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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何舞    


  櫻寧趕緊低下頭,伸手胡亂地拭著眼淚。

  「你怎麼了?為什麼哭?誰欺負你了?還是哪裡不舒服?」他急得什麼似的,一面連聲問著,一面拉著她的手,上下察看。

  「沒什麼,你別急。」她搖著頭,一雙美目經過淚水的洗禮,純黑,水靈靈的,猶如汪著雨潭泉水,使她更透澈地看清眼前這個曾經的少年,如今她的夫君。

  是啊,她怎麼可能去懷疑他對自己的感情呢,當他看著她時,眼裡只有一個她,那是真正的深情在睫、溫柔在眉,他交付給自己的,是一顆純淨、完整的心。

  她卻讓他那樣苦,一想到這裡,櫻寧的淚水又忍不住滑落……

  第9章(2)

  「是不是郝管事他們?他們對你說了什麼難聽的話嗎?真是反了!」她的眼淚刺痛了雲墨的心,他火大地轉身欲走,要去找人算帳。

  門外站著的四人,緊張地面面相齦,繡菊已經在小聲地啜泣,平安不住安撫她。

  「你等一下,我有話對你說。」她抽嚥著,滿目深情地瞅著他。

  他趕緊停了腳步,重新坐到她身邊,緊張地看著她,「不要哭了,櫻姐姐……」

  他的話沒有說完,那雙纖細的胳膊已經繞過他寬闊的肩膀,溫柔地攀住他的頸脖,慢慢地、堅定地環住他、擁抱他。

  「你……」雲墨一怔,整個人都呆住了。

  纖細的手指摸著他的頭髮,順著後頸一路溫柔地撫上他的臉頰,紅唇吐出歎息般的氣息,他聽見她輕輕地在耳邊說:「對不起,四年前,是我錯了。」

  修長的身體陡然僵硬,呼吸也瞬間變得急促起來。

  一動也不想動,不願被她放開,就這樣被她溫柔地抱著,他的頭枕在她單薄的肩窩外,心也貼著心的位置,享受著她無言的安撫,他的身體漸漸放鬆下來,這是夢寐以求了多久的時刻啊!

  他聞著她身體淡淡的香味,感覺到她柔軟的手指正揉撫著自己的後背,就像他往常用滿滿的愛意擁抱著她一樣,美妙得讓他懷疑這是一個美夢……

  娶老婆,會改變一個人的性情嗎?

  如果這話在以前拿去問小川子,他會很奇怪地聳聳肩,懶得理睬,可是如果現在再問他,他會斬釘截鐵地說,會!

  因為他發現,他家的主子、少爺竟然又開始寫字了。

  少爺善書法,隨軍征戰沙場時,常以沙土做紙,樹枝做筆,隨心所欲,龍飛鳳舞。

  但身為商人的少爺,越來越少舞文弄墨了,更多的時候,他在看堆積如山的賬本。

  所以當小川子偷偷打開那幅字後,不免一陣驚歎,只覺得上面龍飛鳳舞,筆鋒自有一種瀟灑之態,可馬馬虎虎地看了一逼,好些字都面生的很,認不得,便拿著跑去問平安。

  平安跟在雲墨身邊的時間好歹長些,耳濡目染,肚子裡的墨水比小川子略強些,字也能認全,便一一念道:「綢繆……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見此良人。綢繆束芻,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見此邂逅。綢繆束楚,三星在戶;今夕何夕,見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什麼意思呀?」小川子一句也聽不懂。

  平安也抓抓頭,為難地盯著那些字。

  旁邊的繡菊毫不客氣地打了下他的頭:「叫你多跟著郝管事學些,你不聽,現在露餡了吧!」

  平安不服氣,小聲吱唔:「那你會嗎?」

  「不會。」繡菊趾高氣揚地道:「我雖不會,但虛心好學,會去找師傅問呀!」

  師傅?平安與小川子對視一眼,是誰?

  師傅不是旁人,正是少夫人,小川子頗有些哭笑不得。

  綠柳山莊風景甚好,鏤空的窗欞外晃動著長長的柳條兒,隨風微揚,遮擋不住花廊外端坐於繡墩上的纖柔身影。

  「這是《唐風》裡的一首詩,名字叫《綢繆》。」櫻寧微微蹙了秀眉,看看那字跡,似在回想什麼,「這是……少爺寫的嗎?」

  「是呀」繡菊自那日將話說明白後,也拋掉心結,真心實意地將櫻寧當成主子伺候,這會還求知若渴地問:「少夫人,這說的是什麼意思呀?」

  就見那平時裡閑靜淡然的少夫人竟然驀地紅了臉,緊抿著櫻唇,似乎不想跟他們解釋這詩義。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實在不明白這詩裡有什麼奧秘?

