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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樓雨晴 他這才發覺她的異樣,臉色蒼白得全無血色。 「晏晏,你怎麼!」 回應他的,是失去意識軟倒下去的身軀。 「我們發現樊太太左腦下方有塊不尋常的陰影,目前仍無法判定是何原因,必須做進一步的詳細檢查,等報告出來才知道。」 樊君雅坐在病床邊,凝視妻子熟睡的容顏,醫生的話一遍又一遍在腦中迥繞,無法控制內心湧上的惶懼。 不管她腦子裡那個不尋常的東西是什麼,一旦腦部出現異狀,都不會是簡單可以處理的問題,他真的害怕…… 幾乎是從他有記憶以來,他的身邊就有她了,她很凶、脾氣又不好、愛管東管西,不過只會針對他這樣,他也習慣了什麼都聽她的,除了求婚那天。那一天,他告訴她:「只要今天聽我的就好,以後我什麼都會聽你的。」 於是,往後的每一天,冠上樊太太頭銜的她,管得更嚴。 管他日常作息、管他花錢方式,管他每天抽幾根煙、管他口沒遮攔、管他不准欺負隔壁的派大星、管他…… 她真的管很多,尤其在掌管家中財務上頭,他一點藏私房錢的機會都沒有,簡直和巷尾那個嗜錢如命的蟹老闆一樣,有時都覺得自己很可憐。但是,也因為她縝密有條理地收支調節,他們在今年還清了房屋貸款,也開始規劃了圓圓未來的教育費用,這些從來都不用他操心,他只要負責玩小孩就好。 她凶歸凶,他遇上低潮時,也看得到她溫柔的一面,無論得意失意,她總在他身旁,甘苦與共,不離不棄!在她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選擇時。 她每次都不准他胡鬧,那套「人生得意須盡歡」的說詞全然不被採納,可是在閨房情趣上,她也是盡可能配合他男人的下流幻想,只要不是變態得太離譜。她用這種方式在寵他。她是個好老婆,無可挑剔。他完全無法想像,樊君雅的人生中沒有她會是怎樣。 一直以來,她都在為他付出,他知道自己孩子氣、玩心重,讓她太辛苦,如果不是選擇了他,她可以過得更好,他真的虧欠她很多…… 就在他指尖輕觸沈睡面容,愛憐而緩慢地撫過眼睫時,她睜開了眼。 「怎麼了?」他的表情很少如此嚴肅又正經的。 「我一直沒有問過你……」他頓了頓。「嫁給我,有讓你幸福嗎?」 不會吧?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他竟然會問這種問題。 「你不是總說,你年輕、帥氣、瀟灑、體貼又多金,嫁給你是三生修來的福氣,要我有空時偶爾感恩一下嗎?」 「那,你幸福嗎?」他完全不為所動,專注又問了一遍。 既然他都問了,那她就不客氣了。「你這個人,說話不正經,亂教小孩害我時時要擔心圓圓的身心發展,還很愛欺負鄰居,你不知道我每次看到朱小姐都很心虛,然後工作壓力大就抽煙,每次說那是摧殘健康你都陽奉陰違,比圓圓還難教;還有上次那個囚犯與典獄長的角色扮演真的很低級,為什麼不是你穿囚衣被銬在床頭動彈不得,這樣我至少平衡一點!」她停了下來,對方難得不回嘴,認真聆聽的模樣讓她好不習慣,再也批鬥不下去。 歎了口氣。「但是,你很愛我、愛家、愛小孩,出門從來不用擔心你會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我交代的正事你都會做到,雖然愛玩愛鬧卻也懂得分寸,尊重我的想法還有我做的每一個決定,如果不是你,今天不會有這個在教育界做自己喜歡的工作的薛舒晏。」 「所以?」 她輕輕笑了。「當然幸福啊,笨蛋!不幸福幹麼要嫁給你。」 「我以為是為了圓圓。」 「不。是因為我看見你的決心,那種想改變自己,帶給我幸福的決心。」結了婚都能離婚了,誰規定有小孩就非得在一起不可?如果他仍是原來的樊君雅,她不會與他復合,當時的分手絕非跟他鬧著玩。 顯然這個答案讓他滿意多了,他輕笑,俯低了身子親吻她,在她耳畔悄聲說:「下次換我被銬在床頭,你想怎麼樣都可以。」她笑捶他肩頭。「我才沒你那麼變態。」色情狂。 「我只對你變態,其它女人,我一點幻想都沒有。」 「我知道。」