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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綠痕 一根青筋自莫追的額上浮起。 「那……」她遲疑地拖著音調,「明艷動人不可方物?」都胡詻謅成這祥了,還不滿意那就太貪心了喔。 他開始撩衣袖握拳頭。 容止索性靠坐在床柱邊,擺出一副任君采換的姿勢,「娘子,想撲就撲上來吧,不過相公我身子弱又怕疼,你……輕點兒。」 莫追險險噴出一口心頭血,「都這時候了你還有心思看我笑話?」 「我總得苦中作樂不是?」她閉上眼,真的再也撐不住了,身子軟軟地往床上泡。 莫追這才發現事情不妙,他將她扶抱過來,先是取下她面上的假臉皮,見她臉色白中帶青,趕忙摘了他頭上礙事的鳳冠,撩起衣袖為她輸以內力止痛。 好一會兒,在她的身子總算不再縮成一團時,他脫下被她汗濕的衣裳換了件乾爽溫暖的,再去幫她打了盆熱水來。 他邊擦著她的臉邊問:「還疼?」 「好多了……」她吁了口氣,很在意他臉上不太情願的模樣,「瞧你,臉黑得跟灶底似的。」 「我成親了。」他悶悶地道。 她強打起精神,對他眉開眼笑,「真巧,我也是,同喜同喜。」 「我跟個男人成親了。」 「本質上是女人。」前後雖有點分不清楚,但他也別忽視得這麼厲害好嗎? 「我上了花轎。」雖然只是象徵性地繞了侯府外頭三圈。 「你想想天底下多少男人都沒這等難得的經驗啊。」絕對會永生難忘的。 他以指頻戳著她的鼻尖,「還拜了天地跟高堂。」 「不就是磕磕頭嗎?」 「這輩子我只拜過我家那個老頭子。」他戳完鼻子改彈她的額頭。 「就當是意外收穫羅?」無力反抗的她只能任他凌虐。 「我還一身鳳冠霞帔……」是可忍,孰不可忍,最丟臉的就是這個。 容止漾著討好的笑,「你肯定是天底下最美麗最嬌艷的新娘子了,乖,相公我不嫌棄你。」 莫追火大地改捏起她的兩頰。 她歎口氣,「娘子,木已成舟,你就別太激動了,再晃當心這艘破船就沉了。」要發洩也該發洩夠了吧? 他再瞪她一眼,收起已涼的布巾,又再去打了盆水替自個兒卸去一臉的濃妝。打點完一身後,他坐至她的身邊,繼續以幽怨的目光對她進行無聲的控訴。 容止很是無奈,「反正咱倆生米都還沒煮成熟飯呢……」 「你肯煮?」他揚高劍眉,唇邊泛著冷冷的笑。 她果然一如他所料,「咱們有言在先,相公我不對你負責的。」 「你這不負責任的慣犯!都拜過堂了你還敢繼續不負責?」就知道她事成把人扔過牆的壞習慣不會改。 「待明日大哥喝過媳婦茶再說吧。」她氣定神閒地道。 莫追悚然一驚,「難不成……明日我還真得對那個燕磊敬茶?」 「你說呢?媳婦。」容止朝他眨眨眼,心底其實不太看好明日他與燕磊的交鋒。 他一臉悔不當初,「打一開始我就不該上了你這艘賊船……」 「當初可是你追著我不放的,沒人逼你。」虧他還叫莫追,都叫他不要追了。 靠坐在喜床邊,莫追無言地望著帳頂,觸目所及,皆是一片紅艷艷令人喘不過來的無邊喜色,又累又乏的他,腦中有些茫然又有點懊惱。 早知道……早知道遇上她後會這麼麻煩,當初他就不該追著她不放,不然也不會招來今日這一切了。 整個人都縮在喜被裡的容止,總覺得不管房裡添了幾具火盆、喜被再怎麼厚實,她還是打骨子裡發冷,實在是被那毒性誘發的寒意給凍得受不了,她悄悄把手伸出被子握住他的,求援地看著他。 為了她身上的冰涼,莫追皺了皺眉。他只遲疑了一會兒,便踢掉腳上的繡花鞋、剝下身上的喜服,只著一身中衣便拉開喜被也一道擠進被窩裡頭,將她整個人置在他身上後,運起內力令兩掌微微生熱發燙,不疾不徐地為她撫去一身的寒意。 在摸到她手臂上幾個明顯的疤痕時,他的大掌停頓了一下,然後低聲問著。 「你常受這類的傷?」這女人……怎麼就是不懂得愛惜自己? 「幹這行總會有點代價……」她側著臉趴睡在他的頸間,舒適地閉著眼,覺得他的身子溫暖得就像春天,「我可不像你有著相級初階的武力傍身,不拿命來搏,我拿什麼本錢干內間這行?」 