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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頁     春野櫻    


  他沒接下,甚至看都沒看一眼,「你待會兒找帳房拿吧。」

  那夥計微楞,吶鈉的點了點頭。

  「青石,」他旋即喚來夥計青石,「拿到別院交給散舞小姐。」

  「是。」青石答應一聲,立刻捧著木盒離開。

  青石剛離開,香月夫人便到。

  「天抒,娘有事跟你說。」她將兒子拉到鋪子後,覷著沒人之時,悄聲道:「家裡出了賊。」

  聞言,他一震,「賊?」

  「今天你爹到了庫房想找一塊他年輕時配戴的王佩,可不止找不到,還發現庫房裡少了好多東西。」

  「究竟丟了什麼?」

  「什麼都有,但都是些平常不常注意的小東西,其實……」香月眉心一皺,「娘也掉了幾樣東西。」

  「什麼?」

  「初時以為是自己塞到哪兒給忘了,但前兩天,娘最中意的那支鳳嘴咖珠也不翼而飛了。」

  鳳嘴咖珠是一支鳳形金簪,鳳凰嘴裡咖著一顆光潔的白的珍珠。那是他爹送給他娘的定情之物,她視如寶貝珍藏著,若非重要場合,是不輕易配戴的。

  「你爹要我來問問你,看你有什麼想法?」

  「這事除了爹跟娘,還有誰知道?」

  香月夫人搖頭,「你爹沒敢讓你大娘知道,若她知道,必定大發雷霆,非得將這宅子翻個頂朝天,揪出那賊兒不可。」

  他斂眉一笑,「大娘確實會那麼做。」付了一下,他說:「這事暫時別聲張,爹跟娘究竟掉了什麼,列張清單給孩兒吧。」

  香月夫人微頓,「你想——」

  「不管那賊是誰,都是個識貨之人。爹娘丟的雖是小物件,卻也不是尋常東西,若那賊悄悄將東西拿到外面賣了,定會在店上留下蛛絲馬跡……清單列出後,我便到城裡各個首飾鋪、當鋪或是古玩店去問問,或許會有斬獲。」

  「看來也只有如此了。」

  「娘不必擔心。」他安慰著她,「那鳳頭簪,孩兒會幫您討回來的。」

  聽他這麼說,香月夫人臉上有了一絲寬慰的笑,旋即,她像是想起什麼,語帶試探地問:「天抒,你與沐月如何?」

  傅天抒一頓,裝傻,「孩兒不明白娘的意思。」

  她斂眉一笑,「你這孩子還是這瞥扭的性情,眼為情苗,你瞞得了娘嗎?」

  「娘,我與沐月已經……」

  「天底下沒什麼不可能的事。」香月夫人笑視著他,「從前誰料得到你這遊戲人間的浪子會有奮發圖強的一天?瞧,如今你將這雲水堂打理得多好,就連你大娘都無話可說了呢。」

  他神情懊喪,「娘,這兩件事哪能相提並論,不說別的,我身邊已經……」

  「你顧慮著花散舞?」她神情一凝!「天抒,你對她……是愛嗎?而她,又是否值得你愛?」

  對於他跟花散舞的事,他娘向來是不插手干涉的,當初他要替花散舞贖身,還是他娘幫忙才能成事,可如今聽他娘這番話,他驚覺到他娘對同是舞妓出身的花散舞似有異議。

  「我絕非因她出身寒微而偏愛沐月,畢竟我的出身與她相同,比任何人更能體會遭人議論輕蔑之苦,可自她住進傅家之後,我從旁觀察她,也聽不少下人談論起她……」她目光一凝,「天抒,她恐怕不是你以為的那種人。」

  他語氣無奈,「孩兒知道。」

  「知道你還……」

  「我贖了她是事實,也沒有拋棄她的道理,除非她做了對不起我的事,否則這些性格上的瑕疵,我只能要求她改善,希望她變得更好。」

  聽他這麼說,香月夫人沉吟片刻,像是理解了他的想法。「好吧,既然你這麼說,娘也不便再說什麼。」

  姚沐月帶著翠竹剛從客人那兒收了幾筆款子,回程,她特地繞到萬寶樓想給她下個月過生日的娘親買個禮物。

  還沒到,遠遠的便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花散舞。

  她神色有點慌張,踏出萬寶樓大門之時還戒慎的看了看四周,這才放心的走了出來,然後離開。

  「小姐,是花散舞。」

  「嗯,我看見了。」

  「雲水堂的生意才剛有點起色,她就開始穿金戴銀了。」

  「別嚼舌根,那不關咱們的事。」她輕聲制止,領著翠竹走進了萬寶樓。

  萬寶樓的大掌櫃見了她,立刻熱情招呼,「姚大小姐,今兒個是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萬寶樓的大掌櫃家中有一妻一妾,以及三位千金,都是錦繡莊的常客,可姚沐月不愛打扮,也不喜歡奢侈品,因此從未光顧過萬寶樓。

