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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璐笙 「於大人此去已過五日,不能再等。」他手持利劍,劍鋒指著紗羅山的東西兩道。 「主帥難道要放棄於中郎將?」議論的將軍中,有人如此提道。 項丹青僅垂眸沉思,片晌後他將劍收入腰間劍鞘,再抬起雙眸時,他冷然環視眾人佈滿疑慮的臉。 「我已告訴過他,五日。」 五日為限,若是生還便往東西道交會口會軍,若是無法平安歸來,就壯烈的戰死沙場;這是身為征夫的下場,只要在戰場上一日,便不可懷抱生還妄想,抱著視死如歸的決心,這場仗才能打得了無憾恨。 他並非無情無義,只是奈何他們都身在沙場,這本就是個殘酷的地方。 項丹青如此斬釘截鐵的回應,讓在場者皆是無聲,似是受到他這般冷情的決定而震撼。 中軍帳裡氣氛沉悶著,雖不得於蒙戰死的消息,可眾將們已忍不住歎氣,似在哀悼英靈亡逝,身為主帥的項丹青即使心裡有苦也不便喊出,他僅能吞下這滿腹苦澀,打算繼續討論戰術之際,自帳外忽然殺入一道粗嗓。 「主帥!主帥!」一名老將慌忙奔入中軍帳裡,直跪在地,嚇得大伙愣愣的。「於中郎將遺兵回來了!」老將指著外頭急道。 方聽此話,眾人皆把眼睜亮,項丹青恍若看見贏戰曙光在眼前乍現,才要老將把那名將士請人中軍帳,就見老將話鋒一轉,語驚四座。 「可人已經死了,他渾身都是刀傷,恐怕是為替於中郎將傳話,故拚了那口氣回到這裡。」 項丹青心下一驚,好長一段時間都未開口。 死了? 那於蒙呢?於蒙人在哪裡? 「小兵臨死前說,他們前日已探察到敵兵動向於西道,經兩日誘敵之計,已誘入東道,請主帥現在即刻發兵至東道,截殺敵軍,勿有其他顧念。」 項丹青表面鎮定,可藏在背後的雙手已然握拳。 好個勿有其他顧念…… 已將嚥氣小兵的話傳至,老將於是睜眼緊盯項丹青,在場將士同樣將目光聚於他一身,他們沉著臉容,握緊腰上佩劍,滿腹的仇恨待解。 項丹青反覆吸氣吐氣後,揚聲道:「傳我將令,全軍即刻拔營,隨我前往東道殲敵!」 「是——」 響亮的答呼響遍整座軍營,也擂起了戰鼓。 久候多日的兵卒得到可赴沙場的消息,士氣大振,他們舉高手中兵械,隨著將士們的精神呼號而齊聲高喊。 他們撲滅營火、收起營帳,一列列軍卒訓練有素地來到中軍帳前歸隊,每位軍士臉上都掛著勝利笑容,勢在必得。 經過諸將們一番整頓兵馬,兩萬大軍已在中軍帳前有規有矩地站著,他們寂靜無聲,直至項丹青與其餘將領自中帳內掀簾走出,兵卒們紛紛揚高手中兵器及旌旗,為此戰、為他們的主帥而振奮呼喊。 走向一名小兵所牽來的馬前,項丹青翻身上馬,將夾在臂窩處的頭盔戴上,他揚手朝前指去,大軍呼聲更盛,他們從中開道,以項丹青為首,他揮動韁繩,馬立時拔足前奔,諸將尾隨在後疾馳著,大軍也緊隨在後,直往紗羅山。 大軍殺聲響徹雲霄,蹄音隆隆,那地上踏起而飛揚的飛塵,揚揚於半空,但仍遮掩不住威武高舉的飄揚旌旗,其上寫著「項」字。 項丹青身在大軍之首,馳騁山道上。 可他感覺不到含待濕氣的冷風拂面的刺骨,他甚至聽不見身後大軍威猛的呼號,他握著冰冷的韁繩,愈是接近戰場,他的神智愈是迷離。 在這殺氣騰騰的沙場上他未聞軍士們了亮高歌,反倒聽見耳邊迴盪著一首悲涼的民歌。 枝上滿杏兮,地遍遺英…… 那年的二月春,杏花開得極美。 他常在窗前注視著她,彎身拾起每朵落下的杏花。 或許她不知道,他在她背後早就習慣了凝望,對於她的情感,他已學得如何像將寫滿秘密的紙張折起,好生收入懷中。 若你心裡真把我份量擺得重,那你就應該回頭看看我! 也許他真沒看得透徹,他始終只會遠遠地望著,卻從未有勇氣來到她面前 「他們在那!敵軍就在前方!」 不知不覺,大軍已奔至紗羅山內,然而還未殺進東道做埋伏時,便與敵軍在東西道交會口相遇,那將士的高呼,稍稍地將項丹青自思緒當中抽回。 