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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葉芊芊    


  「糟糕!」他拾起地上慘不忍睹的眼鏡。

  「沒關係,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它早該壽終正寢了。」她一點也不心疼,反而有點高興,終於有借口換掉醜化她七、八年的眼鏡,但是心裡質疑自己為何突然愛美?女為悅己者容,她又沒有對象,為何會想到裝扮?

  汪思涵歸咎於賀爾蒙失調,三十一歲女人的反常。

  「我賠你一副新的。」他看了眼眼鏡盒上印有「寶島眼鏡」,心中有了決定,去寶島查她的檔案,送一副隱形眼鏡好讓她美麗的雙眸得以重見天日。

  「不用,我希望能換別終補償。」她靈機一動,想到了個好點子,關於拍照。

  「說啊,你要些什麼我都答應。」女人的禮物,他買多了,不外珠寶、鑽石之類的奢侈品。

  「吃過飯再說,免得消化不良。」她神神秘秘地微笑。

  「我好像中計了。」在他眼中是件小事,不花錢的事才教他煩惱。

  「放心,我不會害你的。」她投給他一個安心的笑顏,手迅速地伸到腦後綰髮髻。

  「別綰上去,我可沒興趣帶姊姊出常」他警告。

  「被頭散發會被當成瘋子。」她習慣了有條不紊,一板一眼。

  「我寧願跟瘋子吃飯,也不跟老姊。」這個女人的魅力,就在於面具下的野性,她的亂當然不是真正的亂,而是野性美,是性感,他瞭然於心。

  汪思涵吁了口氣,沒轍。

  他們到了一家廿四小時營業的西餐廳,兩人都餓壞了,直到喝咖啡時才有了喘氣的空檔,繼續公事。

  準備好錄音機,汪思涵立刻陷人工作的情緒裡,她把秀髮全偏到一邊,側著頭問:「談談你的家庭。」

  「我家人口很簡單,父親開過紡織廠,目前退休,和一向是家庭主婦的母親到歐洲旅遊去了,因為那兒有一個落地生根兼開花結果的弟弟、兩個金髮藍眼侄子。還有個管家婆妹妹,幸好出嫁了,妹夫是畫壇新人張開傑。」餘力耕意外地發現她有個挺直的鼻樑,鼻尖有點下勾,沒鷹勾鼻那麼突兀,較像希臘鼻似的弧形,鼻旁仔細一看,有些許黃褐色的小雀斑點綴,和她一板正經的臉,形成丁強烈的反效果,是群小頑童。

  他在她的臉上尋寶,發掘矛盾。

  「太好了,不知余先生是否能幫我引薦認識張先生,請他也做個專輯?」汪思涵喜出望外。

  他呆了好一會才回過神說:「介紹沒問題,請得動請不動他是你們的事。」因為他又有了新發現,她的眉是細又黑的柳葉,唇卻是圓又飽的櫻桃,融合現代感和古典美,矛盾但不衝突。

  「現在談談你的成長經過。」工作時,她心無旁騖,所以沒注意他研究的目光。

  「我有日記本,你想看嗎?」

  「簡單從大學畢業說起。」她以專業的口吻堵住他的玩笑。

  「早說嘛!我還以為要從穿開檔褲時代談起,一天一夜都說不完。」他促狹的笑,驀地從口袋裡丟出一包煙。「我抽煙,介不介意?」

  「煙別對著我噴就好了。」

  他聳了聳肩,突然把煙收回口袋裡。

  「為什麼不抽?」她少心翼翼地問,生怕開罪他。

  「要我講話不對著你的眼睛,我說話會沒精神。」他湊近她的臉。

  「你都這樣勾引女人?」她本能地退後。

  「你被我勾引了嗎?」他玩世不恭的表情,引起她杏眼大瞪,這下他又掘到寶了。她總是滄叛鄱運卍垣J湃詞鞘芙g友塾跋歟萊鷩禸犖k鍪牽蟫堝艟z愕拿黜縈秅ㄣ褋疰孎WΓ鬼諦÷姑CB易病?

  「回到主題,你大學畢業後的奮鬥史。」她一本正經。

  「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只不過運氣好,在史丹福讀企管碩士時,交了幾個志同道合的好朋友,集資專門收購體質不好的企業股票,然後取得多數股份及經營權,重新改造。蒙老天爺垂愛,我們的事業一帆風順,大家都賺了一筆,而兩年前因家父生病,所以我結束了美國的事業,回國另起爐灶。」

  「據說你的投資顧問公司在短短兩年間,為你賺進上億元的紅利,是嗎?」

  「那你還不快拿嫁妝本來滾錢?」他哈哈大笑。

  「你這是承認了?」

  「如果真有道麼好,我何必加班到晚上十點才吃飯,早躺在蔚藍海岸曬太陽了。因為我不是賺錢機器,也沒工作狂,相反地我是個注重生活品味的男人,懂得適時放鬆自己。」他大歎心事無人知。

