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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心寵    


  「近日還好嗎?」慧益問:「他們可曾懷疑?」

  冒充公主是天大的死罪,然而為報宮主救命之恩,再危險的事,她也心甘情願去做。

  「我不知道,」若離輕輕搖頭,「那燕羽不露聲色,對我十分客氣有禮。只是我想使者忽然服毒自盡,他們多少會懷疑吧。」

  「嗯,宮主也是這麼想的。不過不必擔心,你會取得他們的信任的。」慧益篤定道。

  「宮主說的?」她詫異的問,「何以見得?是因為我長了一張跟嫣公主極為相似的臉嗎?」

  「不只如此,」慧益微笑,「連毛病都一樣呢。」

  「花粉症?」電光石火間,她便意識到關鍵。

  「對,嫣公主有此頑疾,恰巧你自幼也有。」

  可是提到這個花粉症,她總覺得那天有什麼破綻被燕羽看出,全身不自在了起來。

  「宮主猜想,他們或許起了疑心,所以接下來還會繼續試探你。」慧益又道。

  她心下忐忑,不知自己能否從容應付。

  「放心,宮主會派人協助你的。貧尼也會盡己所能,助你馬到功成。」

  聽上去似乎很容易,然而她的一顆心卻沉得更快。因為她知道自己的對手並非等閒之輩。

  燕羽,一個聽上去如此斯文無害的名字,卻成為她內心最深的恐懼。

  第2章(1)

