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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樓雨晴 嚴君離壓住他躁動的身體,徐徐撫熱他的身、他的慾望。 「不需要,你直接進來……」他幾乎要哀求了。 嚴君離沒理會,只是專心地吻他,找尋能讓他愉悅的方式。 「你只是想自虐。」一語,狠狠戳進他心坎:「但我不是,既然要做,就照我的方式來。」 嚴知恩閉上眼,身軀微微發顫,幾乎無法承載那樣的極致溫柔。 他在自虐。 他不曉得嚴君離是怎麼看穿的,這個人總是懂他,就算看穿他這些年的放逐,只是為了排遣心中已經沉重到快要無法承載的痛苦與自責,好像也不需要太意外。 第一次,跟嚴君離以外的人上床,只是想體會他當時承受過的一切。 於是他才知道,那種沒有任何憐惜、被強勢入侵身體的感覺,有多痛。 他總是讓自己痛,在自虐式的性愛裡,提醒自己曾經如何傷害過一個人,那個這輩子唯一真心愛他的人。 在他那樣對待過嚴君離後,這個人還願意給他憐惜,每一個舉動、每一記碰觸所傳遞的呵護,揪扯得他胸口狠狠發痛。 他們有長長的一夜,嚴君離耐心安撫對方的焦躁,讓他為他而放鬆、柔軟,不再是悲傷,而是為難耐的情慾而顫抖,他傾下身,吮去眼角那顆他必然不願被瞧見的淚水。 他不斷地親吻,以唇描繪對方的唇形、溫度,一點一滴蠶食鯨吞,緩慢地入侵靈肉,在聽見對方的低哼時,謹慎地停下動作,確定那並非不適,才又繼續。 「嚴君離……」 「嗯?」以為他要說什麼,但好像不是,只是喊著,臂膀攀上他,糾纏。 「嚴君離、嚴君離……」 這個名字,他喊了十年,一直都無人回應。 他等這再輕不過的一聲「嗯」,等得好久—— 「再深一點……」牢牢抱著,不肯鬆手,直想將對方的身子揉入骨血之中。 對方欣然從命。稍稍退開,又進入得更深,週而復始,撞擊出難耐的低吟。 這才是性愛。 有性,也有愛,更有滿滿的憐惜。 快感堆疊,太多情緒滿滿地撐漲著胸口,弱了防線,任壓抑在心靈最深處的浪潮決堤,低抑地脫口而出——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這句歉語,一直梗在胸口,足足遲了十年,才能真正對當事人說出口。 歡愛過後,嚴知恩最後的記憶,是擁抱對方,貼著身體親密共眠。 他睡得很沉,可以說這幾年幾乎沒有睡得這麼安適過。 他不確定是什麼將他擾醒,意識半恢復時,是一聲掠過耳畔、細碎而痛苦的呢喃—— 「走……開……」 他慢了好幾拍,才意識到是嚴君離,他在作惡夢。 本能想伸手搖醒他,那凝鎖在眉心的痛楚及破碎音浪頓住了他的動作。 「走開、不要……不要碰我……」 一瞬間,恍然明白,他是夢見了什麼。 「嚴君離、嚴君離!你醒一醒——」 指尖才碰上他,怎知他反應出乎意料的激烈,揮舞著雙手掙扎起來,本想壓住他腕心怕他誤傷自己,沒想到他看起來文弱秀氣,力道倒是出奇地大,一拐子幾乎把他給揮到床底下去。 他是豁出命在抵抗。 他忽然想起那一年,嚴君臨說過的話。 這就是那當時,嚴君離寧死不屈的決絕姿態嗎? 汗水打濕了枕畔,猶困在惡魘中的男子,彷彿回到那一夜,耳邊不絕傳來的嘻笑輕佻說著—— 你都能和那小子當眾調情了,還裝什麼在室? 嘖嘖!那一幕還真是撩人,勾得我們兄弟全身是火,不就是等著讓人上你嗎? 不是,不是那樣! 他腹部翻絞,只覺作嘔,無法忍受那些輕辱與碰觸。 痛,難以忍受的痛,撕心裂肺地佔據神經、侵襲體膚,但那還能忍,寧可如此,也不願敞開身體任人輕賤。 「走……開……」耗盡了力氣,連喘息也使不上勁,他猛然睜開了眼,對上一雙熟悉的眸子,眸中卻是漫著他所不熟悉的盈然水光。 嚴知恩壓著他雙腕,懸在他上方,靜靜看著他。 他眨了幾下眼,意識慢慢回歸現實,調整呼吸,死白的唇也慢慢回復血色,對方這才鬆開手,緩慢退開。 「我剛剛——」他嚥了嚥口水,抿了下乾澀的唇:「只是作惡夢。」 「我知道。」 那為什麼……小恩的表情,讓他覺得一定得說點什麼:「那只是……只是夢,事情已經過去,真的沒事了。」 