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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何舞    


  「該不會是家道中落,才到咱們這來藏身的吧?咱們鎮上昔日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可不少。」郝牙婆猜測道。

  蘭若抿著嘴笑,不答話,她可是知道那傢伙家裡金山銀山,有錢得要死,怎麼可能家道中落?

  「就算家道中落也沒什麼關係,僅我手上,就有鎮上的好幾戶人家,要想替自家閨女跟他說親呢!」

  「說的是,這曲賬房年紀也不小了,眼看人家皇甫先生都當爹了,他怎麼一點也不急呢?」袁嫂子好奇地問。

  「眼光高唄,放眼望去,這全鎮上下能配得上曲賬房的,屈指可數哦,」郝牙婆邊說邊真的伸出五根手指頭,「依我看,絕對不超過五個。」

  「哪五個?快說說。」袁嫂子一下來了精神。

  「客棧的老闆娘、繡莊的酒窩妹、天仙道觀的花大師,豆腐店的杜小姐,」郝牙婆說一個掰一個指頭,最後,以食指笑瞇瞇地指向盈蘭若,「還有一個,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我?」蘭若失笑。

  「是呀,曲賬房這幾天有事沒事總在酒坊裡跑,好像還攬下了那裡的賬目。」

  「他本來就是賬房呀!」幫忙酒坊做賬,不是他應有的工作嗎?

  「人家可不是一般的賬房,馬家鋪子裡一大半的商舖想高新聘請他,開價都開到一個月一百兩銀子了,他硬是不同意,現在這世道,一兩銀子都難掙,不知曲賬房是怎麼想的……」袁嫂子劈里啪啦地說個不停。

  「不錯不錯,一百兩銀子曲賬房不幹,咱們鎮上,請他去管賬的,出價最高的也就是元記當鋪和繡莊了,也才二兩銀子,嘿,曲賬房倒是忙得不亦樂乎。」郝牙婆直樂。

  「唉,搞不懂啊!」兩人異口同聲,歎為觀止。

  這人也太怪了吧,蘭若聽得直發怔,這些日子,總是一回頭,一轉身,她就能發現那個一臉自信飛揚的俊朗男子,不知什麼時候就佇立在離她不遠的地方,盯著她的一舉一動猛看,看得她莫名其妙又臉紅心跳。

  她從來不想麻煩旁人,現在她也靠著自己的努力適應起了這裡的生活,那他還在打什麼主意?他應該沒那麼閒,難道他還惦記著她的酒經。

  不怕賊偷,就怕被賊惦記,這樣一想,蘭若就悻悻然了。白日裡,她靠著回憶先將各類酒試釀一部分出來,到了晚上回家後再抄錄到紙上,一心一意想盡快還清欠他的這筆債。

  這人,確實是怪,他雖然天天到酒坊裡去,可沒有沒有跟她交談過一句話。

  在酒坊,他要嘛跟古老闆談論賬目的事,要不就是站地遠遠地瞧著她,就算只是這樣,鎮上也能將把她拉進候選人隊伍裡,真是讓她哭笑不得。

  「怎麼可能,我跟他……嗯,不太熟。」蘭若心虛地囁嚅。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聽說花大師也快嫁了,這可又少了一個人選。」郝牙婆說:「自從你來了,咱們鎮上沒娶老婆的少年郎都一個個非常亢奮,你知道不?他們還選你當咱們鎮的鎮花了耶!」

  「呵呵。」袁嫂子聽到這種形容忍不住捂著嘴笑,笑完突然問:「我看,古老闆也對你有意思,一個大男人,一見你呀那臉就紅得跟猴子屁股似的。」

  「袁嫂子,你別亂講,哪有的事……」盈蘭若這下急了,若是姓曲的,那就算了,反正他一貫的花花新聞多,可人家古老闆是老實人,怎麼能拖累他的名聲?

  快人快語的郝牙婆這下到不講話了,一徑地盯著她瞧,忽然重重地,打心眼裡歎了好大一口氣。

  那氣歎得實在叫一旁的兩人,心生驚異,替人拉媒保欠的牙婆,也會有這種憂心忡忡的愁緒?

  白日裡太過忙碌,以至於盈蘭若常常是沾枕就睡著,可卻從來睡不安穩。

  又是惡夢,夢裡,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總會有一個個無頭的犯人,穿著白色的囚衣,伸著流血的雙手,向她靠近……

  他們在淒厲地叫喊著,冤枉啊、冤枉啊……她看到幼小的自己,蜷縮在一個黑黑的角落,因為恐懼而連尖叫的本能都喪失了,她只是抱著肩頭,不停地顫抖著。

  那些無頭的人,或者是地獄裡的鬼,圍著她、觸摸她、撕扯她,甚至把血腥冰冷的氣息全噴到她的臉頰上,讓她好怕,好怕……

  「醒過來,蘭若……」有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在耳邊喚她。

  是了,蘭若……她恍恍惚惚地記起來,那是自己的名字。

  她驀地睜開眼,一頭冷汗地猛做起來,雙眼圓睜,驚魂未定地看著眼前剛把自己從惡夢中解救出來的男人。

  屋內漆黑一團,只有幾縷月光隔著窗楞灑進來,讓她可以清楚地辨認出他是誰。

  曲……庭兮?他怎麼會在這裡?