  「真沒想到,這兒的江水真清!」站在船舷上,若離望著足下綠波,輕聲讚歎。

  都說穎州地處蠻荒,放眼皆是狼煙黃沙,然而卻有這如江南般的清新美景,實在令人詫異。

  「微臣猜想公主會喜歡,所以特意帶您到此遊玩。」燕羽的聲音自她身後傳來。

  若離回眸,對他微微一笑,表示謝意。

  兩人名為未婚夫妻,實則關係疏遠,就連此刻一同出門遊玩,也是一前一後,隔著相當的距離。

  「將軍為何忽然想到帶我至此泛舟?」若離問。

  「因為今兒個天氣晴好。」燕羽隨口答。

  他發現自己是一個可怕的人,撒謊時也能如此面不改色。明明是要試探她,卻故作閑雅從容,逗她開心。

  「穎州哪兒都不好,唯獨這條江卻清澈可人,本地百姓飲水捕魚,皆由此源,所以,此江被稱為穎州的生命之水。」燕羽彷彿在介紹風土人情,侃侃而談,以免引起她的懷疑。

  果然,公主似乎不疑有他,興奮的臉色與水光相映,煞是嬌嫣美麗。

  「哦?這江裡還有魚?」微風拂面,她頓覺心曠神怡,「現捕的魚最好吃!咱們也弄兩條來,在這船上煮了,吃個新鮮如何?」

  憶起從前父母健在時,常帶她與哥哥踏青郊遊,於林中獵鳥,溪中捉魚,在風和日麗下升起篝火現烹現食,那新鮮自然的風味就算是絕頂的大廚也做不出來。

  「怎麼,公主吃過現捕的魚?」他彷彿抓住她話語中的漏洞,懷疑她的身份。

  「有一次……跟皇兄微服私訪的時候吃過。」若離意識到自己的失言,立刻補救。

  燕羽微微一笑,看似相信了她的胡謅,然而一雙高深莫測的眼睛卻看不出他真正的心思。

  他在等待,等她自個兒露餡。

  「魚我已經命人去捕了,還要再一陣子才能煮熟。公主如果餓了,不妨先用些點心如何?」停頓片刻,他輕輕道。

  衣袖一招,立即有下人端盤捧碗,送至船舷之上。

  「我特意叫人備了些公主愛吃的點心,」他繼續試探,「有松子糖、桂花糕、馬蹄爽、豌豆黃。」

  若離聞言全身緊繃,生怕自己再說錯一句,便現了原形。她緩緩坐下,故作平靜的淡淡答道:「可惜……我不愛吃甜的。」

  「不愛吃甜的?」燕羽假裝詫異,「臣該死,居然不曾聽說。」

  「我自幼討厭甜食,」若離答,「母后懷我的時候,看見甜食便覺得噁心,所以御醫們都說,我一定是個男孩兒—可惜讓父皇失望了。」

  她沒記錯吧?關於魏明嫣的喜好,十二宮裡有滿滿的一大冊子,她都在臨行前一一背熟了。所幸她從小飽讀詩書,對文字有過目不忘之功力,如今恰好派上了用場。

  燕羽看著她鎮定的容顏,死死地盯著,像是不放過她眼角眉梢任何一個細微表情,以從中揣測她的真假似的。

  「怎麼了?」她知道他在觀察自己,心中不由得忐忑,低下頭去,「我臉上有髒東西嗎?」

  「不,」他將盤子挪開,「是臣疏忽,害得公主餓肚子了。」

  「一會兒有魚吃,怎麼會餓?」

  她嫣然一笑,雖是為化解尷尬,可卻給他的眼底帶來一抹嬌羞的亮色。

  兩人一時間沉默無語,和風伴隨著水草的氣息迎面而來,他們在小船的晃蕩之中,望著倒映青山搖曳碧波的影子。

  「將軍,魚做好了。」不知過了多久,廚子稟報道。

  兩人這才從各懷心思的沉寂中回過神來,相視一笑。

  「公主,請用膳吧。」

  燕羽朝身後示意,又有下人魚貫而上,站到若離身旁。

  只見他們手中各捧一盤,盤中分別盛有毛巾、牛乳、茶盞、清水,以及幾片芬芳撲鼻的香草。

  這又是一道考題嗎?

  若離心下瞭然的笑了。

  沒錯,燕羽那副看好戲的模樣已經告訴了她,如果眼下出錯就前功盡棄了。

  她拈起了一片香草,在鼻尖嗅了嗅,輕聲地說道:「這是喬籽綠,我喜歡媚嬌蘭。」

  說著將那香草扔進清水盆裡,雙手浸入其中,洗去指上微塵,接著以雪白毛巾擦淨,塗以牛乳潤手,最後飲入一口盞中茶水,漱了漱後吐出。

  經過這般繁複的程序之後,方開始用膳。

  沒錯,這就是嫣公主特別的飲食習慣,舉手投足俱是皇家氣派,若離記熟了照做,盡量不讓人看出一絲破綻。

  此時此刻,她當自己真是天之驕女,所有舉動顯得儀態萬千,優雅從容。

  「公主覺得這魚味道如何?」燕羽問道。

  方纔她的一舉一動他皆看在眼裡,卻挑不出一點兒毛病,看來彷彿是真正的皇室公主,讓他幾乎就要以為她是真正的魏明嫣了,然而一貫的深謀遠慮讓他不敢輕易放下懷疑。

  他還要再試試她。

  不過如果再試不出什麼異樣,今天之後,他決定不再刁難她……

  「肉質鮮嫩,有獨特的清香,」若離似在回味,「這江水清澈,煮出的魚兒也美味。」

  「公主若喜歡,以後微臣可以多帶您出來走走,不只乘船逐浪,咱們還可以打獵騎射,馳騁山林。」燕羽道。

  「騎馬?」若離輕輕搖頭,「算了吧,我可不會。」

  「微臣記得小時候在宮裡,公主挺喜歡騎馬射箭的,怎麼……」他眉一挑,又挖了個陷阱讓她跳。

  呵,她差點兒笑了出來。她處處提防、步步為營,怎麼可能步入他設下的陷阱?

  「將軍記錯了吧!」若離清晰答道:「我從小就認為女孩子家斯斯文文的才好看,怎麼會去學那些魯莽的東西?」

  燕羽一怔,沒料到竟又讓她過了這關。

  他承認,這一刻他真的開始懷疑她身份的真假,對於一直以來的想法,不免有點動搖。

  可他始終不能放心。

  「大概是微臣記錯了。」他手中的杯子驀地一碰,倏然落入江中,濺出點點水花。

  這是一個信號。

  他最後試探的信號。

  只見一條黑影,猛地自江水中竄起,手握雪亮匕首,冷不防地朝若離所在方向刺去。

  水滴順著匕首墜落到若離的發間,她抬眸,錯愕地望著眼前這一幕。

  此時此刻還是危急關頭,任何人出於本能都會自保。

  假如她是一個會武功的女子,定不可能這樣傻怔怔地坐在原地不動,至少會伸臂格擋或者輕盈機警地避開。

  然而就像她所說的,從小就討厭魯莽,完全不懂弓馬騎射的她此刻才會呆若木雞。

  這不是謊話,雖然她是冒充嫣公主,但出身大家閨秀的她,的確不懂這些。

  說時遲、那時快,就看匕首就要扎入她的咽喉,然而無能為力的她,只能呆立原地僵硬著,等待死亡……

  燕羽觀賞著這一幕,他自導自演策劃的一幕。

  然而這一刻,他不能再眼睜睜看下去,再不出手就晚了。

  這是他最後的試探。

  在他的認知裡,假如她真是一個冒牌貨,肯定會些許武功。

  沒人會派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前來執行這樣危險的任務,何況冒充公主肯定只是一個開始,利用公主的身份謀圖不軌才是真正的目的。

  所以燕羽執著地認為,眼前的女子若是冒牌貨,肯定會武功。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她竟沒有半點閃躲,完全是柔弱女子遭逢危險時會有的反應。

  這是假裝的嗎?

  若是,他只能說假裝得太好了,為了完成任務,她連命都可以不要嗎?

  長臂一伸,他面對空中黑影擊出一掌,在匕首就要奪走她生命的千鈞一髮之際將她救下。

  黑影與他四目相對,從他的眼神示意中領會了命令,轉身躍入水中,重新沒於波瀾,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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