對方意味不明地瞥他一眼:「我並沒有說什麼。」 「……」嚴君離一窒,有種欲蓋彌彰的感覺。 嚴知恩突然起身,披上睡袍往外走:「你再睡一下,我出去抽根煙。」 說謊,小恩根本不抽煙。 第8章(2) 他等了十分鐘,沒等到對方回來,於是跟著下床,安安靜靜沒發出一點腳步聲,尾隨著走出房門,沒花太多工夫,便在廚房角落找到那個人。 他蹲靠在流理台下,咬著手臂沒發出一點聲音。 「小恩。」當他出聲喊他時,看見仰起的眼眸濕濕的。 他走上前,沒多說什麼,只是默默將那微顫的身軀納入懷間,感覺對方用力地回摟,緊閉的唇不經意洩出一絲哽咽。 「對不起、對不起!嚴君離,對不起——」 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單純的十八歲少年,不會因為對方表現出沒事的樣子,就天真地以為真的沒事。 現在才知道,當時的嚴君離有多痛,痛到十年過去了,依然無法完全平復創傷,抹除心底那道陰影。 他真的很混蛋,很該死! 嚴君離低下頭,吻住他,吞沒聲聲歉語。 「好,我聽見了。」他吻著,一回,又一回,吸吮他,唇瓣膠著、廝磨、纏膩著,將話語餵入對方口中:「不痛了,我不痛,你也不要再痛,小恩,我原諒你。」 別人不清楚,他又怎麼會不知道,這些年,小恩一直在懲罰自己,從沒有走出來過。 以前被人說一句同性戀就會氣得暴跳如雷,明明就不是那種非男人不可的性向,卻只肯與男人廝混,做那種原本的他根本不會做的事,還會看不出端倪嗎? 他的歉疚比誰都深,可是人前會挺直腰桿,從不肯表現出來,於是一再往心底積壓,最後將自己逼到絕境。 所以嚴君離知道,自己一定得見他,釋放他壓抑在心底的愧疚感,這樣,他才能好好面對未來的人生。 無論——那個人生有沒有自己。 接下來的日子裡,他們約會、一起上超市、準備三餐、還有做愛。 就跟尋常情侶那樣,過著很一般、很居家的生活,做全天下情侶都會做的那些事。 他們都有默契地絕口不再提那些不愉快的過往,只是全心全意,感受這一刻,有彼此相陪的美好。 嚴知恩很喜歡在晚餐過後,一起坐在院子看星星,聊一些瑣碎的事,有時候什麼也沒聊,就只是坐在同一張籐椅上,擁抱對方,蓋著同一張毯子,分享彼此的溫暖。 嚴君離現在的身體狀況,和以前完全不能比,體力沒以前好、抵抗力也比以往差很多,出去玩一天回來,就見他臉色蒼白、盜汗,夜裡睡不安穩。 難怪他說,現在都深居簡出,不愛出門了。 「抱歉,你難得休假出來玩,我卻沒能好好善盡地主職責。」夜裡醒來,見嚴知恩沒睡,只是靠坐在身邊,靜靜凝視他,嚴君離有些歉然。 「睡你的覺,話這麼多。」嚴知恩只是瞪他一眼,傾下身移靠過去,圈摟腰際,寧馨依偎。 只要這樣抱著你,就是我日夜渴求的幸福了,你還不懂嗎?笨蛋。 或許,人心總是貪婪的吧,明明以往連見一面都是求之而不可得的事,現在能擁抱、碰觸,卻還是不滿足。 一晚,親密的體息交纏過後,男人還貼著他的身軀,溫存地拂吻他頸窩,體內還殘存著歡愛過後的酥麻感,他傭懶地半瞇著眼,狀似不經意地問出口:「我們這樣,算不算婚外情?」 此話一出,便覺懸在他上方的男人一陣僵凝。 氣氛死寂了約有——十多秒吧,嚴君離猶豫地正欲張口,他迅速地迎上前吻住對方,假裝沒這回事。 不該試探對方的,他不想連僅有的、少之又少的幸福都失去。 或許,那句話還是戳破了這個美好得幾近夢幻的幸福假象吧,隔天,嚴君離接了一通電話,然後,一聲不響地在那裡靜坐許久。 他假裝沒看見對方的為難掙扎,故作無事地查看冰箱:「沒什麼存糧了,是不是要去——」 嚴君離抬起頭,打斷他的話:「寧寧要回來了。」 聲音卡在喉間,再也沒辦法逃避,假裝聽不懂:「……什麼時候?」 「明天。」 他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才有辦法把這句話問出口:「所以呢?我該走了,是這個意思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