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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芭芭拉·卡德蘭 他停頓了一下,像是在掂量要說的話,叔父繼續說道:「喪事辦完你可以去我們那兒,我們可以照顧你,直到你結婚。你嬸母會幫助你準備嫁妝,我剛才說過,只要婚禮不大肆鋪張,那六月底或七月初舉行都來得及。訂婚儀式舉行後不久就可以辦喜事了。」 在他講話時,泰麗莎知道,他之所以這樣安排,真正的原因是怕她不上鉤,這樁婚事在他心目中是最好不過,而對泰麗莎來說,這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火坑。 父親對她母親的種種使她對所有男人產生了戒心,她對於與他人的身體接觸也非常敏感。 一想到要逼她同一個素昧平生的男人同床共枕,不管他可能是怎麼樣一個人,她就嚇得魂不附體。她真想要衝著叔父大叫,虧他想得出這種壞招子,準是在發瘋!不過她也知道好漢不吃眼前虧。 「在這個問題上我必須放聰明一點。」泰麗莎告誡自己。 過了一會,她說:「愛德華叔叔,您為我著想,這樣關心我的前途,您真大好了,但是,母親屍骨未寒,而父親又不在人世,我還必須有一段適應的時間,希望您能體諒,我會感激不盡的。」「這是可以理解的,」伯爵同意說,「當然,你可以和魯賓遜小姐在這裡待幾個星期,不管怎樣,我們在這幾個星期的時間裡要把屋子收拾好,重新整理一下。」「對,當然!」泰麗莎同意說。 「好吧,就這麼辦了,」他說。 這時,門開了,老管家端著一個銀托盤進來,上面放了一隻杯子和一瓶最好的紅酒,泰麗莎知道,這肯定是從地窖裡拿來的。 管家把托盤放在靠牆的一張小茶几上,杯子裡斟上酒,遞給伯爵。 他呷了一口,咂了一咂嘴,說道:「好酒,太好了!我想這是你父親挑選的。」 「爸爸把好多好酒貯藏在地窖裡,等它們釀熟,」泰麗莎說。 「真太聰明了!」伯爵附和說,「魯珀特像所有青年人一樣,必須學習大量有關酒的知識,然後他才能成為一個行家。但是他會學的,你可以放心。」 他的聲音中充滿滿足之感,泰麗莎知道,她叔父日後打算把這種酒喝個夠。這更增加了她對叔父的反感,以禮相待真不容易作到呢。 她大聲說:「我很高興這種酒能得到您的讚許,愛德華叔叔。」 伯爵喝完了酒,管家離開後屋裡只剩下他們叔侄二人。他說:「你母親的律師——他叫什麼名字來看?梅休?——今天上午會來看你,我告訴他,用不著來,因為遺囑我已經看過,但是他堅持認為,你應當確切知道你母親給你留下了什麼遺產。」 「我願意知道。」 泰麗莎很有把握,這筆遺產數目非常大,因為這個緣故,她叔叔想把她蒙在鼓裡。他繼續說:「當然,我今後會為你出點子、拿主意,告訴你什麼錢該花,什麼錢不該花。」喝完酒後,他又說:「你是一個幸運的女人,但是不要把這當回事。要知道,你也幸運地有一個家庭做你的後盾,它不會讓你犯錯誤,落入壞人手中。」 泰麗莎知道這是指獵取財富的人,他們為了她的錢而娶她,這正是叔父的兒子想要做的。 她站了起來,平靜地說:「愛德華叔叔,謝謝您來看我,事事為我想周全。我下午會派一輛馬車去接魯賓遜小姐。她住的地方離這裡只有大約十五英里。我想,在她參加母親的葬禮時,她就知道她要是來和我住在一起,我會感激不盡的。」 「行!行!」伯爵說,「但是個要忘記,等到你嬸嬸把家養裡一切都安排妥當,有足夠的傭人確保我們過得舒服,你就立即到我們那兒,加入我們的家庭,事實上,等你一結婚,你就自然是其中的一員了。」 「謝謝您,愛德華叔叔。」 他拍了拍泰麗莎的肩膀,然後朝門口上人,泰麗莎跟在後面。 他走過大廳,下了台階,走向正在等待他的馬車,那是一輛笨重的老式馬車。伯爵爬進了馬車,然後,好像他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一樣,他說:「等我來這裡以後,我一定要縱情享受一番,我要給自己買一輛新馬車,當然是一輛新的敞篷四輪馬車,我想,馬廄差不多空了吧。」 