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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沈韋    


  「可惡!難道他不曉得大家都私下在嘲笑他嗎?」她氣得雙手環胸,天氣很熱,她竟覺得冷,是心寒所致吧。

  傷心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雖說爸媽在她上大學時就已經離婚,可以各自婚嫁,但在她心裡,他們是一家人,沒有其他人能介入;如今媽媽過世了,爸爸有新的家庭,孑然一身的她待在大家都討厭她的地方,更覺孤單。

  不曉得在黑暗中站了多久,摩托車聲在身後停下,她沒回頭,固執瞪著再也不會有人等她回來的房子。

  「姚臭臉,你的東西忘了拿。」被逼送貨的翟睿笙不爽的下摩托車,將整袋的清潔劑放在她腳邊。

  「允晨。」她的聲音略微沙啞。

  「啊?」他皺眉。

  「我知道你討厭我,但是我叫姚允晨,不叫姚臭臉。」姚臭臉這三個字讓她快要抓狂。

  翟睿笙聳肩,不否認討厭她。

  「我們不曾同班,下課後也沒有任何交集,我什麼時候得罪你?」她對上他那似乎會在黑暗中閃閃發亮的雙眼,很想知道他態度惡劣的原因。

  他雙手插在牛仔褲後的口袋,自嘲道:「得罪我的不是你,是你媽。」

  又是她媽!姚允晨閉上眼想大吼大叫,再次埋怨為何媽媽不肯廣結善緣。

  「我是單親,我媽平常除了在工廠上班,也會在假日時和我妹到市場賣自家種的青菜貼補家用,你媽到市場買菜,會特別放大音量嘲笑她們滿身窮酸,更會說我爸是被我媽剋死。她的話非常傷人,每次我媽和我妹收攤後,都躲在房裡哭,她們的眼淚,至今我仍忘不了。」一提起家人曾遭受的委屈與羞辱,他就心痛如絞。

  他的陳述教她羞愧不已,甚至連辯解都沒辦法,因為有錢之後的媽媽確實變得很尖酸刻薄,完全不顧他人感受。

  終於明白他的敵意從何而來,她苦澀著聲,「對不起,我媽傷害了你媽和妹妹。」

  「我真的很討厭你媽,每次想找她理論,都被我媽和我妹攔下,她們不想我惹事,擔心會讓事情變得更糟。我是家中唯一的男人,卻保護不了最愛的兩個女人,不是很沒用嗎?」他毫不隱瞞內心感受,當年正值青春期的他,壓抑所有不滿及苦悶,快樂與否,生活重心皆和媽媽、妹妹相關。

  她搖頭,喉頭像卡了顆石頭般難受,一直都知道,她爸爸媽媽讓許多人不開心,卻沒想到會讓他那麼痛苦,村裡究竟還有多少人和他一樣?

  「我常蹺課去打工,總想著只要再努力一點,就能讓我媽不那麼辛苦。」回想過去那段老是睡不飽的日子,雖然得冒著被媽媽發現的風險,但樂多於苦,尤其是拿到薪水時,至少能確定那個月他們家會比較好過。

  原來他蹺課不是跑去吃喝玩樂,而是認真打工,她以前誤會他了。

  「我知道我的態度很幼稚、惡劣,畢竟讓我很不爽的人是你媽,我不該拿你出氣,Sorry。」

  她以最不洩露傷痛的嗓音說:「我媽……上個月過世了。」

  濃眉挑了下,翟睿笙決定放下過去種種,「所以你決定回來?」

  「……嗯。」姚允晨用力眨去突然湧上的淚,堅強的將腰桿打直。

  「打算定居?」她所採買的各種清潔劑,說明她打算好好整頓一番,想忽略都難。

  「或許吧。」她不置可否,沒透露她打算開民宿,在故鄉重新開始。

  翟睿笙手左右來回摸著方正的下巴,若有所思,「我很訝異你會對梅香村有感情,你們全家不是覺得這裡是窮鄉僻壤,以你們的身份不該居住。」

  姚家一家人離開時話說得之難聽,梅香村村民想忘都難。

  她語氣僵硬的聲明,「雖是一家人,但每個人感受不同。」

  她對梅香村究竟存著怎樣的感情?其實也說不清,她在這裡度過兒時歲月,有太多不願遺忘的美好。

  「是嗎?」國中時忙著打工,對她除了臭臉以外,實在印象不深,她和姚家其他人是否不同,對他而言,其實並不重要。

  她知道他不相信,換成是她,也不會相信。

  「你的東西我已經全部送到,晚安。」

  「晚安。」姚允晨看著融入黑夜的他,他似乎更加高大,結實長腿包裹在牛仔褲裡,讀書時就知道他是賞心悅目的男孩,成為男人的他,更增添男性魅力,教她不由得看癡了。

  達成任務的翟睿笙沒多看她一眼,直接騎車離開,將她留在黑暗中。

  第2章(1)

  滾!

  去死!