  「你作惡夢了嗎?」曲庭兮皺著眉,精銳內斂的眸光,沒離開過她一分一秒。

  她不言語,只是瞪著他,不停喘著氣,她仍然不能確定,自己是否真得已經從夢境中掙脫出來,她好怕自己一開口,這個男人就會不翼而飛,又留下她獨自一人重新陷進那萬丈深淵中。

  「你夢見了什麼?」曲庭兮小心翼翼地坐到床沿,她臉上脆弱的神情令他連大聲都不敢。

  他從未見過這樣子的盈蘭若,初見時,她看上去柔柔弱弱,可那張蓊水瞳眸裡卻有著與深閨裡的小姐不一樣的堅韌和傲氣,即使是知道他不是自己以為的「賈先生」後,也絲毫不見驚慌,膽量可見一斑。

  在結伴同行的路上,她變得冷漠少語,與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一副很想與他劃清界限的模樣,當然,這也可以理解為是她的保護色。

  微醺的她,卻是個多麼甜蜜的可人兒,乖順地躺在他懷中,千嬌百媚,叫人目眩神迷,簡直比美酒還要醉人。

  現在的她,又是那麼叫人憐惜,一雙清澈無比的明眸裡,霧濛濛的,暗藏著驚恐無數,究竟是怎樣的夢,能把她嚇成這樣?

  第5章(2)

  「別怕。」幽黑的黑眸在這深夜明亮而有神,曲庭兮朝她伸出雙手,「我在這裡,蘭若。」盈蘭若微喘,星眼微嗔,鬢雲亂撒,視線落到他的手。

  從來沒有過的事……從來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向自己伸出關懷的手臂……從來沒有……

  她酸楚地閉了眼,淚,自眼角滑落,如幻影般溫暖而堅硬的胸懷,將她摟抱在,令人安心的熱度從那張寬闊的胸膛傳出,體貼又真實的依偎,使她不再顫抖。

  「沒事了,別怕。」低醇的嗓音像一杯美酒,大掌緊貼著薄衫下的背脊,安撫著她受驚的情緒。

  現在的她,毫無防備,眼神渙散如同迷路的小孩,何其幸運地被他撿到,她別無所求,只想借他的臂膀靠一下,而已。

  「對不起,我、我只想靠一下……」她邊抽泣邊說。

  「沒關係,你要靠多久都行。」他一點也不著急,大方地把肩膀借給她。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將下頜擱在他肩頭,哽咽地問。

  「我翻牆進來的。」這事不稀奇,就憑這個傢伙之前的所作所為,絕對幹得出來!

  好個沒良心的丫頭,居然還問他來幹嘛?曲庭兮軟歎一聲。

  如果不是太想她,太惦念她,又怎麼像宵小之輩翻牆進來找她?

  自從她到盤古酒坊工作後,壓根就再也瞧不見他的存在了,偶爾在鎮上擦肩而過,甚至看都不看他一眼,更別說塞紙條給他了。

  行,她不來找他,那他就離她近點吧,於是在古老闆歡天喜地的表情接了酒坊的賬目,只想天天能看到她。

  誰知她仍是不理睬他,對古老闆倒是客客氣氣、溫溫柔柔的緊,敢情這小女人是真打算「過河拆橋」,從此跟他老死不相往來了!

  越想越不是滋味,因此他就來了,誰知會見到她受惡夢困擾的一幕。

  僅僅只是看到她做惡夢,擰著漂亮的臉蛋,他就開始心疼起來,曲庭兮啞然一笑,是的,他這次算是栽得徹底!

  心裡認了,可嘴裡全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他拽拽地丟出兩個字:「討債。」

  「什麼?」她身子一僵,從他懷裡抬起頭。

  「我好像記得,咱們還有一筆賬要算。」

  「我、我知道,我正在……正在趕……用不了多久,就會把『酒經』給你。」她趕緊申明自己不是故意要拖延債務的。

  「哦?」他挑眉,眼底隱著一抹笑,略帶薄繭的手指沿著她粉嫩光滑的頰,撫上毫無血色的唇瓣:「那麼,按道理我得先討點兒利息。」

  「什麼利息……」她還沒說完,下一刻,整個人又重新倒在他的懷中,粉嫩如花瓣的小嘴兒被用力地吻住,整個人都給輕薄了去。

  他的吻並不急,也不凶,卻帶著十足耐心去挑逗,引誘她投入。

  「唔!」被他吻得暈頭轉向的盈蘭若,彷彿宿醉未醒,又彷彿陷入一場急風驟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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