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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寄秋    


  安璽玉表現出來的是—她是被逼的,她已經走投無路,和離是沒辦法中的唯一退路,她是這樁婚姻裡最受委屈的人,她都決定退讓了,他還不讓人活嗎?

  其實她所要的結果是逼出他的愧疚和身為男人的驕傲,魚與熊掌無法兼得,既然她都退了一步,他也該表示出誠意,別佔著茅坑不拉屎,硬要毀了她才甘心。

  「這不像你會說的話。」以她從前的性情只會哭,哭得聲嘶力竭,四處向人哭訴他的無情對待。

  她戲劇性地抬起頭,擺好四十五度角微揚下巴,眼神落在窗外的梧桐樹,悲涼而落寞地幽幽一歎。「死過一次的人還能不想開嗎?我霸佔你的人卻得不到你的心,六年,夠了,我乏了,愛上一個永遠不會愛你的人實在太累,我放手。」

  他眼底閃了一下。「這是你要的?」

  商別離給她最後一次機會,他不相信她真放得下,離開了商家她還能去哪,自古下堂婦難容於世,他認為她現在是故作姿態、欲擒故縱,想以退為進逼退他娶平妻的念頭。

  而他不會如她所願,若是她再這般不知進退的話。

  「是。」安璽玉慢慢地將視線調回,落在立於他身側靜靜為他磨墨、容貌美麗的綠衫女子。

  人都帶在身邊了還如此不幹不脆,完全無視於她這個正室的存在,不離難道還拖著嗎,要她當一回潑婦,朝小三一陣捉臉扯發才肯下決心嗎?

  打架她不是很行,不過撒潑還在行,古代女子一向和順,肯定沒見過兩隻猴子當眾互扯嘶咬的模樣。

  默然地看了她好一會兒,對她眼裡閃動的淚水,他很難心硬如鐵。「我不會棄你於不顧,你依然是商府的少夫人。」

  商別離的話一出,他身旁的表妹喻可柔神色微僵,磨墨的手頓了一下,似是用力過度讓墨汁濺出硯台一滴。

  安璽玉目光清澈地搖頭。「不,我無容人之量,也不與人共夫,丈夫是我一個人的,誰都不能跟我搶,除非你放棄了再納新寵的念頭,否則只有和離一途。」

  「你還是一樣的驕縱,毫無長進。」商別離在心裡冷哼,笑她不自量力,居然敢逼迫他。

  她把和離書攤平,放在他面前的書桌上,甚至將毛筆沾墨放入他手中。「簽吧!從此你我夫妻離異再無瓜葛,男婚女嫁各守白首。」 

  當初商別離寫下休書時只簽下一個「商」字,用意在於逼元配接納另一個女子為他妻室,兩個女人地位相當,無誰大誰小之分。

  但是安玉兒不曉得他只是作戲,存心算計她,心一急,便一頭撞上木質堅硬的書櫃,欲以死相逼,表示她就算死也不讓他們兩人順心如意,因為她知道商家人欠了她一份情,她一死,這兩人斷然無可能在一起,安家人勢必上門為她討回公道。

  可她沒想到自己這一撞真的撞死了,再回到她身體的是另一條穿越的靈魂,而她安璽玉根本不在乎丈夫要娶誰,她樂得拱手讓人,開開心心地把有情人送作堆,省得自己多出一個沒感情的包袱。

  不過顯然商別離被安玉兒尋死的動作嚇到,事隔多日未再提起娶平妻的事,怕她再一次想不開,讓商家背上忘恩負義、負心薄倖逼死髮妻的惡名。

  「你以為我會繼續縱容你的驕蠻嗎?我一簽下去,可是沒有反悔的餘地,你確定你承受得起?」這一刻,他是恨她的,恨她不該一直逼他。

  安璽玉故意笑得淒楚,一臉傷心。「嫁給你是我這一生最後悔的事,倘若再有一回,我寧可死在花轎前也不嫁入商家受你羞辱,你對我的絕情是我最大的傷痛。」

  「你……你竟然……好,這是你自己選的,日後怨不得我。」一句後悔激出他的怒意,大筆一揮,墨字飛揚,落下「商別離」三個字。

  當然好,她得意的想笑。「咳!夫妻……不,該稱你一聲商少爺,既然我們已經和離了,那我的嫁妝幾時還我?」

  小資女的原則是什麼都吃就是不吃虧,聽說安家給女兒的陪嫁品多到一輩子也吃不完,她能不趁機打劫……呃,搶便宜嗎?那些全是安玉兒的,怎能落到小三手裡,讓她佔了人家的丈夫又搶了她的財產?是吧。