  大大的詛咒,用黑色噴漆噴在姚家灰白色的磚頭圍牆上。

  清晨五點,自魚市搶購現撈新鮮魚貨的翟睿笙,開著藍色小貨車行經姚家門前,被大大的字體吸引,停車查看。

  半夜近一點出門時,沒發現這些字,看來有人晚上不睡,得知姚臭臉回來,刻意留下訊息。

  「真是吃飽太撐。」他不苟同的搖頭,姚臭臉早上醒來看見,應該不好受,不!該叫她姚允晨,一直叫她臭臉,豈不是顯得太幼稚,也太小氣。

  若沒記錯,昨天是他們頭一次說話,感覺得出她的壓抑與武裝,許多的不快樂,讓她板著臉,她在梅香村應該沒有朋友,實在不明白她為何要回來。

  睡在位於二樓臥室的姚允晨於淺眠中聽見車輛停在家門口的聲音,心陡然一驚,身體僵硬,雙手緊抱睡前準備好的木棍,屏氣凝神。

  是誰站在她家門外?想做什麼?

  屋內的煙蒂和空啤酒罐在在顯示他們離開後,有人入侵,但昨天她忙著清理打掃,壓根忘了要請鎖匠來換鎖,等到想起來時,鑰匙店早就關門,不願多花錢投宿的她,唯有強忍恐懼,在房間打地鋪。

  「怎麼辦?我要不要出去?」她雙手發抖的抱著木棍,猶豫不決。

  外頭的車停了好一會兒,沒有離開的跡象,她禁不住好奇的爬起來,小心翼翼走到窗邊偷看,見到高大偉岸的阿宅站在她家門外,眉心皺擰,「他來幹嘛?」

  緊抱的木棍放心放下,隨即又抱緊,他已經坦白承認對她有敵意,他好好的不睡覺,特地跑到她家門前,根本有鬼。

  雖然為媽媽曾對他媽和妹妹的所作所為感到很抱歉,但那並不表示,他可以在她家門前探頭探腦。

  姚允晨手持木棍盡量不發出半點聲響的跑下樓,不論他鬼頭鬼腦想做什麼,她都會讓他知道,她沒那麼好欺負!

  在黑暗中跑下樓,腳尖踢到桌子,痛得她齜牙咧嘴,忍住不發出聲音,單腳跳、跳、跳到門前,猛地拉開門,高舉木棍衝出,氣勢驚人的大喊:「王八蛋!你想幹嘛?!」

  她沖、沖、沖,像極亞馬遜女戰士,用最快的速度衝到錯愕張大眼的阿宅面前。

  噢!噢!噢!好痛,好痛。

  該死!她的膝蓋痛,腳尖痛,腳底也好痛,她怎會蠢得忘了穿拖鞋?

  翟睿笙雙手盤胸,用不可思議的口氣問:「你現在是在演哪一出?」

  披頭散髮的姚允晨呸掉不小心吃到的頭髮,橫眉豎目,「偷窺狂,你還好意思問我?當心我報警。」

  「有沒有搞錯?我偷窺你?!」白眼要翻到後腦杓去了,他似笑非笑的打量穿著凱蒂貓短睡衣的女人,還以為這中規中矩的女人的睡衣會是純棉印花,不論褲子或是裙子,長度都要及膝,想不到她會穿小熱褲,且喜歡凱蒂貓,重點是,她有一雙誘人美腿。

  察覺到他打量的視線,她有些害羞,想要遮掩暴露出來的肌膚,但又想到路上的年輕辣妹穿得比她還清涼,人家都不害羞了,她何必扭扭捏捏?佯裝凶狠揮著手中的木棍,「當然是你偷窺我,不然是我偷窺你嗎?搞清楚,現在是你站在我家門口。」

  「路過不行嗎?」

  「清晨路過?騙誰呀。」信他,她就是笨蛋。

  翟睿笙雙手一攤,無所謂道:「信不信由你。」

  他的態度讓她為之氣結,要對他撂下更狠的警告,眼角突然瞥見圍牆好像怪怪的,定眼看,大大的「滾」躍入眼簾,她瞬間僵住,困難的轉動脖子,看見另一面牆寫著大大的「去死」。

  她發現了。翟睿笙思考該說什麼,讓她不至於太難過。

  「我總算知道,你為什麼說不是偷窺狂,因為你是噴漆狂,王八蛋!」她氣得抓狂。她的牆被噴上詛咒字眼,他根本就是雙面人,跟她說完sorry之後,便轉頭使壞,她寧可他從頭到尾都很惡劣。

  翟睿笙啞然,瞪著揮舞雙臂,恨不得拿木棍K得他滿頭包的女人,受到冤枉,讓他很不爽,「你搞清楚,漆不是我噴的。」

  「證據確鑿,被我現場抓包,你還不肯承認,到底是不是男人?!」他竟然有臉裝無辜,噁心死了!她怎會覺得他很帥?品味有夠糟。

  「你這個女人都不聽人家講話?我手上有噴漆嗎?」

  「你早就把犯罪工具丟了。」她辛辣回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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