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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寄秋    


  說難聽點,連陳皇后都比他有手段、擅謀略,隱忍了多年就為了四皇子,謀劃著親生兒的錦繡江山。

  「你確定不會有事?」葛瞻暗暗為她擔心。

  她俏皮的一眨眼,「等我賣了不就曉得了。」

  「你要親自去賣?」北辰國距此三千五百里,去了一趟北辰國,她何時才能到得了水月族。

  陶於薇輕蔑的哈了一聲。「這等小事用得著我?黎六郎——」

  「來咧!陶三姊喚我何事?」

  一個看起來有點像猴兒的麻子臉男子從窗外蹦出顆發量稀疏的腦袋,有門不走偏要從窗戶跳進來,咧開闊嘴呵笑。

  「我這批貨上車了沒,幾時能到北辰國?」纖纖玉指動了動,似在盤算這次能進帳多少銀兩。

  黎六郎自信地拍拍胸脯。「陶三姊放心,走私這一行我是翹楚,包你安心,我曉得一條暗道,不出半個月就能將你的貨銷個一空,該給我的打賞可不能忘。」

  他的毛病就是貪小便宜,能多貪一點是一點,但本性不壞,在遇見陶於薇前只是小小的商販、一般的市井小民,偶爾夾帶點私貨賣給鄉下婦人,有賊心,沒賊膽。

  「半個月?」葛瞻一訝,他哪來的暗道直通北辰國,天耀城的探子都打探不出來,真該來向他請教。賊有賊道,鼠有鼠道。

  「給,三十文。」跟她要打賞?他皮厚了欠揍。

  一旁的小寶真的掏出三十文打賞,把黎六郎氣笑了,他很有志氣地……收下了,不拿白不拿。

  「小氣。」

  「好了,你可以走了,記得帶壇桂花釀走,三月十九你生辰,我先在此賀壽了,別怪禮輕呀!」

  他偏好美酒。

  爬窗爬到一半的黎六郎忽地腳一絆,往窗外一跌,不知是動容還是跌痛了,兩眼淚汪汪。「好你個陶三姊,故意惹我黎六郎哭,我就哭給你看,壞心眼的姑娘——」

  他咕咕噥噥走了,手裡拎了二十斤重的酒罈子。

  「他是帶我進入走私這一行的黎六郎,因為我湊巧救了被人打個半死的他,他為了報恩就悄悄地告訴我這行當,後來我們合夥,我弄私貨,他負責賣,我拿九成大,他拿一成小。」黎六郎樂得快蹦到天上去,直呼賺到了。

  「那一成的利潤也不少吧!」光是私鹽的差價,那絕對是天價,最重要的是「有人」護鹽——

  昌平帝替她擔著,別人弄不到鹽,她鹽多到堆滿倉。

  她笑著努嘴。「成了陽城大戶呢!離首富不遠了。」

  她可不是壓搾他,因為她能拿到別人拿不到的東西,全旭川國她是最敢「掃貨」的走私販。

  「你不怕告訴我,我會和你搶著幹這一行?」葛瞻看著她,想從她眼中看見她曾有的情愫,但是他失望了。

  「只要你手中有貨,我不怕競爭,買家多得是,南夷缺鹽,北疆什麼都缺,西魏國喜歡旭川國的茶葉和綢緞,烏池國喜酒,大梁想要藥材,還有……」太多渠道「銷贓」。

  他越聽越覺出味道來了。「等等,你不是要將你上百艘嫁妝就這樣一路沿河賣出去吧!」

  陶於薇露出「知我者,先生也」的賊笑,「有何不可?我愛銀子,舉國皆知,誰擋我,我用銀子大軍輾過去……」

  第7章(1)

  「那你把皇上賞賜的東西全賣了,到水月族還能拿出什麼當嫁妝,銀票嗎?」恁是忍性再強的葛瞻也忍不住要叨念兩句,他實在對她的斂財能力感到無力,像施力打在棉花上,軟綿綿的回彈,那種聽不到肉擊聲的感覺讓人全身都是虛的,沒有著力點。

  「有呀!我把一船的種籽留給他們,水月族收穫不豐,他們的土地不利種植,所以我帶了耐旱、耐濕冷,不須太多水灌溉的作物,好種又好活,有飽足感。」金石玉器對水月族來說是多餘的,他們並不需要錦上添花。

  她會因時因地、因人文風俗去調派,給他們想要的,而不是不論好壞全塞給人家,她的那些嫁妝,水月族消耗不了,若是整批帶過去只會造成他們的負擔,也容易引起紛爭。

  她愛財,但不會用在自己身上,這次得來的銀兩她會大量購糧,順江北邊的流民越來越多了,她希望這批糧食能幫他們度過這段時日的難關,等秋收了完畢,也就不會餓肚子了。

  陶於薇深受陶鎮武寵愛不僅僅因為她是好不容易找回的公主,後宮之中不乏皇帝的女兒,除了宮中唯一的皇嗣四皇子陶尉風外,陶鎮武另有九名皇女,其中有五名尚未許了人家,分別從五歲到十四歲,正是逗人的年紀。