  「你說什麼?」他目光一沉,怒火沸騰。

  「和離之後總不好再賴著你吃喝,我一個婦道人家沒什麼謀生能力,你不把嫁妝還給我,教我怎麼活得下去?」她應景地滴了兩滴淚,一副愁苦萬分的可憐樣。

  「……你還有娘家可回。」商別離鐵青著臉,憤怒地瞪著她。

  安璽玉哭得淚眼迷濛、泣不成聲。「最疼我的奶奶不在了,哥哥嫂嫂們為了分家鬧得不可開交,你說我這時候還回得去嗎?我……我無容身之地啊。」從徐嬤嬤與桃紅口中知道安家兄弟是團結的,大家相處都很和樂,不過,她為了成功和離、為了往後能獨立,只得編派些不是。

  「你自找的。」要是她不使性子,他尚能容她,商府不缺她一口飯吃。

  「我自找的?」眼淚一收,她將和離書上的墨跡吹乾,折成一半再對折,妥當地收入懷中。「當初你病得快死時是誰嫁給你,沖喜救了你一命?你那個對你有情有義的可柔表妹怎麼不跳出來,說她願意替你擋災擋難,萬死不辭?」

  沒料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臉色微變的喻可柔驟地抬起頭,眼中流露出不安和慌急。

  「你……」

  不讓商別離有開口的機會,安璽玉一掌拍在桌面上,大剌剌的直言,「她怕守寡,她怕萬一救不活你,不但當不成現成的少夫人還會被趕走,好處沒撈著反沾一身腥,以後想再嫁人就難了,誰相信她還是完璧之身,好人家肯定沒她的分,只能當人家的續絃、繼室,說不定只能是小妾,她哪敢捨命救你。」

  「胡說八道,你……」看著她,他竟說不出反駁的言語,當年確實只有安家肯信守承諾,將剛滿十三的嫡長女嫁入商府沖喜。

  她學人哼了兩聲,做出不屑的表情。「你和可柔表妹不是近幾年才認識,怎麼說相處的時間也比我多,自幼青梅竹馬互生情意,若是她真的愛你,哪狠得下心看你在死亡邊緣掙扎,不用別人開口就該自個兒挺身而出,願與你生不同時死同穴,做一對鴛鴦……」

  安璽玉為穿越的這具身軀叫屈,好好的一個女孩子竟被老公和小三逼死了,既然她佔了人家的身體,好歹幫著出口怨氣,不讓安玉兒死不瞑目,人死了還白受糟蹋。

  她不是做大事的人,不過小奸小惡偶爾還是會為之,花生大的正義感也有忍不住的時候,想做一回正義使者,看不慣不公不義的事。

  但是她的膽子只有一咪咪,要確保退路,待拿到和離書後才敢大聲說話,反正罵了這一回她就要走人了,日後老死不相見,她還怕這個未盡丈夫責任的前夫不成。

  「表哥,我沒她說的那般可惡,她故意不讓我好過……」喻可柔泫然欲泣,荑輕輕扯著商別離的袖子。

  看了神色慌亂的表妹一眼,他眼底生出一抹深思之色。「安玉兒,你走出我商府就不是商家媳婦,你可考慮清楚?」

  安璽玉挑字謹慎地說:「你不會連女人活命的嫁妝也要貪吧!我救了你一命的報答是要我餓死街頭,那就太過分了,恩將仇報的罵名會跟著你一生一世的。」 

  他氣得眼角抽動。

  「我要你慎重地想明白。」

  「哎呀!難不成商府只是一個空殼子,窮得要靠下堂婦的錢才活得下去?難怪你一心要休離我,原來是要霸佔我的嫁妝,你……你真的好無恥,居然用這麼下流的手段,我奶奶看錯人了,把我嫁給一頭白眼狼……」哈!不把你說臭了我怎麼脫身,你就倒霉點,灰頭土臉地讓我踩兩腳吧!

  「住口,我還你!」他怒極一吼。

  「還有贍養費。」該她的,她一毛也不會少要。

  「贍養費?」那是什麼玩意?

  「我十三歲嫁給你,十九歲被你棄離,六年來的青春全耗在守活寡上,有丈夫跟沒丈夫一樣,你不用賠償我這些年獨守空房的損失嗎?」是男人就爽快點,別讓我瞧不起你。安璽玉的眼中如此明示著。

  「你……你……」他氣到說不出話來,頸邊青筋浮動。

  「我也不貪心,一萬兩黃金就好,你一條命應該不只這些錢吧!」她要錢要得心安理得,全無愧色。

  「你……」商別離惱怒地握起拳頭,眼露凶光,卻又拿她莫可奈何。

  第2章(1)

  「夫人,我們真的要離開商府嗎?少爺一紙休書休了你……」

  一步一回首,看著一箱一箱被搬上馬車的傢俬,胭脂的臉上是不甘心和不知何去何從的茫然,一再追問是不是真的,有無挽回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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