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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艾莉 那天,氣象預報說降雨機率是百分之九十,但直至晚上八點,空氣中卻只有讓人煩悶的濕黏,絲毫沒降下半滴雨,而這樣的天氣往往容易讓人過敏。 歐陽舜猶豫著是否要進去這間獸醫院,如果有得選擇,他寧可找其它的—— 哈啾! 他還是無法與毛茸茸的生物共存,輕則過敏,重則氣喘到無法呼吸,相處再多一秒都不行;他得盡快把這只誤入他辦公室的醜貓脫手——下車、問好、給點營養金、贊助認養費、走人、再見! 這間離他辦公室最近的獸醫院,有他不想再見到的人;透過車窗就可以看到她,她正笑著招呼飼主,臉上神情看起來很幸福,大概是因為新婚吧。 喵嗚……喵嗚…… 「……」 小貓不只讓他過敏還很吵,但他決定再忍一下,準備出發到其它獸醫院。哈嗽無視鼻子的搔癢,反正最多再承受半小時吧。前擋風玻璃開始出現一滴滴的雨點,看向後視鏡注意車流—— 透過後視鏡,他皺眉看著那突然臨停的自小客車,有點想要碎念,在這樣的下班時刻,在外側車道接近十字路口處,實在有點小白……才這樣想著,就見小客車駕駛直接開車門,讓後方的機車騎士閃避不及直接撞上…… 那樣的驚天巨響讓他傻看著這。一切——機車騎士的身軀因衝撞力道而彈飛出去再落地;瞬間所有汽機車駕駿紛紛閃避或急煞,也因而傳來陣陣尖銳的煞車聲,甚至還有零星的追撞聲響…… 歐陽舜覺得有點耳鳴與暈眩。 而後,他看到她自獸醫院走了出來,神情有點驚嚇與不確定,帶著不安的神情小跑步靠近事發地點。 他下車跟進,心裡隱約有不好的預感,視線掠過她移向前方,事故中心點,地上那個人形—— 很普通的風衣夾克,大眾平價服飾品牌,一百個宅男中有五十個會穿這品牌;那麼大眾的衣服、那麼普通的牛仔褲與球鞋,那人身上穿的、那人的身高體態,這種距離看來,根本就可以是任何人,普通到不行的任何人…… 倒地機車旁的一個貓籠,裡面一隻被嚇傻的黑貓一直狂叫著。 歐陽舜只能定在三步遠的地方,看著她湊近那躺在地上的人形,她的表情看起來鎮定無比,只是來回檢視著那人的身上臉上,似乎輕聲喃喃著。 另一個自獸醫院跑出來的人很快地安撫她,又檢查躺在地上的機車騎士,同時,有人喊著叫救護車,有人開始罵自小客車駕馱、阻止他肇逃的可能性,有人開始幫忙指揮交通疏流……就在這時,雨滴由小轉大,開始劈哩啪啦下了起來。 歐陽舜慢慢走近,看到呆掉的她,擠開人群靠往她身邊,脫下外套,無濟於事地幫她擋雨。 她抬頭,目光對準他又收回,那是認不出任何人的目光,全然的失焦。「朋朋,救護車來了,警察也來了,我們先來這邊。」有人操著台灣國語這麼說著,而後扶著她、拉離她。 歐陽舜只覺得週遭的聲音模模糊糊的。 大概是因為下雨的關係吧。 氣象預報有時很準的。 第1章(1) 徐尹寬坐在木椅上不敢妄動。 近半小時維持一樣的姿勢,讓他逐漸遁入恍惚的境界,覺得自己像是被懲罰的小學生,不敢討饒,也無能為力。 他不敢妄動的原因很簡單,他腿上有一坨黑色毛茸茸的生物捲成一圈,睡得很熟的樣子。 從沒想過,會有一隻貓,在第一次見面不久,就這樣窩在他腿上睡覺,這讓他不知如何是好,明明週遭就很吵…… 一直持續有人進進出出,起碼他就看到至少五張沒重複過的面孔,有人進門扛走一大包飼料,有人進門描述哪裡的貓咪如何如何。 辦公桌前有個大姐在操作計算機,看來像在更新網頁或是回答問題,另外一個阿伯則很親切地招呼眾人,問著要不要吃水煎包啊、等等誰就來了或是輪到你了之類的。 半小時前,徐尹寬傻傻站在外面看門牌時,就是阿伯招呼他的。 「先生,你要找誰?」阿伯口音有些台語腔,聽來很親切。 「您好……我想找玉緣的徐太太。」 「你找朋朋哦?那你進來裡面坐著等一下。」 「……」 他有點迷惑。