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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上薰(謝上薰) 寒蓮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望向周嬤嬤,驚訝道:「怎麼會有這樣蠻橫粗魯的人?這下子可怎麼辦?」手上的羊脂玉珮成了一塊燙手山芋。 周嬤嬤臉上卻淡淡的,暗忖,若寇世子是儒雅俊美的寇淮,能便宜你嗎?就因換了粗野的次等貨,才需要你擋在我們大小姐前頭! 或許是男人女人的觀感不同,寒蓮對寇准說的那些話,聽在周嬤嬤耳裡,就是在討好花榮月,巴結花榮月。 算你識時務,不枉大小姐抬舉你!周嬤嬤心裡冷哼。 捧著羊脂玉珮,似有千斤重,寒蓮全沒主張了,一對杏眼像小鹿般無助,「周嬤嬤,這可怎麼辦?」 周嬤嬤的笑容很和氣,「一塊玉爾而已,大小姐怎會放在心上?表小姐就收下吧!」真是眼皮子淺,沒見識。 「收下真的不要緊?」 「沒事,我會告訴大小姐一聲。」又不是寇淮世子請玉匠精心雕琢的白玉鴛鴦佩,價值連城,情義無價。 女人這一生,最難求的便是嫁個情投意合的丈夫。周嬤嬤每每想到這裡,便忍不住替大小姐歎息三聲。 寒蓮放心地笑了,彷彿是初夏的粉蓮盛放,清秀無雙。 回到丹鳳院,花榮月得知寒蓮得到賞賜,只瞄一眼,完全沒放在心上,王妃和寇准賞陽寒蓮一件小玩意兒,不過是看她的面子罷了。 第四章 世子送信物(2) 寒蓮陪花榮月用過午膳,喝茶消食。 花榮月不經意道:「妹妹以前喜歡吃醬爆雞丁,如今卻不愛吃,換口味了?」 寒蓮笑著打趣,「表姊從前愛吃剛起鍋的豆餡煎餅,後來不也嫌膩了?若是我沒記錯,去年表姊最常吃的點心是糖蒸栗粉糕,今年換了梅花棗泥餅。」 醬爆雞丁是青樓酒肆天天都會做的一道菜,鹹香下飯,配酒適宜,一般恩客常點來當下酒菜,看都看膩了。 花榮月笑道:「傻妮子,我是看你喜歡吃,才吩咐廚房做的。」隨時不忘施恩。 「表姊待我最好了。」寒蓮的笑容甜如蜜。 兩人聊著京城勳貴最新的八卦,大都是花榮月在說,寒蓮很少出門,那些名門貴女上門串門也是找花榮月的,花榮月從不當她是同一階級的貴女,很少讓她參與聚會,所以寒蓮只有洗耳恭聽的分。 如今寒蓮要做媵妾的消息已傳出去,那些閨秀們下帖子邀小姐們過府赴春宴,以及接下來賞荷茶會,更不會邀請寒蓮了。 寒蓮即使受人慢待,也完全沒放在心上,她的目標始終只有一個——花榮月。 過了午時,有丫鬟來報,安慶王夫婦和寇世子用過午膳後回府了,還道:「不知為何,寇世子突然提及大小姐的愛駒胭脂。」 花榮月揚眉,「他說了什麼?」 寒蓮亦心中一跳,呼吸陡緊。胭脂馬?是那匹踩死她父親的馬? 那丫鬟回道:「寇世子問國公爺,胭脂處理掉沒有?」 「處理掉?他是什麼意思?」花榮月一怒,渾身上下透出一股清冷高傲的氣勢。 那丫鬟把頭垂得更低,「奴婢不知。」 周嬤嬤讓報信的丫鬟先下去,溫和地對花榮月道:「大小姐,胭脂是一匹烈馬,雖然從小被你馴服了,但曾經出過事,終究不吉利,您看……」 「不行,我絕不同意將胭脂賣掉!胭脂是我娘去世的那一年送我的生辰禮。」花榮月美麗的鳳眸一沉,緩緩道:「我要告訴父親,胭脂將隨我進安慶王府,否則我不嫁!」 「大小姐!」周嬤嬤一臉震驚。國公府千金,又即將為世子妃,怎麼可以語出輕狂、任性倔傲呢?而且就為了一匹馬。 花榮月卻鐵了心,起身便朝外走,周嬤嬤和一群貼身丫鬢忙跟了出去,完全忘了表小姐還坐在一旁發呆。 果然,寒蓮被忽視得很徹底呀! 若真心疼愛表妹,何至於生生看著寒蓮被一樁破婚事逼得懸樑?若非求助無門,走投無路,小白兔有勇氣自殺嗎? 說疼愛道憐憫,倒不是沒有,但多屬錦上添花之舉。到了緊要關頭撒手不管,怕麻煩上身;若是像今天這樣的,更是立馬忘了寒蓮的存在。 需要陪嫁一名媵妾時,窮表妹又成了最好的人選。也是,生得艷麗傾城,豈能不自傲? 家世高貴顯赫,自然目無餘子。 好,真是太好了。絕代有佳人,自私又自利,要利用窮表妹也不忘利用得徹底,一手棒槌一手甜棗,要人感恩圖報又要嚴控生育功能。 寒蓮心中冷哼,喝完變冷的茶,唇畔浮起一個可愛的笑容。 