  今日得見她,大掌櫃既驚又喜。

  「大掌櫃,下個月是家母壽辰,我想給她買件東西,討討她的歡心。」

  「姚大小姐真是有心了。」聽聞她要為母親買禮物做壽,大掌櫃立刻端出幾個盒子,一一打了開來。「姚大小姐真是找對地方了,咱們萬寶樓的貨色最是齊全,包你能挑到稱心的。」說著,他開始介紹檯子上的珠寶首飾。

  姚沐月看了看,都沒合意的。「大掌櫃,家母平時鮮少穿戴首飾珠寶,倒是常用到簪子,你可有合適的簪子?」

  大掌櫃微頓,像是想起什麼。「簪子的話,我倒有個不錯的……」說完,他自檯子底下童出一方手絹,攤開手絹,裡面是一支金簪。

  他將簪子遞給了她,「這鳳頭簪手工極好,上面那顆珍珠也是難得一見的上等貨,一定適合姚夫人。」

  看著那鳳頭簪,姚沐月一震。

  這簪子何以如此眼熟?她想了一下,終於想起自己是在哪兒見過這鳳頭金簪——香月夫人的頭上曾插過這支金簪,一模一樣。

  「大掌櫃,這鳳頭金簪可有一對?」她問。

  「不,就這一支。」他說。

  「這金簪是貴鋪所有,還是……」她這麼一問,便看對方露出尷尬表情。

  「其實這金簪是客人拿來賣的。」他老實的說。

  客人拿來賣的?難道是雲水堂有資金上的困難,所以香月夫人只好賣了這珍愛的金簪?

  「大掌櫃,這金簪是雲水堂的香月夫人拿來的嗎?」她疑惑的問。

  大掌櫃先是一怔,然後搖了搖頭,「不,是從前長樂樓的花姑娘剛才拿來賣的。」

  原來花散舞剛才不是來買首飾,而是來賣首飾。是香月夫人要她拿來換現的嗎?還是香月夫人送給了她,她卻拿來套現了?

  「花姑娘可寫了贖回的條子?」她問。

  「沒有。」

  聞言,她滿腹疑竇。若是一時困難,應會寫張贖條,找機會將東西贖回,而不是賣斷,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大掌櫃,這金簪我要了。」她毫不猶豫地掏出銀票。

  就這樣,她買下了香月夫人的鳳頭簪,再幫她娘親挑了支鑲嵌著金珠的袱帽子。

  「翠竹,」她將鳳頭金簪交給翠竹,「你待會兒就將金簪送到雲水堂交給傅少爺。」

  「小姐與傅家非親非故,何必……」

  「多嘴。」她鎮視著翠竹,「只管照我交代的去做,還有,別告訴我娘,免得她又要問。」

  「喔……」翠竹悶悶的答應了一聲。

  沒多久,翠竹便將東西送到傅家門上。

  「這是?」看著翠竹拿來的、以手絹妥善包覆著的鳳頭金簪,傅天抒驚訝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是我家小姐要我送來的。」

  「沐月她從何得到這支金簪?」他疑惑的問。

  「剛才小姐到萬寶樓想給夫人買過壽的禮物,大掌櫃拿出這支金簪,小姐一看是香月夫人的東西,便將她買下歸回。」翠竹機靈的看了看四周,悄聲的問:「傅少爺,雲水堂是不是有困難?」

  他微怔,「為何這麼問?」

  「不然為何要賣掉香月夫人的金簪換現,連贖條都不寫?」

  「賣?」他警覺的看著她,「大掌櫃可說是誰拿去賣了?」

  「是花散舞,我跟小姐都看見了。」

  聞言,傅天抒陡地一震,頓時說不出話來。

  他娘親遺失的鳳頭金簪竟被花散舞拿到萬寶樓去賣了換現?難道說,花散舞便是家中那只偷糧的耗子?

  他簡直不敢相信這個事實。即使是在傅家最糟的時候,他也沒讓她餓著、冷看,她要什麼,他只要能給就給,從沒讓她缺少過,而她竟然這麼做!

  本該覺得氣憤,卻不知怎地,他突然想放聲大笑。

  真是可笑,他憐惜她的出身、她的處境,一心只想給她一個安穩的日子過,他以為她愛他,可她心裡謀的卻不是他的人、他的情,而是傅家的財。

  這只偷糧的耗子是他引進門來,是他放縱了、視而不見才會養大的耗子。

  「傅少爺?」見他唇角輕揚的笑著,翠竹疑惑的看著他。

  他回過神,神情從容淡定,「翠竹,這金警你家小姐用多少錢贖回?」

  「這我不清楚。」

  「是嗎?」他一笑,「那我就親自登門拜訪,全數奉還……賣了也好,正好讓我尋了個借口見她一面。」

  翠竹微楞,不解的看著他。

  「來,我送你出去吧。」他親切的親自將翠竹送到門口,並目送看她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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