  「根據坊間女性雜誌調查顯示,你高居適婚年齡女性心目中白馬王子榜首,可否說說心裡的感受?」

  「這個調查有包括你嗎?」他反問。

  「我?很抱歉,我是單身貴族的實踐者。」她斬釘截鐵。

  「那我豈不是要失望了……」他訕訕然。

  「請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她俐落地打斷他的廢話。

  「我想感謝我的錢,使我聲名大噪。」

  「你污蔑女性。」她討厭眼前這只沙文豬。

  「現代的女人把愛情和麵包分得很清楚,不是嗎?」他偏執。

  「據說你和李氏財團的掌上明珠李媚虹,於上個月在麗晶訂婚?這是真的?」現代的男人不也一樣娶個有錢的小姐,減少三十年奮鬥?汪思涵心裡不屑。

  「如果是真的,我可真對不起投我票的廣大女同胞。」他打哈哈。

  「你這是否認?」她聽不出真假,繼續追間。

  「簡單的說,我不會為一棵樹,放棄整座森林。」他不諱言公開愛情觀。

  「如此說來,你很博愛。」她咬著牙說。

  「我的愛的確深廣,只是不知汪主編有沒有興趣一試?」他深邃的雙眸,柔情繾綣地射進她黑黝的瞳中。

  「收回你的魅力,我對它不來電。」她故作鎮靜狀。

  「難道單身女郎對愛沒有需求?」他感到氣結,調情高手竟會陰溝裡翻船,不過女人愈像座冰山,他征服的心愈堅定,他對她充滿了興趣。

  「我的愛全給了儷佳人。」事實上,她的心逐漸出現了空位。

  「聽你的口氣,好像是曾經被愛情傷得體無完膚。」他天馬行空瞎猜。

  「你猜錯了。」她落人圈套。

  「這麼說是未曾有過真正的戀愛?」他精神為之一振,嘴角一邊竟深陷出個酒渦。「我突然覺得血液流竄加速,又熱又暖,不知這代表什麼?」

  「你生病了,快去掛急診。」她不信花花公子的一埮~椋分T瞧燮M拗h?女的謊言,她汪思涵是個成熟的女人,不上當。可是奉承的話,聽到心裡照樣會酥麻。

  「我剛做過全身健康檢查,壯得像頭牛。」

  「查不出病因的病,死得更快。」她罵人不帶髒字。

  「停、停、停,你罵起人來了,太沒風度。」他為之氣結。

  汪思涵鼓著腮幫子,臉上又是歉疚,又是慧黠,最後她伸出手心,求饒的說:「我給你打,懲罰我說錯話。」

  餘力耕愣了一下,眼前裝腔作勢的女強人,私底下卻是個可愛的小女人,他接過她的手蓋上,鼻酸的說:「離我遠一點。」他是個人生只有床戲、沒有愛情戲的男人,太好的女人他不敢碰。

  「我會的。」她瞭解。

  她感到眼中的淚水蠢蠢欲動,無由的悲傷。

  不對,她該感謝他的高抬貴手,為何惆悵滿懷?

  不要,她再也不要見到餘力耕,他可能是攪亂她三十一年來平靜生活的男人。

  ☆☆☆☆☆☆☆

  一大清早,綠紗外飛來幾隻早起的雲雀,嘰嘰喳喳喚醒淺睡的汪思涵。整夜輾轉反側未成眠,直到天蒙亮時她好不容易合上限,不知情的雲雀卻好事地充當鬧鐘,執意叫開她沉重的眼皮。

  她當自己是心懸昨晚的文稿,而非昨晚的人,才迫不得已起了個早。

  其實起得早好處還真多,空氣清淨,路上又不塞車,華江橋下練拳舞劍的人們,都是她平常看不到、感覺不到的輕鬆。此時她的靈感如泉湧般,想到儷佳人下期主題,介紹些有益身心的早晨活動,為台北人引薦放鬆神經的另一種生活態度。

  高昂的情緒未能維持三分鐘,她陷人了低潮,想起忘了要餘力耕拍照的事。腦中一出現餘力耕三個字,手心無端地出了水,暖暖的。這樣怪異的現象,著實令汪思涵迷糊了,會是疲倦造成的異常?

  她抵死不認是餘力耕的魅力所至,一個渾身上下散發說不清男人味的餘力耕。

  一進辦公室,她寫了十數張字絛,交代每個人應辦的事項,也告知辛人傑她的去處,然後將自己反鎖在會議室埋頭苦幹。

  按照她過去的作風,通常文字稿是交託給手下編輯撰寫,但這一次例外,汪思涵擔心他們寫得不傳神,繼而激怒餘力耕萌生侮意,所以她不假他人之手,決定自己主筆,畢竟她與餘力耕有兩面之緣,有十足把握做他故事的代言人。

  直到中午午休前一刻,汪思涵如釋重負地寫完了,飢餓的五臟廟咕嚕作響,聲聲責怪她的怠忽,偏偏她遍尋不到固定飯友--蔣天雪,正在納悶之餘,她看見總經理室走出兩個男人--辛人傑和田子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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