他要找「玉緣」婚友社的「徐太太」,名片上的地址沒錯,但大門旁掛著的木匾卻是寫著「米咪街貓協會」,而阿伯口中的「朋朋」又是誰? 就這樣,他被帶進來罰坐,看著一堆人忙碌著。 一頭霧水地被晾在這邊,坐了十幾分鐘,一隻黑貓自他腳邊蹭了蹭,就跳上來躺在他腿上。 他是來找徐太太的,但這裡一點都不像是婚友社,反而該是貓咪大本營;而他居然呆呆地坐在這裡,絲毫不反抗,雖然心裡滿是疑惑。 徐尹寬放眼四周,除了大門外邊有木匾,進門處也有個透明壓克力板鑲在牆上,一樣寫著「米咪街貓協會」,牆角邊則有監視器,舉目所及十多坪大的空間裡,還有籐椅沙發,沙發上放了幾個椅墊,那裡沒人坐,只有四隻貓咪擠在上面睡覺。 兩個鐵力士架放著飼料罐頭貓砂等物資,靠他這邊的則像辦公區,兩張桌,上頭滿是書籍文件與文件夾,其中一張桌面上有計算機和電話機。 他將視線往裡瞧,信道裡側感覺有廁所浴室,還有兩間門關起來的房間,其中一間間歇傳來貓叫聲。 收回目光,轉一個角度,發現身子斜後方有塊白板,白板上依日期注記一些他看不大懂的信息,什麼皮皮TNR、大黃母帶子等等,倒是邊角大大的「本周鏟屎官」五個字引起他的好奇,下方寫了個稍小的「舜」字。 才感覺腿上的貓咪動了一下,正要查看,門咿呀一聲被拉開,有人進來,熟門熟路地跟大伙問著: 「阿水伯,你們今天是要去抓皮皮吧?」 「嘿啊。不過要晚一點,朋朋剛剛出去,要等她。」 「瞭解。有狀況再跟我說。」那人講完,跟大伙揮揮手,就這樣離開。 阿伯轉過身,看到徐尹寬,才一臉想起什麼似的。「啊,拍謝,朋朋會比較晚,你要呷水煎包麼?」 也沒等徐尹寬反應,走過來塞了顆裝在透明塑料袋裡的水煎包,而後又跟其他人講著話,似乎跟什麼行程有關。 但無論他們在講什麼行程內容,「朋朋」這名字,一直出現在他們口中。 徐尹寬手上拿著水煎包,有點呆呆地看著他們、以及週遭睡覺中的貓咪們,總覺得自己踏入了一個奇怪的時空,讓他幾乎忘了自己坐在這裡的原因。 他記得……也就兩個小時前,自己先去買了木炭,無視店員好奇的目光與遲疑的問句;店員小心翼翼地問是不是要烤肉,只差沒要他拿出身份證。 這年頭,店員的工作內容從煮茶葉蛋烤地瓜泡咖啡等萬事通技能,還要加上自殺防治措施之關心採買木炭的異常客人…… 回到家之後,發現忘了買打火機,找了半天,看到一枚五元日幣和名片,想起這枚硬幣的意義,就這樣花了一個多小時走來這裡找玉緣的徐太太。 如果是徐太太的話,應該有詳細數據吧,應該知道他未婚妻的地址吧?每天喝醉了睡、睡醒喝醉的日子,就在這個臨界點,想到這最後的機會。人生,如果在奇妙的時機遇到奇妙的事物,好像就有可能遇到奇妙的轉變。現在坐在這裡,想著自己下午採買木炭的行徑與一直要找到打火機的執念, 總覺得有點不真切…… 就在這樣的回顧與迷惑間,大門又咿呀一聲被打開,打斷徐尹寬的思緒。 他抬眼看著那人,瞬間內心充滿羨慕。 所謂的人帥真好、人醜吃草,他徐尹寬當然是後面那一種,剛剛進門的男人則姑前面的那種。 修長挺拔的身材,凌亂微卷的髮型,加上深邃的五官,儘管唇邊咬根牙籤,身上是很單純的素色襯衫搭牛仔褲,甚至有點臭臉,但還是很吸睛,去當藝人絕對有一堆經紀人搶著簽約的那種。 「朋朋不在?」剛進門的男人問。「她出去一下啦。阿舜你要呷水煎包麼?」 「好。我今天開始值星鏟屎官嗎?」 「對啊!這周輪到你。」 徐尹寬看著那個被叫阿舜的帥氣男人,聯想到白板上的字,總算有點進入狀況,而那個阿舜,進門後一開始只是和眾人閒話著,一邊查看門邊矮櫃上的信件,然後回過身,看向屋內,行進間視線對上他的—— 「你是誰?」 「他來找朋朋的。」 問他的問題,被阿伯搶答,徐尹寬不知該說什麼,他明明是來找徐太太…… 「找朋朋?」 聽到阿伯的答案,阿舜迸出問句,踏向裡間的步伐急停,很快側轉身子,正面朝向徐尹寬,發出掃射的目光。 面對這種和自己有雲泥之別的人物,徐尹寬感覺很有壓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