希望,留下的,是二少……」文判低語。 起碼,比起大龍子,二龍子還熱絡些,也更好……打發。 「文判,請帶路。」大龍子準備要搜城了。 對上那雙與自己相仿──皮笑,肉不笑,眼中毫無笑意的眸──文判不著痕跡淺淺一歎。 「大少,這邊請。」文判輕柔揚手,指點方向。 轉身,帶頭先行,臉上笑意,崩壞,狠狠地,在心裡臭罵── 將生死薄胡亂撕了頁,拿來抹桌擦椅的傢伙!嫌我不夠過勞,是嗎? 哪一頁不好撕,撕去九龍子的,這幾頁殘缺,拿什麼補?! 這裡,是哪? 想張眼,眼皮卻不聽話,緊守那片黑幕,不願揭簾,不允光絲透進。 彷彿身處海中,飄浮、隨游,無方向,無目的,任由牽曳。 他好像……睡了很久,睡了很累。 想醒,又醒不過來,正如同,餓,卻半口也吃不下。 好想吃烤鮪肚…… 再來盤炒蛤,蛤肉肥美,鮮香蛤汁澆淋在海栗飯上…… 陣陣烤香,像由遠方傳來,飢餓戰勝睡意,沉重的眼皮,不敵敏銳嗅覺,終於棄守,被他強行撐開了──一小條眼縫。 第一眼,先看見滿出來的炒蛤,鋪在下方的海栗,瞧都瞧不見影。 第二眼,才是烤鮪肚。 「好香!」身體比意識醒得更快,他撲往食物而去。 碰! 一頭撞上薄透阻礙,聲雖響,並不痛。 「這是?」雙手探索著。 那層阻礙好大,似整片薄冰,沁涼,潔透,上不著邊際,下不見盡頭。 用拳捶打,文風不動,突破不了它。 偏偏,它橫亙在他與炒蛤之間,一膜之隔,相距千里。 美食在前,看得到,吃不著,教他更餓、更惱。 「這是啥鬼東西?!這又是哪?!」不死心,又狠捶薄壁數記,直至拳軟氣吁,才驚覺:「……我被困住了?!哪個混蛋,膽敢對我龍骸城九龍子這般不敬?!」 「醒了?」 那個混蛋,出了聲,耳熟到不行的嗓,令捶牆的螭吻止住動作。 他真是病傻了,還能是誰? 「驚蟄」,咬住牙,才能不將這兩字,咆吼而出。 收回拳,抹了把臉,螭吻此刻最不想看見的,也是他。 「方纔不是活蹦亂跳,罵人罵得響亮?又昏睡過去了?真是只小懶豬。」以往這番話說來,充滿憐愛,既甜,又縱容,如今,只剩冷嗤一笑。 「是寧願裝死,也不想跟你說話。」螭吻心裡腹誹。 雙眸逐漸看清週遭,大抵弄懂了自己身在何處…… 眼前,壓根不是薄壁,它呈現一道凹弧,上下看似無邊無際,實則交會圈繞,形成球狀。 「你現在,處於魂珠之內。」 驚蟄倒好心,替他解惑,見螭吻不答腔,仍無損他說話興致。 「記得嗎?你脫骨離魂,已算死去──我捨不得失去你,於是,將你的魂魄收入魂珠,佩戴胸前、貼近心窩處,當做緬懷紀念。」 這些話,驚蟄自己說來,都很想笑。 「你的話,讓我想吐!」螭吻按捺不住,低嗤回嘴。「捨不得?最好你知道這三字如何寫!」 回完嘴,又氣極自己的不夠堅持,明明暗自發誓,不要同他說話! 「旁人看來,我對你做的一切,不正全為這三字?」 驚蟄撫摸胸前魂珠,細細鋼鏈串著,彷似貼身珍藏,萬般喜愛。 「因為『捨不得』你餓,再難取的美食,我亦不辭辛苦為你送來,飽你口腹;因為『捨不得』你病了,卻不吃藥,試過無數甘口小物,只求你肯多喝兩口苦藥──」 「你可以住口了嗎?」 螭吻並非重重斥喝,反倒以一種──野獸警告對峙者「不要再靠近」的防備嘶狺,故作恫嚇,實則虛張聲勢。 「我為你所做之事,不說,就能全盤抹煞?」驚蟄眉微挑,似在數落螭吻的狼心狗肺。 「你是為你自己,完全不為我,更不為『捨不得』……別再滿口虛偽,我聽了很不爽快。」雷擊般的震憾,螭吻已經度過,現在一臉鎮定,波瀾不起。 當時,從驚蟄口中聽見的「實情」,確實讓他……腦門一陣雷嗚,轟散思考能力。 「珍貴的黑膦金龍,更勝尋常黑龍,不僅鱗色,一身龍骨奇脈,更是稀罕的金,龍族數代未曾再出墨膦金龍,我也以為沒機緣遇上……」 閉起眼,還能輕易憶及驚蟄說話時,噙笑的冷,低訴的沈,以及滑過他鬢腮,指腹之間,粗獷的繭。 「你的出生,多好,小九,我一直在等你。」 聽起來,多像情話,尤其驚蟄放緩聲調,說得好輕、好柔。 是呀,那一句「小九,我一直在等你。」也誤導了螭吻。 下一句,最絕情,卻也最真實。 「讓我可以期盼、願意等待,也不在乎在那之前……必須付出多少努力,扮演多蠢的笨蛋,才能討你歡心,換取你的信任,近而──」 那時,貼近耳邊的氣息有多熱,之後所感受的寒意,便有多強。 「得到墨鱗金龍獨特的力量。」 「在聽你坦白說過,你的目的、你的用意,我若是會再受騙,就當真蠢到無可救藥了。」螭吻扭開頭,冷言冷語──能做到冷漠回應,他真想替自己大喝一聲好。 「也是。」驚蟄沉沉低笑,笑意不達眼底。 自從將話講白,他便不再偽裝,往昔那個「驚蟄」,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已經不用再假裝,假裝自己多珍惜你,你的利用價值所剩無幾。」驚蟄一臉「真好。唉,以前我多辛苦、多委屈……」 「既然我沒利用價值,你把我裝進這鬼東西做什麼?!」螭吻忍不住吼。 幹嘛不任他魂飛魄散? 散個精光,豈不更省事! 聞言,驚蟄舉起魂珠,靠近眼前,螭吻轉過頭,不去看他,他手熱稍轉,指間魂珠又給挪正,不許螭吻背對他。 螭吻任性了幾次,一被轉正,立刻撇掉臉,再轉,魂珠同樣又被旋回…… 第1章(2) 數回下來,他頭已有些發暈,抬起眸,瞪住驚蟄。 驚蟄回以一笑,算是獎勵。 「……」是我轉累了,不跟你玩這種蠢遊戲。 「將你收入魂珠,是因為……你還不能死,墨鱗最後之力,我尚未入手。」驚蟄的理由,自然難脫於此。 「你真混蛋!」螭吻牙齒格格作響,咬得發疼。 「那就再混蛋一些吧。」驚蟄遭罵卻不痛不癢,還心情甚佳,做起另一件混蛋事── 當著螭吻的面,端起炒蛤鋪海栗,一筷子夾自美蛤肉,送入口中。 由魂珠方向望去,驚蟄剛琢鐵稜的顎骨,最是醒目,那是螭吻曾經……很想品嚐的部位,以唇,以舌,去嘗是否美味無比。 現在,只渴望能一拳揮去,打碎顎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