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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寄秋    


  陶於燕會去鬧,多多少少有陳皇后的影子在,是她讓人從中挑撥,鼓動陶於燕去爭、去搶,去攪亂一池春水,鬧得越大越好,反正她越刁蠻越顯得陳皇后所生的三個女兒的性情有多好,還可找著機會說說已逝趙皇后的壞話,生女肖母嘛!

  當然,也有噁心陶於薇的意味,讓她嫁得不舒心,若能摳些嫁妝下來讓她堵心更好,讓此行南嫁蒙上陰影。

  在忙了月餘之後,一切準備就緒,昌平帝陶鎮武正打算下詔書,通知水月族可以前來迎娶了,沒想到對方比旭川國更急,千人迎親團已然抵達城門口,身著色彩鮮艷、閃著金光的傳統服飾,上衫長度過腰,形同短裙,腰上繫著花紋繁複的獸皮腰帶,著綁腿短靴,貼著小腿肚的靴內插上一柄短刃。

  水月族人不簪發,他們用夾雜金絲的長巾將頭髮盤於頭頂,又稱盤帽,帽子後端插上亮艷的翎羽,羽尾下方繫著六角、葫蘆、蝙蝠、金絲蛇等形狀的金色鈴鐺。

  帽上的翎羽越多代表地位越高,最高為七根,而金鈴也以單數為主,分一、三、五、七,跳過不吉利的數字四(死),他們很忌諱這種事,日常生活上也不會用到和四有關的物品。

  「哈,男人穿裙子真有趣,瞧瞧還用獸毛當披肩,這個水月族可真是窮呀!難怪要娶我朝公主,好藉著龐大嫁妝來貼補貼補,水月族大王真有遠見……」說著反話的陶於燕尖酸刻薄,兩眼嫉妒得快發出狼光,恨不得一口咬死偎著父皇說笑的三皇妹,把她的一切全搶過來,自己一個人獨佔,不與別人分享,獨自己一份。

  天耀城城主生得何種模樣她沒見過,是圓是扁,是胖是瘦,是俊美還是醜陋無人知曉,以他一城之主的身份拒絕雲英未嫁的三皇妹而求娶嫁過一回的她,她自是欣喜萬分,頗有幾分對自己容貌的得意,這世上識貨的人可不少。

  可是一瞧見領頭那個帽上插五根翎羽的男人後,那刀削的面龐,冷峻而嚴厲的雙瞳,緊抿的薄唇透著凌厲,即使不說話光站在那裡就有一股懾人的氣勢,叫她好想撫向他結實的胸脯,與他春風一度,她不嫁天耀城城主也甘願。

  「大皇姊真不識貨,人家肩上披的可是火狐狸皮吶!一千隻狐狸中也獵不到一隻,你頭上插的、腕上戴的,包括那身衣物,想換人家一件披肩還換不起,價值千金。」陶於薇輕笑。火狐狸生性狡猾,比人還聰明,不易捕捉。

  見她俏皮揚唇的模樣,領頭的俊挺男子不禁微微揚起冷硬嘴角,像是在笑,但並不明顯。

  不過足以嚇壞他身後數名隨從,一個個似見到石頭開花般驚奇,那瞠大的眼睛圓睜睜地好嚇人。

  「人家說女子外向,還沒嫁呢,就先幫起夫家說話了,娶到你的男人真是有福氣,一輩子不愁吃穿。」陶於燕忍不住冷嘲熱諷,就是看不慣三皇妹嫁得比她好。

  「那是、那是,我是賢內助嘛!要相處一輩子的夫婿,我不對他好要對誰好,夫妻感情好才能走得長長久久,總不能氣死結髮丈夫再嫁一回吧!我很含蓄的,做不來那惡毒事。」她頻頻點頭附和,表示自己是內善外美的好妻室,事事以夫為尊,德淑並重令兩國邦交更為密切。

  「陶於薇,你是什麼意思,你在指桑罵槐是不是?!」陶於燕氣得直起身,塗著桃紅蔻丹的指頭向前一指。

  差點被插到鼻子的陶於薇假意害怕,發著抖往陶鎮武身側一靠,「父皇,大皇姊好凶,人家不過才回宮兩年,宮裡發生了什麼事我哪知曉,大皇姊說我指桑罵槐,誰是桑、誰是槐,我實在搞不清楚,難道大姊夫真是大皇姊氣死的?」

  她一臉無辜,一雙盈盈的眸子泛著淚光,好似受了什麼委屈,叫她又驚又怕,好生不安。

  商人多奸狡,財女陶於薇亦是當仁不讓,拿出面對商場老狐狸的比拚本事,她演戲的天分不賴,硬是將人唬得一愣一愣地,把自己摘出來置身事外,由著不講理的陶於燕去翻騰。

  果不其然,人都同情弱者,朝堂上接待來使的官員紛紛露出譴責的神情,對長公主的刁蠻很不以為然。

  陶於燕新喪那年三公主尚未返宮呢!她那點破事無人去渲染,久居宮外的三公主哪會知曉,即便已經入宮兩年,過去的事能傳到三公主耳朵裡嗎?分明是無的放矢。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還不是長公主自露馬腳,自個兒把昔日做過的惡行捅破天,她不氣呼呼地跳出來「澄清」,大夥兒也差不多忘了她和駙馬爺的那些破事了。