屋裡一個二等丫鬟雛菊,忙上前道:「奴婢再為表小姐沏一杯熱茶?」她覺得表小姐和過去有點不一樣,但到底哪裡不同卻又說不上來。 「不用勞煩,我該回去了。」寒蓮記得這丫鬟十分伶俐能幹,年紀也夠大,但因相貌平凡,花榮月便升了凝珠、銀冰作大丫鬟,隨侍左右也賞心悅目些,而雛菊一直留守屋裡當二等丫鬟,負責整理大小姐的衣物首飾。 一見寒蓮要走,雛菊忙道:「奴婢送表小姐回去。」今早周嬤嬤親自到暖香院接寒蓮去見王妃,她的丫鬟沒有跟過來。 寒蓮沒有拒絕,由雛菊護送回去。幾句溫言關懷的話,便套出雛菊的父母已為她定了一門親,早求了主人恩典,重陽過後便放出去成親。 花榮月不可能把屋裡伺候的十幾名丫鬟全陪嫁過去,年紀太小的會留在國公府,年紀大些的會在出嫁前放出去。 寒蓮腦子轉得飛快,待雛菊更親近二分。 「表妹!」英俊瀟灑的花榮信,站在荷花池畔的鵝卵石小徑上等她。 寒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有了寇准玉珮作信物的刺激,這只縮頭烏龜終於出頭了。雖說男女有別,好歹表兄妹一場,寒蓮病了好些日子,他卻不曾遣丫鬟送補品過來問一聲,真令人寒心。「表哥有什麼吩咐?」 花榮信不禁皺眉,「表妹為何這般冷淡?」然後瞪向雛菊,喝道:「你,退到十步之外,不許偷聽我們說話,更不准到處胡說,否則立刻找人牙子賣了你!」 雛菊一哆嗦,立即照辦。很快要出府嫁人了,她可不想節外生枝。 「表哥好威風啊!」寒蓮垂下眼睛,聲音很恭敬。 「蓮兒!」花榮信一臉心痛的模樣,「你何苦挖苦我?我不是不管你,而是父親已動了怒,不准我有非分之想,很快作主為我定下親事。」 得啦!分明是自己貪戀美色,毛景蘭不僅艷冠群芳,出身侯府,嫁妝自然不菲,比窮表妹的條件好上百倍!真當寒蓮是無知的小白兔,很好糊弄嗎。 或許,過去的寒蓮是吧。 她嘴角輕抿,幽幽歎息。「我明白表哥心裡的苦,自從病了一場之後,去慈雲庵聽了兩日的佛經,我便頓悟了。表哥是人中之龍,國公府的世子爺,任重而道遠,怎能糾纏於小情小愛?是我配不上表哥,我沒有高貴的家世,於表哥的前程沒有絲毫助益,不像毛姊姊,她完全適合你,又是舅母的親侄女,日後不會有婆媳問題,這家宅和睦是大福氣,表哥當能安心於國事,建功立業。」 心有靈犀啊!表妹完全明白他的苦衷。前程遠大的男人,怎能被雖然溫柔可愛卻無足輕重的表妹綁住? 今日晴光正好,湖中水光綠波輕蕩,微風拂面送清香,美人如梨花含珠般透著孱弱,令人百般憐惜。 花榮信感慨道:「早知表妹願意委屈做小,我就……唉!」悔之不已。 給你做妾?把自己的一條小命捏在毛氏手中,又不是傻了!寒蓮心中腹誹,面上卻泫然欲泣,「表哥千萬不可起了納妾的心思,毛姊姊與你情投意合,便有了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忠貞念頭,她對我說,她眼裡容不下別的女子,勸我不要癡心妄想!因為想獨佔你的心,這才想盡辦法要把我嫁出去,我因此「病」了一場,終於死心斷念,心想至少表姊還是疼我的,便答應表姊做媵妾。」 她說著,微微側身垂下了臉龐,露出一小截欺霜賽雪、線條優美的脖子,堅強中透出一絲淒婉悲涼。 花榮信一下子呆若木雞,沒想到白兔小表妹也有這般萬種風情的時候,如一朵妖艷的曇花,只求一夜的芳華。 「蓮兒……」他的聲音有點苦澀。 寒蓮神色哀婉,「表哥和毛姊姊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毛姊姊對你情根深重,才不許有別的女子瓜分你的愛,蓮兒深受感動,只能祝賀表哥和表嫂白首偕老,一生一世一雙人,成為功勳貴族間的一段佳話。」 說完她想說的,便轉身離去,雛菊快步跟上。 花榮信不免悵然若失,但事到如今,他什麼出格的事都不能做,免得被繼母捉住把柄。 親妹妹榮月不懂他,蓮兒一定能白他的苦衷,娶了毛景蘭進門做世子夫人,繼母才不會生出狼子野心,日後也可減少嫡媳與繼婆婆的矛盾,父親也是這麼想的,才會同意這門親事,要不,在勳貴當中,汝陽侯府實在不算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