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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簡薰 一方面柳氏急於抱孫,一方面也是剛巧遇到好日,羅官媒上京一趟,立刻把事情都說好了。 三月十二日,端木琛隨著母親柳氏上京提親下聘。 為了不讓柳氏看出端倪,這下聘,可著著實實是給意中人下聘的禮單,名畫,瓷器,上等絲錦,異族香料,珍稀珠寶,此外還有千年人參十支,傘面大的靈芝三枚。 前面的也就算了,價高但有價,但那千年人參跟傘面大的靈芝,卻是無處可尋,水國師今年六十幾歲,也只在蕭太妃那裡看過一次千年人參,還只有半支,沒想到這未來孫婿一送就是十支,老人家活到這年歲,對金銀已淡,但對延年益壽,倒是有興趣的很,因此一見這老參靈芝,臉便笑開了。 此外,值得一提的還有那座冰玉屏風,驗禮時,只看得水雲路的親爹跟嫡母一臉驚愕,一般人有塊冰玉配飾都難得了,這一整面冰玉屏風,那原本的玉石該有多大,這價值多少?雖然是自恃人神橋樑的神官身份,這下也凡人了。 於是席間和樂融融。 說起迎親之事,水雲路的親爹,水四爺大手一揮,「迎」親就不用了,直接結親——竟是不想把女兒接回,既然不是從府中出閣,也就沒啥嫁妝好給,但這聘禮卻是得收的。 端木琛雖然已知她身份不高,但眼見低微至此,家人連基本面子都不顧,倒是有點詫異,但他娶水雲路不過是無奈,又不是真心喜歡,結親可比迎親省事多了,故也沒有反對。 羅官媒當下給雙方寫了婚書,水國師跟水四爺又在聘禮單上畫押蓋印,水雲路便算是端木家的人了,至於何時娶,怎麼娶,都由端木家作主。 因為婚事雙方有了共識,故水家特別熱情,端木琛不得已,在水家住了兩日,這才帶同柳氏回南。 以上,都是端木明珠從丈夫金齊聲那裡聽來的。 真不知道他們端木家何德何能,竟讓太子爺大費周章,就為了逼哥哥成一個不情願的親,難不成自己家裡真的是皇親國戚? 她曾問過哥哥,但是卻被嘲笑了一頓,「你什麼時候見過要上京繳稅的皇親國戚?」 哥哥那日笑得厲害,端木明珠被笑得丟臉,此後不敢再提。 事情久了,也就忘了,此時因為被太子針對,這才想起來。 「太子府開銷大,聽說太子幾次跟皇上求河權,皇上沒給,這才生出這些是非。」 端木明珠不解,「只是娶個女人,又算不了什麼大事,這樣也行?」 「皇上既然金口允了三代,這將來便是要傳給我兒子,若是水雲路與我有後,那就是嫡子,待我年紀大了,龍椅也只怕要換人坐,現下太子雖然擺明了棄她,但既然手握她的生母,把手伸進來也不算難事,屆時以母制水雲路,再以水雲路制我端木家的嫡子,逼他把河權獻上,一切大功告成。」 端木明珠一臉錯愕,「嫡子歸嫡子,可我大康律法沒規定父親定是要把家業傳給嫡子,別說庶子,就算是傳給義子,養子,也都行的。」 「你等著吧,他日太子登基,必會修改律法,使嫡子有絕對繼承權利。」 「那……」 「那還不簡單,要挑人出錯是很容易,再來,這時間,可也是很長的。」 端木明珠雙眼一亮,是了,哥哥既然打定主意要寬母親的心,自然會跟水雲路當真夫妻,有兒有女,以慰母親,女人嘛,要挑錯還不容易,不孝順,多話,懶惰,隨便蓋個名義上去,降其為妾,子女皆成庶,她就不信太子有臉立下「家業由庶子繼承」這種荒謬律法,要真能成,這天下要大亂了。 待哥哥年歲大了,再從兒子中挑選個聰明有擔當的,扶其母為正妻,此後庶子成嫡,子承父業,端木家便算穩了。 再者,從現在到水雲路的兒子長大,還有十幾年呢,指不定中間哥哥就派人把她母親劫走了,太子雙手空空,要拿什麼威脅水雲路? 如此一想,心情瞬間好上許多,「太子爺連哥哥對母親的孝順都算計進來了,只是,千算萬算,卻漏了七出之條與時光之久。」 「所以你悠著點,表面上也可跟她來往,別讓母親看出端倪。」 「是,妹妹知道。」 見明珠鄭重點頭,端木琛才算稍微放心。 子折夫亡,柳氏這生苦難太多,無論如何,他要母親晚年快快樂樂,無憂無慮。 