兩軍照面的發生太突然,突厥兵大驚,有些亂了陣腳,然此狀早被唐軍所預料,他們鎮定地殺向突厥軍陣中,廝殺大起。 馬背上的項丹青領著若干騎兵做先鋒殺人,擾亂敵軍陣形,他揮舞手中亡父遺劍,一劍削斷某名要將他刺下馬背的敵兵手臂,對方淒厲痛嚎、鮮熱的紅血噴灑而出,濺上他的臉頰。 這血是溫熱的,且帶著腥臭,然而當袁芷漪的手拂過臉頰時,那微溫總是讓他幸福的想落淚,沉浸在她手裡的淡香中。 君自速來兮,罔不知趨…… 那年他摔落山崖,錯入了杏林,與她相遇。 她靈巧的手,救回他一命。 「主帥,小心背後!」 一把長戟頓從後頭穿出,亮在他眼旁,差點穿破他的喉頭,所幸小兵喊得及時,他僅因閃躲而摔下馬背,反手握住再度刺來的長戟,揮劍斬斷對方腰身。 問君何歸兮,君曰無處。問君何志兮,君曰鵬舉…… 那年,他捨不下杏林裡的寧靜。 一旦回到西京,他仍是名征夫,仍須為這片天下而在戰場上殺戮,他無從尋得可安身息武的地方,就像黃沙飄蕩,棲不得半個平靜歸屬。 你父母對你期望挺高的。 她聽他報出名後,揚著眉如此說,她雖不笑,卻自那話聲中聽出幾絲悅音,那回他甚至以為她笑了…… 帶著血光的刀刀忽然從眼前閃過,緊接著項丹青感到臂膀遭人用力一扯,他彷彿自夢裡驚醒,眼前沒有杏林、沒有熟悉纖軀,更別說他不斷聽見的那首悲歌,倒是有遭人一劍刺穿喉嚨的小兵在他面前慘死,連哀號都來不及出口。 「主帥,你怎麼恍恍惚惚的?這裡是戰場啊!」救他一命的將軍如此道。 項丹青仍是愣愣地看著他,半刻後他環視四周,無分敵我,他們不是揚著兵械砍殺,便是身臥血泊。 是了,這裡是戰場。 他離開了袁芷漪,選擇來到這個地方。 我不再等你了…… 染滿紅血的手,微顫地撫上胸口。 他將收妥在懷中的杏花香包掏出擱在掌上,杏香裊裊,將他鼻間所嗅到的血腥味掩去,而盛開在香包上的杏花,潔淨、高尚。 須臾,他腦子清醒,他將香包拔起,以紅繩纏繞左掌,牢牢握在掌中,然後揚起重劍與諸將奮勇殺敵。 他已回不去。 他的家已無人替他守候…… 「主帥!」一名滿臉是血的將士奔來,欣然喊道:「發現於中郎將了!」 才剛把一個敵軍性命了結的項丹青聽此消息,吃驚地望著他。 「他人在哪裡?」 「就在前方五十尺的林中,於中郎將傷重,和幾名傷兵躲在那裡,可那裡的霧比這裡還大,我怕進去後會——主帥、主帥?!」那將士話未說完,就見項丹青已提劍殺出條血路,朝將士所指的方向奔去。 驚見項丹青此舉,簡直就和不要命沒啥兩樣,將士慌忙的再度高呼:「主帥,萬萬不可啊,前方霧大,恐有敵蹤啊——」 項丹青頭也不回地衝入霧中,身後哀號聲不絕於耳,將士的呼聲也隨之掩去。 第十一章 項丹青單槍匹馬的闖入密林裡。 這裡毫無人煙、沒有聲息,靜謐的教人不寒而慄。 「於大人!」他放聲大喝,嗓音在這林中迴盪著。「於大人,你在哪?」 晦暗的密林仍不聞人聲,項丹青於是又往裡頭奔去,迷霧更甚,他穿過重重迷霧,忽地視線清亮了起來,也在這一刻,他意外發現某棵大樹下坐著幾名傷兵,其中一名腰纏白布、面色蒼白的便是於蒙。 負傷坐在樹下的於蒙本以為自己離死不遠,沒想到項丹青竟會在這時出 現,他見項丹青朝自己奔來,愕然地睜大雙目,心裡有悲、有失望,更有難以 平息的憤。 「於大人!」項丹青大喊,見於蒙腰上白布已被血染得紅透,他更為憂 心,隨即伸手架起於蒙。「於大人,我立刻帶你們出去,大軍就在前——」 於蒙卻將他重重推開,他身負重傷、站不穩,隨即又慘跌在地,惹來一旁傷兵們場驚呼。 「於中郎將!」 「快、快!把於老扶起——」 「我有手有腳還站得起!」於蒙氣怒得雙眼紅透,他支著一旁樹身,瞪向項丹青,「我派人是怎麼告訴你的?不是要你即刻截殺敵軍,勿有其他顧念嗎?」 他當初派兵回去傳話,要他記得一定要傳上這句,怕的就是項丹青會念舊情而不顧沙場危險,執意前來救人。 他是一介忠臣悍將,死在沙場上天經地義,又何須掛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