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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頁     白暮霖    


  記得當初還跟祁老爺子發生口角——

  「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女娃,讓你住進我家是看在你是尚軒朋友的份上,搞什麼東西,天啊!居然剪了我的心肝寶貝。」

  「您讓我住的房間不是取名玫瑰房嗎?為了讓它實至名歸,我才特地一早就下床剪玫瑰,而且,老人家那麼容易生氣,小心心臟病發作,死了是一了百了,半死不活可不好玩。」

  生平第一次,祁雷銘這位商業巨擘被氣得差點吐血,他咬緊牙根,「沒有人要你這麼大費周彰!」

  品芹露齒一笑,「老爺爺,您別生氣,我知道您是守著老奶奶的心血,可是任這花朵飄零,豈不可惜?我相信老奶奶如此鍾愛這片花海,是為了讓自個兒的家變漂亮,不是嗎?」

  這一說勾起了祁老爺子的緬懷,確實啊!她不也愛把花朵插滿客廳,說是減少市儈的感覺,這小女娃還真聰慧,「隨你吧!」

  從祁老爺子撂下那句話後,品芹成了玫瑰園的常客,嘻笑聲終年不絕——

  而今,為了尋找尚軒的下落加上種種的事,她已經許久不曾來此!

  拿起剪子,品芹迅速的剪下一朵朵花,直到雙臂容不下一枝一葉,才舉步往主宅走。

  滿懷的馨香讓心情為之好轉,直到遇上了卡潔。

  卡潔充滿妒意的瞧著這名東方女孩,早先在心底認為東方的女孩子必定皮膚干黃、五官扁平,比不上她們這種輪廓分明的美;誰知道她皮膚白皙,卻不似白人,三十大關一過,白人斑就不敷處理,得靠化妝品遮掩。她柔和卻不失個性的五官讓人驚艷,骨架又均勻得讓人傾羨,尤其現在,披散著一頭如緞的秀髮,捧著花朵在懷,宛若一名流落人間的花之精靈。

  「有事嗎?」品芹用英文問,對於卡潔探測的目光,很不習慣。

  「我是來跟你談尚軒的事。」卡潔開門見山的說。

  「他——有什麼事?」

  「相信尚軒每每見到讓他勾起往昔記憶的事,那種頭痛欲裂的模樣你也見到了,近來更是頻頻出現,尤其是你在身邊或附近的時候。那種痛我不知道,但他的模樣讓我不忍心。據我所知,你家似乎不在這裡。」

  品芹能說什麼?她也親眼見遇尚軒頭痛欲裂的模樣啊!

  「這幾天我就搬回去。」越過卡潔,她走回主宅。

  「喂!慢著,這是你的東西吧?」

  品芹瞧見原本應該戴在尚軒手上的鑽戒。「這——怎麼會在你手上?」她一把奪過戒指。

  卡潔硬嚥下愧疚,「在尋到尚軒附近找著的。既然是你的,那我算是物歸原主羅!」說完,她往主宅走去。

  品芹將鑽戒握在手中,是因為太幸福而遭天妒嗎?抑或太愛他而得來苦果,如果這證明彼此山盟海誓的證物都如此容易松落,是否也預言了他們的未來不堪一擊?

  她知道卡潔喜歡尚軒,對於卡潔的私心她不是不明白,更瞭解只要一踏出櫻莊,這輩子就難與尚軒共結連理了。但是硬要留下來嗎?她情何以堪啊!淚水一顆一顆的滴落在玫瑰花瓣上。

  擁著花束,她上了二樓,並沒有回到玫瑰房,反而折到尚軒的房裡。簡單、俐落的擺設訴說主人個性果決,她將花束放進床頭的花瓶,眷戀的深吸一口氣,是尚軒身上特有的麝香味。

  「為了執著的愛,我守了兩千多個日子,打從你許諾過從英國回來會娶我,我就傻呼呼的等著,甚至把自己當成是祁家的人。我真的體驗過愛你甚於生命的感受,卻沒料到因為太愛你,而必須放棄過往的一切甜蜜。這甜蜜對我而言是過往的可悲,對你而言是永遠不曾停留的回憶,或許前世我是飛蛾——明知下場淒涼,卻依舊撲火,假如重來一次,我也是選擇這條路吧!」一番告白之後,品芹決然的踏出尚軒的房間。

  她沒什麼東西好收拾,也不想帶走任何回憶。

  走出櫻莊,品芹不敢回頭望,怕會更捨不得。兩千多個日子啊!完全拔除得了嗎?她只能任由淚水奔洩。

  坐上計程車,芹芹在熙來攘往的東區下了車。她很冷,活像秋天快抖落的葉子。在某個電視牆前,品芹佇立聆聽播出的歌曲。

  是李度的歌,曲名是「明天我就要嫁給你」。好諷刺!她曾經唱過這首歌給尚軒聽,現在呢!事事皆非啊!原本風乾的淚痕又添增。倏地,似乎是反應她的悲傷,電視牆播出的歌變成港星林憶蓮的主打歌——

  「為你我受冷風吹,寂寞時候流眼淚……」

  短短的歌詞道盡她的心酸,她真的放得下往事嗎?可知兩千多個日子累積的愛有多深,它根深柢固啊!