上京提親,該有的不但有,甚且更多,連官媒都自己帶了,如此慎重,只怕連水家一些不明白原因的人,都要當真了。 只是端木明珠聽丈夫說完下聘過程,又好氣又好笑,虧得水家是國師世家,還是神官,居然如此厚臉皮,收聘禮卻不給嫁妝,如此一來,水雲路的身份卻是更明白了。 這不,請她出來,身邊居然只有一個丫頭,見服飾,還只是個二等丫頭,可見桃花苑中的嬤嬤跟大丫頭都不是她命令得動的。 至於水雲路打扮也如一般庶女,身無錦緞,頭無金飾,連妝粉都沒有,要不是她氣定神閒,還真無法把她跟官家女子連結在一起。 「奉茶。」 一個命令,旁邊的大丫頭立刻倒茶,「水姑娘請。」 水雲路接過,笑說:「多謝姊姊。」 白青描花瓷杯,淡碧色的茶湯,她吹了口氣,輕啜一口,對於她們剛才的無視絕口不提。 是被欺侮慣了吧,端木明珠想。 端木明珠原本只是想裝裝樣子,好讓下人傳出風聲給母親知道,女兒跟未來的媳婦頗親近,但此時見她容色鎮定,竟生出一些親近之意,便道:「婚事既定,我們以後就是一家人了,母親住在長福院,姑娘若閒來無事,也可過去走走。」 水雲路眼含薄笑,「是。」 端木明珠微覺奇怪,是?為什麼會說是? 啊,是了,自己剛剛吩咐丫頭不用上茶,她是大宅出身,自然知道一等丫頭沒主人命令,不會失禮至此,她想必是覺得,你既然存心無禮,那麼我把自己矮到底,看你能欺到什麼程度去,所以不說「好」,而回「是」,這是在告訴她,這是端木家的宅子,你又是端木家的大小姐,你想欺負便欺負吧,但切莫以為我不懂。 想通了,瞬間耳熱,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於是補上一句,「我娘肯定很喜歡你。」 「端木姑娘既然有所吩咐,我自是從善如流,只是,端木少爺沒同我說起此事,只怕另有安排,不如姑娘再跟少爺商議商議,若是意見相符,那我便擇吉日拜訪太太。」 端木明珠更尷尬了。 她自覺端木家對她寬容,沒追究她設下陷阱之事,可只怕在她心中,自己跟太子妃那種女人比起來也好不了多少——先是以母親之名把她叫出來,又故意要丫頭無視她,才坐下來,也沒問候,就要她去母親的院子,怎麼說都是沒個尊重,怎麼說都是脫離不了命令。 這麼一想,竟覺得不好意思起來,「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要緊。」 呃,天啊,她真不是那個意思…… 第3章(2) 在端木明珠為自己一時不慎所苦的時候,端木琛正在司香院中看著六王爺信——太子設這局逼他娶妻,皇上已經知道,太子禁足,罰俸,什麼時候到頭,還要看皇上心情。 皇帝一方面固然是疼惜他這個被算計的孫子,但更多原因,是在於心痛太子的不爭氣——見一個,眼紅一個,自己當了三十幾年皇帝,賜下的東西可多了,弟弟們,皇子們,侄兒們,誰不深受皇恩,難不成來日登基,他還想一一跟臣民討回他這個父皇賜下的恩物?心胸狹窄,何以為君? 端木琛自然知道太子這幾年始終派人盯著自己,是故年紀已到,卻不敢娶親,太子一日疑心不除,他貿然有後,只怕那孩子也活不長,鏢局出身的護院跟大內出身的侍衛,他不會傻到以為那是同一種級別的存在,護院防得住宵小大盜,但防不住宮中侍衛,自己對在皇宮坐牢一點興趣也沒有,只是這話說來大概也沒人信。 江山,江山,若走不出那皇宮,不過也就是張地圖而已。 說來,祖母真是聰明至極,一曲琴,一盞茶,一個笑臉,便換來皇上念念不忘,子孫富貴無匹。 端木家雖然不是官,但掌握著大康王朝的經濟命脈,這權力可非一般官位能及,也難怪朝中官員個個眼紅。 太子想要金銀,這他尚能理解,只是太子以為他對皇位有意,未免想得太多。 江南四季各有風景,能日日跟母親問安,見兩個妹妹生活安好,他可什麼都不缺,皇上幾次召他留京他都推辭了,想要的便是自由自在,比起被困在宮中,對著一張地圖自滿,他倒寧願腰纏萬貫,行遍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