他沒有等她回答就拿起了緩繩,然後說:「再見,泰麗莎。好好照顧自己!」 他趕著車走了。 她要照顧自己,這就是說,不做叔叔為她算計好的任何事情。 現在他走了,她發現自己氣得發抖,因為他連商量都不和她商量,甚至不考慮她對這個問題有什麼看法,就為她策劃好了她的生活。 她穿過大廳,走進了客廳,她知道她得單獨待一會,她必須好好想一想。母親把這間房子佈置得非常舒適。她環顧這間房子,感到自己全身心都在思考一個問題,它彷彿在她耳際迴盪。 「我怎麼辦?哦,上帝,我怎麼辦?」 她好像掉進了一個陷階人能自拔,看到自己被人從她和母親曾經快活地生活在一起的這所房子帶走,帶到了邸園另一邊的那座荒涼的大家宅。 一旦到了那裡便會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只能被迫嫁給她的堂兄,僅僅是因為,她的堂兄和他父親都要她的錢。 她比誰都清楚,他們離開大宅的原因首先是大宅的管理費用極大,再加上莊園的維修費,即使她母親那樣有錢也難以量入為出。 不管怎樣,在她父親遺棄她母女後,母親就不喜歡那座房子,而住在美麗的安妮皇后時代的道爾大宅裡,則感到快活得多。 現在泰麗莎推想,她叔叔一心想在這個祖傳的大宅裡來當這個一家之長。但是如果沒有一筆財富,他就會和她父親一樣,無法維持這個大宅。 於是他想出了這個主意,照叔父看來,這個主意是非常聰明,如果她嫁給了他的長子魯珀特,他們就可以過好日子了。 但是他根本不考慮魯珀特並不愛她,因此十之八九會像父親對待母親那樣對待她。他起初會先到相距不遠的倫敦去尋歡作樂,然後恐怕就忍不住要住到巴黎去了。「我寧死也不忍受這個,」泰麗莎對自己說,「即使我不像媽媽愛爸爸那樣愛他,但是被甩在家裡,包括傭人在內,人人都替我難受,這還不是等於當人下人嗎?」「我今後何去何從?」 這個問題又在她的耳際迴響起來。 她很清楚問題的答案。 她一定得走,至於去哪兒,如何走,這無關宏旨,不過走她是走定了,去安排她自己的生活。 但是在這個問題上她自然必須放聰明些才行。 她十分肯定,叔父是不會輕易讓步的。 叔父把一切都盤算好了,步步為營,只要有辦法,泰麗莎的財產是逃不出他的手心的。泰麗莎倒抽了一口冷氣。 這會兒,她的樣子顯得比她的實際年齡要老多了,那一雙灰色眸子變得很嚴肅。她在靠窗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凝望著灑滿陽光的花園。 第二章 泰麗莎坐著沉思了很久,然後慢慢走上樓,順著走廊走到縫紉室,她知道她在那以能找到熱納維葉芙。 熱納維葉芙現年五十多,她是同泰麗莎的母親從法國來照顧泰麗莎的,打從泰麗莎有記憶以來,她就特別寶貝泰麗莎。 她在英國住得很久了,傭人們忘記了她是法國人,而把她叫做「珍妮」!事實上,這個名字是泰麗莎給她取的,當時她很小,發不出「熱納維葉芙」這個音來。不出泰麗莎所料,珍妮當時坐個縫紉室中央的方形松木桌邊,補她的一件睡袍上的花邊,她是那樣全神貫注地干她手中的活,沒有聽見泰麗莎走進屋來。 接著,她一抬頭就看見了泰麗莎,便笑了。 這是一張慈祥的臉上露出的慈祥笑容,但是熱納維葉芙的眼神是憂鬱的,當泰麗莎走到桌邊,在桌子的那一邊坐下的時候,她問道:「您叔父來幹什麼,小姐?」 泰麗莎倒抽了一口氣。 「他告訴我,要我嫁給他的兒子魯珀特,據他說,這樣我就不會吃那些專為搜刮財產的人的虧,但是實際上是因為他們想我的財產!」 珍妮的兩隻手落到了膝上。 「沒門!」她喊道。 講話時,她的法國口音幾乎聽不出來,毫無疑問,她被她聽到的話嚇壞了。她兩眼直盯著泰麗莎,好像她準是搞錯了。 「是真的,」泰麗莎說,「珍妮,你得幫我。」 「我怎麼個幫法?」 「我要走,在什麼地方躲起來!當年爸爸那樣對待媽媽你是知道的,所有的男人都叫我噁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