要不然她打死都不會去配合那種一整個就很低級的遊戲。 「現在,可以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嗎?」老公是她的,稍微不對勁她隨便一個眼尾都能瞄得出來。 他身軀僵了僵,坐起身,思忖該如何歐口。 「沒關係,你就直接說。」 「我……那個……剛剛醫生……」 「要不要我來說?」像是抓准了時機進場,孫旖旎推開病房的門,完全沒有打擾到夫妻間的情話綿綿,又能準確切入關鍵話題的開端。 樊君雅皺眉。「你怎麼會知道?」啊,對了,他將小孩托給隔壁照顧,應該是臨江說的。 「我知道的事情比你以為的還要多更多。」好不容易才等到這一刻,怎麼可能輕易錯過。她大步上前,指了指薛舒晏腦門。「你這裡,有東西。」 「你不能婉轉一點嗎?」樊君雅不爽地瞪她,一臉憂心地偷瞄老婆,怕她承受不住。還有,醫生剛剛才跟他說的事,她怎麼會知道…… 「你偷聽!」 「這麼沒品的事,我以為只有你才做得出來。」 「不然……」 「你們!可以稍微停止一下嗎?」床上的患者開口請求。雖然每次見面都會例行性的斗幾句,她只打斷這一次不為過吧? 「我到底怎麼了,誰能說得更清楚一點?」 「沒怎麼樣。」孫旖旎搶先回答。「我知道我說的話你們很難相信,但這是真的,是醫學也沒有辦法解決的事。你腦袋裡的東西,不是具體的形物,而是一種能力,一種能夠回溯時空的能力,不過它本身並不是屬於你的東西,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人寄放在你這裡的,因此你無法駕馭它。但是當你情緒非常強烈時,有可能會不由自主地引發它——」 「你該吃藥了。」樊君雅忍不住打斷。從頭到尾沒一句聽得懂,果然44巷愈來愈多瘋子,他開始考慮要不要搬家了…… 「不然你怎麼解釋中午、還有今天下午的事?如果不是你老婆用這種能力救了她學生,她會成為植物人,如果不是你老婆,你會骨折躺一個月的病床……她的能力太微弱,只能回溯到她身邊前幾秒的事情,再多就沒辦法了,但是這種能力不是她能承載的,每發生一次就會耗損自己的壽命與體力,更別提是一天內用兩次,會頭暈目眩,虛弱到昏倒並不意外。」 「你愈說愈玄了。」也讓他更想按鈴請精神科醫生過來了。 孫旖旎徹底放棄那個老是和她唱反調的男人,轉頭問當事者。「你呢?相不相信我?」 「坦白說,這種事真的讓人難以置信……」但是,她沒有辦法懷疑她。而且對方能點出她身邊所有發生的事情,連她會頭暈目眩的虛弱感都說出來了,尤其後面這一點,她並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我……相信你。」 「我還是不懂,你幹麼要跟我們說這麼多?」樊君雅忍不住又插嘴。這好像不關她的事吧?她那麼努力說服他們要做什麼? 「你以為我想啊?」不提還好,一提就滿肚子不爽,孫旖旎逮到機會就開始靠夭。「你們這對有多難搞你知道嗎?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去幫愚公搬那座山都不想管你們的事,誰教我家主子剛好把東西寄在你老婆身上,就算是寄放,也已經是她身體的一部分,她不同意誰也拿不回來啊……」 「是怎樣?把我老婆的身體當寄物櫃了嗎?」聽起來讓人亂不爽一把的,尤其那個東西還會危害到她。 就理論層面而言,是這樣沒錯。不過他沒資格不爽,嚴格來說他還是受惠者,有什麼立場鬼叫? 「那現在是怎樣?到底要不要讓我拿回來?」 樊君雅看了看妻子。「假設她說的是真的,那我不希望你留著這種你自己也無法控制的事物。或許那可以替我或圓圓化解一些災難,但如果要用你的壽命來換,說什麼都不值得。人生嘛,本來就有一些自身無法掌控的小災小難什麼的,偶爾流點血還可以促進血液循環、新陳代謝,而且也只有幾秒而已,又不能回頭去買這一期的樂透開獎號碼——」 「好了、好了,閉嘴。」就知道他感性不了多久,為免他愈說愈不像話,薛舒晏哭笑不得地阻止。「我知道你的意思,沒有什麼會比讓我好好活著和你白頭到老更重要,這樣就可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