「有沒有想過洗手從良嫁人去?」 她挪了挪手腳,「我都娶了娘子你了。」 「跟你說真格的呢。」莫追頗無奈地道,按住她的身子不讓她亂動,再拉高被子將兩人蓋得更妥。 「想過,但時候未到。」 他很固執地問:「何時才能到?」 「……待我找到我二哥再說吧。」 「你為納蘭先生當臥底內探……就是為了要找失散多年的二哥?」他總算明白她為何要冒那麼大的風險做這一行了。 「嗯……」她以頰在他的身上蹭了蹭,聲音裡蒙上了一層睡意。 「若找不到呢?真不嫁了?」感覺她的四肢暖和的差不多了,他乾脆環住似乎打算就這麼賴睡在他身上的她。 她模糊不精地說著,「老話一句,到時再說吧……」 「困了?」他放低了聲音。 「喔……」 身上的女人睡著後,莫追小心地移動著身子,讓她改枕著他的手臂睡在他懷中,在一室靜謐中,他朝天歎了口氣。 怎麼會是新娘? 他是想過,在日後分得了老頭子的遺產後,就遠離師門也遠離江湖,挑個山明水秀的地方,娶門媳婦,然後安安分分的過著小日子,可他卻從沒想過要嫁了自個兒當新娘。 懷中的正牌相公,雖不是眉目如畫,當然更不如那個光芒萬丈的燕七公子生得那麼好,但這一張小臉蛋,也算得上是清麗典雅了,說實話,看慣了她變男變女,他還是覺得她原本的模祥最是耐看。 他一手撥著她額問的髮絲,漫不經心地想著,他的這位相公,不但有著模祥百變的外貌,也有著與眾不同的個性,時而精明 狡猾得跟小狐狸似的,耍賴不認帳時可以氣得人牙癢癢,有時又可以為了一個外人而心軟擔憂,還有就是私底下沒半點女人祥, 反倒跟個公子哥似的,但公事上又認真負責讓人可以放心。 這樣的她,對他從不知什麼叫客氣,能利用就利用,想耍性子就耍性子,整治起他來更是不遺餘力、手下從不留情……偏偏這祥的她,就是讓他沒法說丟下就丟下。 待在她的身邊雖很考驗他的忍耐力,但,與她在一塊兒,很輕鬆很自在,不必顧忌面子,更不需端什麼架子,直來直往就好 了,她在本質上,幾乎可說是個與他差不多的人,對待個一如自己的人,真的,不需要他想太多。 很可能就是因為這祥,所以他才會吃了一回虧後,學不會乖,再接再厲地繼續咬下她的餌上她的當,如此一次次地縱容,到頭來,他竟連人生大事也都毀在她手上。 他居然嫁人了。 唉,這回真是虧大了…… 聲勢浩大的暴雪,漫天蓋地的遮掩住了縷縷晨光,明明已是天光大亮的吋分,卻幽暗得猶如大地未醒之刻。 在這天寒地凍的清晨,管家打了幾個哆嗦,手捧著熱騰騰的茶壺,靜立在一旁看著大廳中三張顏色各異的臉。 大少爺的臉很黑,新媳婦的臉白皙似雪,小少爺的臉則青得有些古怪。 坐在主位上的燕磊,像要吃人似的雙眼直直盯著一早就過來敬茶的弟媳。 雖然這弟媳的臉嫩得像塊水豆腐似的,可……這身形也未免太高大了吧?小弟與他站在一塊兒,簡直就是小鳥依人、怎麼看怎麼不搭。他就是不明白小弟的眼光怎會這麼差,什麼人不挑,偏偏就是看上這個鄉下女人? 莫追高高舉起手中已經拿了很久的托盤,再次開口。 「大哥,請用茶。」 然而燕磊卻動也不動,就這麼任弟媳一直跪在他的面前,遲遲就是不接下那盞媳婦茶。 「大哥……」見他像個壞婆婆似地為難莫追,容止的聲音好不可憐。 燕磊的身子僵了僵,負氣地接過茶仰頭灌下,再重重把茶盞往小桌上一擱。 「行了,用膳!」可惡,他才不是甘心想認下這個弟媳的,他是看在小弟的面子上。 隨著他們一眾移師至飯廳後,管家發現,大少爺的臉色似乎黑得更上一層樓了。 飯桌上,容止神情懨懨的,什麼胃口也沒有,坐在她身旁的莫追則一副好媳婦樣,容止讓他做啥他就做啥,她沒力氣端碗握筷,莫追就把粥吹涼了再喂,小菜也貼心地夾至她的嘴邊,只要她開口就行。她若是皺皺眉,莫追就放下碗筷,徐徐拍撫著她的背,等她有力氣了點才繼續伺候她用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