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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綠痕 「當然是。」容止打鐵趁熱,朝燕磊大大地點了個頭。 「你們……」燕磊一手指向他們,指尖抖得有如秋風中的枯葉。 她的目光寫滿了懇求,「大哥,我知道你最疼我了……」 腦袋還有點空的燕磊張大了嘴,好半天都沒有反應。 原本按他的計劃,在將小弟接回府養好身子後,他是打算為就快滿十八的小弟安排樁門當戶對的親事的,可沒想到,他都還來不及為小弟精挑細選未來弟媳的人選,小弟就已經和房內這個青梅竹馬的丫鬟…… 「可是她……」對於身份低下的柔兒,燕磊心裡有著成千上百個不滿,外加還有十萬個不願意,因為,如此平庸的女子,怎麼……怎麼配得上自家小弟? 「她很好!」容止目光炯炯地直視著他,似乎要抗拒他所要脫口而出的所有惡意言語。 燕磊滿頭大汗,「小弟,你定是一時糊塗,日後,大哥再找個更--」 「除了柔兒我誰都不要!」 經她這麼一吼,燕磊一手撫著胸坎,腳下騰騰退了兩步。 燭光下,容止意志堅定的眼神,直接道出了此事已沒有轉圜的餘地。燕磊好不心酸地想著,以小弟的性子來看,他相信他要是敢不答應,這個一出門就消失快十來天的小弟,絕對會又再拋下他離家出走。 他……他也不過就是想看小弟日後家庭和樂美滿,想替小弟安排一樁完美的婚事而已,怎麼小弟……就是不明白他這個做大哥的苦心? 內心充滿淒風苦雨的燕磊,眼角隱隱閃爍著淚光。 「既然事已至此,你們……」 「望大哥成全!」容止大聲地道,打碎了燕磊心中猶存的小小期待。 「那就擇日完婚吧。」燕磊不情不願地啟口,一瞬間好像蒼老了好幾歲。 ……咦? 被他倆晾在後頭的莫追,這下,總算是聽懂他倆在打什麼啞謎了,只可惜……為時已晚。 待到燕磊失魂落魄地走出房門後,莫追緩緩轉過身來,像個木頭人似的呆坐在床上,猶回不過神地掏掏耳。 「他方才……說什麼?」不是他想的那回事吧? 「擇日完婚。」就是那回事。 「誰跟誰?」 「燕晶與柔兒。「 「誰娶誰?」 「我娶你。」 「……」 片刻過後,莫追一骨碌地自床上躍起,而容止則眼疾手快地探出兩手,死命抱住他的腰不讓他逃走。 莫追忙想扯開身上的八爪章魚,「我不蹬這淌渾水了,我要逃婚!」 「方纔是誰說咱倆同在一艘船上的?」她使勁地把他拖回來,一個轉身將他給壓在身下,動作兇猛地逼近了他,與他大眼瞪小眼。 「這位哥哥您就饒了我吧,我年紀還小啊……」他瑟縮著身子,雙手合十地向她祈求。 她才不吃這套,採花賊氣勢當下全開,「不小了,這臉嫩雖嫩,但洗洗就能端上桌了。」 他悲憤欲絕寧死不屈,「不行,我絕不扮成女人成親!」 「你今年不打算上墳燒紙錢了?」她冷聲提醒他。 「士可殺,不可辱,打死我也不扮新娘子上花轎!」他將心一橫,推開她翻坐起身,豈料她又貼著他的身子再纏上來。 她以額頂著他的額,「那就打個半死再上。」 「你這是強搶良家民男!」 「再囉唆我就先奸再殺!」 「就憑你這半死不活樣?」感覺她的氣息愈來愈急促,嘴唇也白得有些青,莫追稍稍將她推開些,大掌直拍撫著她的背脊。 方才光顧著防他丟下她逃跑,都忘了自個兒身上還帶毒兼帶傷,容止喘了喘,固執地以兩手緊抱住他的手臂。 「總之,這花轎你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箭在弦上,他要跑了她豈不是得唱獨角戲? 「你老牛吃嫩草!」 她咬著牙,「我就采捕你了不行嗎?」 深怕她喘著喘著,一口氣喘不上來就毒發了,莫追與她互瞪了一會兒,未了還是歎口氣,把她拉來懷中,一掌覆上她的胸腹間,緩緩運過內力平撫她的激動,順道壓制那逐漸擴散的毒性。 「莫公子……」靠在他的懷裡,她抬起眼,試著跟他說清楚。 莫追繃著張臉,「別,不來這套的啊。」 「好吧,莫追。」