  三公主何其可憐,偏有個無理取鬧的皇姊,她的憋屈就像當年的蕙妃,明明是好性子的賢良妃子卻遭惡意栽贓,平白受辱讓芳華正盛的她失了原來的好顏色。

  「燕兒,不許胡鬧,有外賓在場豈容你放肆,還不安靜的坐下。」向來和善的陶鎮武難得嚴厲地板起臉,龍目睜視,威儀立現,無形的帝王之氣展露無遺。

  「父皇……」她吶喊了聲,有些不甘心。

  在陳皇后別有用心的「捧殺」下,養成陶於燕「她什麼都是對的,誰都要順著她,若是有錯也是別人做錯了,她一點錯也沒有,別人說她錯了是因為她做對了,他們嫉妒她」的觀念。

  似有若無的引導中,她的是非觀念已經扭曲,而且陳皇后一再對她說:「旭川國的皇帝是你父皇,你是旭川國的公主,在旭川國內你什麼不能做?只要你姓陶,是陶鎮武的女兒,有整個國家相護,還怕誰給你臉色看嗎?」

  年復一年,日復一日,把持在陳皇后手中的後宮再無一人對陶於燕說實話,缺少類似「母親」

  的年長婦人引領,她的想法越走越偏,終至目空一切,眼中無人。

  「閉嘴!再多說一句話禁足半年,抄《心經》百遍,功德回向給你母后。」燕兒太不像話了,越大越不知分寸,不分場合的耍起小性子,丟盡身為泱泱大國公主的氣度和涵養,太叫他失望了。

  陶鎮武是疼愛孩子的好父親,但不是能治天下的好皇帝,他太優柔寡斷了,耳根子軟又識人不清,什麼事都想留餘地,做不到殺伐決斷,這才寵出視禮法為無物的陶於燕。

  不過在她氣死駙馬後,他對這個令人頭痛的公主也沒以往的喜歡了,漸漸地疏遠,在陶於薇進宮前,他最疼愛的是陳皇后所出的第三女,年十三的七公主。

  陶於燕恨恨地瞪向猶自面露委屈的陶於薇,在瞧見她背著父皇朝自己吐舌頭,心裡的一把惡火轟地灼灼燃燒。

  她竟敢……竟敢對皇長姊不敬,真當沒人能治得了她嗎?敢扮鬼臉嘲笑她,就等著她的雷霆怒火吧!

  空有美色而無腦子的長公主只能暗生悶氣,她的腦袋空空如也,是名符其實的草包,被養廢的她論起機智和手段,甚至是算計人的城府,皆不及在市井長大的三公主,陶於薇的精明在大局觀,小爭小斗難不倒她。

  「父皇,您別責怪大皇姊了,也許是長鳳措詞不當,說中了大皇姊的傷心事,她才觸景傷情,長鳳不怪大皇姊,她也是有心無力的可憐人。」一次拒婚,結仇一世,和天耀城城主扯得上邊的人她都想踩上一腳。

  陶於燕比較倒霉,連坐被遷怒,誰叫她是銀月城主的對象,和氏無罪,懷璧有罪,同樣的道理。

  「你別假惺惺了,還不是你不要臉的搶走父皇的寵愛,不然父皇怎會全然不顧我的感受,把該給我的那份嫁妝撥給你!」越想越氣的陶於燕經她一撩撥,果然原形畢露的高聲謾罵,絲毫不顧及陶鎮武及旭川國的顏面。

  把潛在的敵人引到明面上,直接撕破臉好過虛以委蛇,這是陶於薇的策略,因為她曉得陶於燕看她不順眼已久,早晚會爆發一場衝突,早早引出來免得背後被放冷箭。

  以陶於燕的個性不是做不出來,端看她做不做而已,在有心人的慫恿下,無心也會變有意。

  而陶於薇實在不想時時防備不知何時會跳出來的敵人,那太累人了,她寧可先把那張窗紙戳破,把兩人的不和提到檯面上,這樣就能少些接觸和摩擦,她也省了一份心力應對。

  如今水月族的迎親團已經到來,不出幾日她便能逃離……咳!是離開悶死人的牢籠,天高任鳥飛,海闊隨魚游,她不用再面對這些內心黑暗、只會爭寵手段的後宮女子。

  「燕兒,朕說的話你當耳邊風嗎?」神色不快的陶鎮武沉下臉,語氣是不容忽視的威嚴。

  「父皇,您不疼燕兒了……」她噘著紅唇,一副不服氣的樣子,她還是覺得自己沒錯,錯的是心偏一邊的父皇,以及恬不知恥和她搶東西的粗鄙野凰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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