  正巧這時,郝管事在外頭辦完主子交待的事,回來了。

  「喲,開竅啦,都看起詩詞來了。」郝管家瞅了一眼,在心裡又大大地讚歎起少爺的字來。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呀?郝管事,你明白嗎?」

  「這個啊,當然嘍……」郝管事擠眉弄眼地笑,「這是夫妻之間的情話嘛!」

  「啊?」

  「這詩的意思是,午夜時分了,我的愛人真好呀……下半夜了,我這愛人真是冰雪聰明啊……天快亮了,我這愛人真是漂亮啊……」

  「哎呀!」繡菊捂著臉,「好肉麻!」

  「是呀,都讚賞了一夜,還不知怎麼辦才好,真正是個癡情的人呀!」郝管事感歎道。

  「莫非,這是少爺寫給少夫人的?」隨著繡菊的猜測,櫻寧的臉紅得可以跟吐艷的榴花媲美了。

  她想起來,昨兒夜裡,她被他折騰得暈了好幾次,醒來時,他似乎正在自己耳邊吟著這首詩。

  「綢繆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見此良人。」

  「綢繆束芻,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見此邂逅。」

  「綢繆束楚,三星在戶;今夕何夕,見此粲者。」

  她的嬌美模樣令他忍不住低下頭,吻住她的小口,將最後一句「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傾吐在兩人交纏的唇舌中。

  是呀,何其有幸,得此良人。

  第10章(1)

  眨眼又過了十幾日,玉陵城的百姓,越來越看不懂那些領兵的,葫蘆裡賣的究竟是什麼藥了。

  這明明抵禦外族的事兒已經圓滿完成了,可這兩方人馬偏偏都不撤走。

  瑛王的軍隊駐在城西,苻家軍駐在城東,一個西一個東,倒是井水不犯河水,一住就是數日。

  有沒有這麼閒啊?這些皇親國戚不是天生幹大事的人嗎,怎麼就盯著玉陵這塊肥肉不放了呢?

  不過城中的大姑娘、小媳婦們到是挺樂意軍隊常駐在此的,別的不說,僅是那三位來頭不小的年輕將帥,遠遠地看過去,就是一道迷人的風景啊!

  瑛王雖已娶妻,可智勇雙全,內斂沉穩;苻少將軍雖然脾氣火爆,但俊美無雙,能征善戰:還有一位軒轅府的雲小侯爺,模樣生得俊秀,性子那更是深受滿城婦孺的喜愛。

  聽說他極有錢,生意遍佈大江南北,如今又買下瑭王的產業,改名為「綠柳山莊」的地方居住,看來是打算在此長期混了。

  比起性子率真、不解風情的苻卿,雲小侯爺顯然好接觸多了。

  瞧,那得味居櫻姑娘的三個弟弟,不就天天跟在他屁股後頭,打成一片嘛!

  陽光下,一身白袍的雲墨笑容十分耀眼,很沒形象地蹲在醫捨外頭,一邊看著不遠處拿著樹枝做的長槍、長劍打打鬧鬧的小豹和木木,一邊跟三三聊天。

  三三大名裴毅山,小豹大名裴抱山,木木大名裴牧山,裴守元膝下一女三子,倒是有福人。

  「三三,你娘的病怎麼樣了?」雲墨狀似不經意地問。

  「姐夫,你擔心我娘的病,還是想我姐啊?」三三一言道出其心。

  「嘿,都有。」雲墨不自然地乾笑一下。

  「哦……」三三眼珠子一轉,「我娘這回病了,姐夫你怎麼不去蓬山看我娘?」

  「唉,還不是你娘,說你爹沒回來,我跟你姐這親事算不得數,不讓我進門。」雲墨一陣長吁短歎。

  「娘也真是的。」三三人小鬼大地歎道:「我姐都是老姑娘了,好不容易嫁出去,這幾年,上我家提親的人多得去了,都是我姐不嫁,現在嫁了,我娘又反悔了。」

  「提親的人很多嗎?」雲墨不是滋味地問。

  「當然嘍!」三三鬼鬼祟祟地湊近,又小聲道:「我姐人有多好,你知道嗎?這玉陵的難民收容所,還有專門收留孤兒和老人家的「安樂堂」,都是我姐幾年前從外面回來後暗中捐錢修建的,我娘不知道,是我悄悄發現的……」

  雲墨一怔,「是嗎?」

  「是啊,誰騙你啊!」小鬼頭直起背,清清嗓子,眉眼裡帶著明顯的不屑,「那勞什子中州玉家,前兩年還不死心,尤其是那個娶了好幾個妾的玉少爺,不知道打的什麼主意,前些日子又找了來,想再把我姐娶進門,哼,他倒是夢裡娶媳婦……想得美,就是不知道我娘是怎麼想的,總是有個顧慮,說兩家曾經訂過親什麼的……」

  睨著一眼默默靜聽的小侯爺,三三半真半假道:「小侯爺,你以後打算三妻四妾不?」

  一陣緘默後,雲墨忽然撫額低笑。

  三三驚訝地看著對方,不知道自己孩子氣的一番話,會令眼前的男子彷彿置身滿樹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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