  握著手中的鑽戒,她悲慘的露出笑容,任由鋒利的鑽戒割痛了柔嫩的肌膚。兩枚鑽戒都在她手上,這輩子他們真的沒有交集了。

  ***

  尚軒一雙眼直瞟向木質的旋轉樓梯,心不在焉的聽著卡潔的話。

  「尚軒,你有沒有在聽人家講話嘛!」勾著尚軒的手臂,卡潔噘著紅唇抗議。

  「哦!對不起,你說什麼?」帶著歉意的口吻,尚軒回過神來睇著卡潔。

  「哎呀!人家問你可不可以陪我逛逛台灣的觀光勝地,看看大台北的繁華?」她媚眼含嗔。

  「好啊,這幾天你也悶壞了吧。」尚軒敷衍道。

  卡潔逕自沉醉在喜悅當中,「只要你在我身邊,哪裡都是天堂。」她充滿愛意的凝視尚軒,頭一次把心中的愛吐露出來。

  「卡潔,我——」

  「咳!咳!」祁老爺由後方的長廊走出來,打斷了他倆的對話。「卡潔小姐,我有事找尚軒,你請自便。」對於這位不速之客,祁雷銘客氣、疏遠的語氣略可窺知他對卡潔的觀感。

  尚軒也樂得擺脫這份尷尬,他尾隨爺爺踏進一樓的書房。

  一坐下來,祁雷銘也毋需客氣的直接說道:「我是你爺爺,這句話早在你踏進櫻莊時我就說過,你是我唯一的孫子,也是唯一的繼承人,基於主客之禮,我盡力讓卡潔覺得舒適,但是你和卡潔耳鬢廝磨的模樣讓我不得不提醒你,你有未婚妻,如果你和芹芹是由於政經因素而被撮合,那我無話可說,但是當初你去義大利時曾親自允諾要上何家提親,說什麼我也不要一個無情無義的孫子,你不覺得虧欠芹芹嗎?你知道你墜機時,芹芹如何的哀傷卻故作堅強嗎?你該給人家一個交代!」

  「爺爺,我明白你的意思,對卡潔,我是基於報恩的心態;對芹芹……應該叫她寶寶吧!」尚軒嘴角掛著一抹笑,思緒回到昨晚品芹醉態可掬的模樣,「是不是情絲牽扯我不知道,但是她真的讓我想捧在手心呵護。」

  祁雷銘注視著孫子眼中縷縷的情意,如果因為這場意外讓尚軒卸下冷漠,他不知道這是福還是禍!歎口氣,「這些話你應該對芹芹說,剛才我接到芹芹父親的電話,他告訴我芹芹回家住了!你明白箇中的意思嗎?」

  「怎麼會這樣?她打算離開櫻莊了嗎?不是住得好好的?」尚軒可急了,他才剛打算要重頭瞭解她,或許會愛得比以前更深、更無悔。

  「一山不容二虎,假如芹芹真的愛你到心坎,她能忍受看你跟卡潔打情罵俏嗎?」看尚軒張開嘴想為自己辯解,祁雷銘連忙接著說:「想說你沒有嗎?女人的眼裡是容不下一顆沙子的,你明白嗎?」

  尚軒默然,停頓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我會盡快解決卡潔的事,不會讓寶寶受委屈的。」說完,他毅然的走出書房。

  祁雷銘靠向椅背,暗歎自己也只能做到這程度了,剩下就看他們自己。不過,尚軒剛才那副模樣跟他年輕時還真相差無幾咧!他得意洋洋的笑了。

  ***

  第9章(2)

  品芹筧若無睹的盯著書上密密麻麻的字,也不知這姿勢維持多久了,她只希望自己的腦袋停止運轉,她怕憶起尚軒啊!

  而原本戴在手上的心型鑽戒早被取了下來,伴著尚軒那枚戒指全掛在自己的頸上,就當……當作她從此收起真情,誰也不給。

  美臻捧著餐盤敲門進來,見著的就是這模樣。從早上品芹回來,告訴他們她要搬回家住,整個人便像失了魂似的,將自己關在房間裹,不吃也不喝。

  「寶寶。」

  品芹雙肩明顯一顫,她調整一下坐姿,「媽咪。」

  「睡飽了吧?午餐你也沒吃就嚷累,現在該餓了吧?我煮了海產粥,還放了你喜歡的油條哦!」

  品芹乖乖的捧起碗,低頭一匙匙的舀入嘴裡,明明食不知味又佯裝狼吞虎嚥,看在美臻眼底也心疼啊!她搶過品芹手上的碗。

  「寶寶,不要假裝你很快樂,你是我生、我養大的,你這樣比哭泣更讓我這做母親的心痛,告訴媽咪你的委屈,媽咪是個好聽眾啊。」她輕撫過女兒長長的黑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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