  而她脫穎而出是擅長審時度勢,從未吝惜其所長,雖然後宮女子不得干政,她還是出了幾個賺錢的點子給戶部,增加國庫收入,並以昌平帝名義在民間佈施,廣積善緣。

  施米布衣的銀兩當然是孝敬,她慷慨解囊,幾萬兩、幾萬兩的往外灑,如流水一般,這也是陶鎮武明裡暗裡支持她「走私」的原因,為了補貼她的孝心,怕這個女兒花大錢慣了把自己花窮了,給予銀錢上的零花。

  「啊!看這風光明媚,咱們出去瞅瞅市井百態吧!」

  「出去瞅瞅?」是想出門遊玩吧!

  在盤點完船上的貴重物品後,僅丟了兩隻玉盤,三幅字畫,與皇上御賜的玉如意兩柄,酸枝纏口花瓶若干,但不久全部追回了,手賤之人也敲打了,罰餉降級挨板子。

  隔日,蟄伏一段時日的陶於薇又不安分的蠢蠢欲動,她不讓鐵桶似的水月族護衛跟著,只帶著少許的心腹便出了投宿客棧的大門,素妝打扮不引人注目。

  她去的第一個地方是市集,對把銀子當菩薩拜的財女,這毫無疑問,她最愛聽銅板在錢袋裡叮咚響的聲音,不瞧瞧銀子絡繹的交易心不安,她最熟悉的還是市井間的叫賣聲,其中有不少是她幼時的回憶。

  「你怎麼也跟來了,說好了我們幾個姑娘家繞繞就回去,身邊跟著個大男人多不方便。」她們挑女人家的小對象就得避著,做賊似的偷偷摸摸,唯恐他們瞧見了笑話。

  誰跟你說好了,全是你自作主張。葛瞻一邊以身護著她免受路上百姓衝撞,一邊以複雜神情瞄了一眼她身後的孔方和小寶——小寶算半個男人,而孔方正仰首望天,耳不聞八方事,眼不觀是非人,很灑脫颯然的置身事外。

  在陶於薇眼中,孔方和小寶不是男人,他兩人是她除卻血親外的親人,是可以交付生命的那一種。

  「你瞅你的,當我不存在。」他冷眸一瞪,幾名正打算開口攬客的市集小販頭一縮,舌頭短半寸。

  當他不存在?這麼大的人柱誰能視若無睹,分明招眼。「那你離我遠一點,裝作與我們不相識,我可不想被街上那些回頭瞧你的小泵娘恨,女人的怨妒比洪水猛獸還可怕。」

  靠得太近,感覺到他身上的熱氣,以及似有若無的男子氣味,燙熱拂上玉顏的陶於薇覺得不自在,她不著痕跡的避開,減少兩人觸碰到的機會。

  她沒忘了她是有主的,和水月族大王已定下名分,這事兒最後成不成她不敢打包票,但就目前的情況來說,是不宜和其他男人牽扯太多,尤其是看起來十分危險的傢伙。

  她有分寸的保持距離,不過分親近也未刻意疏遠,將他定義在同行的夥伴上,葛廣之的俊俏容貌和不凡氣度很容易令芳心初萌的女子迷失,見過世面的她不想成為其中之一的追逐者,盼星星、求月兒的等他回頭一眼。

  但是葛瞻恰與她相反,在這一世她沒有愛上他,對他的態度不親不疏,好像他的存在可有可無,一點也不重要,他忽然有點心慌,不盯著她總覺得手中的鳥兒將遠走高飛,飛到他雙手再也構不著的天際。

  「辦不到。」他一口冷冷的回絕。

  不遠處,戴著人皮面具喬裝水月族護衛的白文昭及軍師大人陸信庭不快不慢的走在後頭,兩人似在閒聊,實則眉頭深鎖的深思,不時看向舉動越來越怪異的「頭領」,心裡腹誹:城主轉性了,怎麼像個人了,還「明目張膽」地對被他拒婚的小姨子好得叫人頭皮發麻,他葫蘆裡賣什麼藥?

  「你這人很硬骨吶!沒得商量,比起我家孔方阿兄絲毫不謙讓,一板一眼又不苟言笑的人最不討喜了,你娶親了沒,你家娘子沒嫌棄你沒情趣又乏味,將你踢下熱炕頭?」這種人很難討得到老婆,剛愎自用。

  「不勞你費心。」他話短得令人氣結,但指尖卻出乎人意料的溫柔,輕輕地將陶於薇發上微歪的蝴蝶簪扶正。

  讓人氣不起來又想狠踢他幾腳,矛盾。「算了,不管你了,我大道任君行,不受你閒氣。」

  突然傳入耳中的吆喝聲好熟悉,猶似在夢中。彷彿看見母親盈盈在街口相迎,眼眶一熱的陶於薇只覺風沙迷了眼,蓮步輕抬往前走,她讓自己適應久違了的吵雜聲,走過引起自個兒興趣的攤子便停下來看上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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