她也省去了一派虛偽,沒好氣地道:「這親咱們是一定得結的,大公主那女人明顯就是要與燕家過不去, 我總得想個法子將我和燕磊給留在府裡,省得大公主他們又來找麻煩。」 「……成親是人生大事。」他斂緊了眉心,很是不贊成這個在預料之外的任務,這也玩得太大了。 「我相信燕磊定會把婚事辦得很隆重盛大的。」 他猶豫再三,「不行,我這人跪天跪地跪師父,我要跪這三者以外的,就得是……」 「是什麼?」不就是演演戲嗎?要不要這麼講究? 低首看著她那一雙清亮亮的眸,莫追的一顆心搖擺得厲害,他是明白她想留下他的原因,瞧她這副可憐祥,他也不能沒道義 地把她一人給拋在靖遠侯府裡,可說到成親,這也太…… 「你真想按燕磊的意思成親?」他看燕磊的祥子,也不是很贊同這樁身份差距甚大的婚事,她又何必找大家的不痛快? 她不答反問:「我這毒,可容易解?」 「難。」 容止順理成章地說下去,「那麼,明日大哥就會發現我舊疾復發,過幾日,我會病得更重,正好可藉機成婚沖喜,然後光明正大閉門休養不見來客。」 莫追恍然大悟,「原來你是為了要製造拔毒療傷的機會?」 「不然唉?我閒著與你成親?」 「你還委屈?」他挪開他的掌心,見她面上的假皮都因汗濕而有些貼不住了,他索性幫她取下,沒料到卻見著一張透著冷汗,蒼白得令人驚心的臉。 渾身的痛感過去後,她疲憊地往他胸前一靠,也不管兩人的模祥曖不曖昧、規不規矩了。 他撫開她額際汗濕的發,「我真的得上花轎?」 「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她無力地拍拍他的面頰,「乖,總要有那麼一回的。」 第5章(1) 這一刀也太狠了。 砍得莫追頭昏眼花、四肢發麻、內外皆傷……還把他身為男人的顏面都給丟盡了。 幾日前,因自家小弟寒疾發作,聽大夫所言,此回小弟寒疾病況甚是凶險,故此,燕磊不得不聽從小弟所言,十萬火急地讓他倆成辛沖沖喜。 而就在成親這日,原本此時該是熱熱鬧鬧、賀聲盈門的侯府大廳中,白新娘子下了花轎進了門起,就一直處於一種死寂般的寧靜,搞得莫追都覺得今兒個不是他的大喜之日,而是哪個喪家準備抬棺出殯了。 代替高堂坐在上位的燕磊,面無表情地扶起行完禮的新郎容止,而把蓋著紅蓋頭的新娘莫追給晾在一邊,還是容止怕情況太難堪,趕緊把磕完頭還一直跪在地上的莫追也扶起來,這才沒讓莫追在眾人面前下不了台。 就在他倆雙雙站起後,廳內總算有了聲響,一個個目瞪口呆的賓客,紛紛在私底下交頭接耳交流心得。 「好高大的新娘啊……」 「這新郎新娘是不是弄錯顛倒了?」 「我聽說,新娘是侯府裡的一個下人……」 「咳咳!」 愈聽愈不堪入耳,燕磊板著臉用力地清清嗓子,鎮住一廳七嘴八舌的討論,並揚手命管家快把那對出盡風頭的新人給送去新房。 趕跑了根本就不敢留在新房一步的大娘和僕婦們後,容止雙手合上門扇,就見方纔還端坐在新床上的莫追,此時已自行揭了紅蓋頭,奄奄一息地半趴在床邊。 「娘子?」 他兩手掩著臉,「嗚嗚嗚,我被蹂躪了……」 「我這不是還沒動手也沒下口嗎?」她倦累地摘下頭上的喜帽,扯去胸前新郎倌的大紅花結,身上的喜袍也是一路走一路脫。 莫追含怨地抬起頭,「是精神上!」 她來到床邊,看著他頂上也不知有幾斤重的鳳冠,問得很嚴肅。 「肉體方面沒有?」聽說他今兒個天都還沒亮就被挖起來妝點打扮,天寒地凍的,這身單薄的行頭還穿了整整一日……好險 新娘不是她。 「今兒個一整日,我就沒進過半粒米、沒喝過半滴水,那些女人她們存心想餓死我…… 一籮筐的控訴不停歇地倒進容止的耳裡,她認命地走去喜桌那邊取來一些精巧的吃食,擺在床邊的小花桌上。 「好了,快給你的腸胃進補吧,別鬧彆扭了。」那些女人雖是虐待了他,可她也沒比他好過啊,身上的毒隱隱作疼不說,還被像是嫁女兒一般含悲帶淚的燕磊給精神攻擊了一天,她又比他好哪去了? 「我鬧彆扭?」莫追邊毫無形象地抓起糕餅往嘴裡塞,邊忿忿地問,「你瞧瞧我,這像什麼祥子?」 老實說,挺像餓鬼投胎的母夜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