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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千尋 「上課的時候,肚子餓、脾氣差,居然倔強起來,打死不肯撥算盤珠子,夫子問她理由,小姐半句話都不說,夫子面子下不來,便打小姐幾個手板,結果小姐一怒之下就逃家了。」 五歲的小姐挨打,倔著臉,半聲不吭,六歲丫鬟卻哭成淚人兒,夫人身邊的嬤嬤直到現在還喜歡拿這件事打趣小姐。 「小姐真可憐。」紫裳滿眼同情。 「若不是下過苦功,小姐哪有這等本事,上回那筆米糧生意,老爺談不下來,還是小姐給談下的呢。」說起小姐的功績,她們幾個丫頭都與有榮焉。 童心淺哂。可不是嗎,都說她青出於藍,還有諂媚者道:若童家交到童姑娘手上,定會發揚光大。 她著實傑出厲害,厲害得最疼愛她的爹爹都擔心,日後若是姊弟相爭,弟弟會爭不過她這個外姓人。 外姓人?以後她不再是童心、童小姐而是某夫人,她將成為男人的附屬品,為他生兒育女,直到自己從外到裡、從身子到內心……都成為外姓人。 「後來呢?」紫裳追問。 「那次的事鬧得太大,把夫子給嚇著了,再不敢把小姐逼得那麼緊,可小姐卻變了,回到家後像脫胎換骨似的,每天追著夫子多教她一些,夫人以為咱們小姐著魔,還為此到廟裡燒香求佛。」 童心看看兩人,笑著解釋,「不是著魔,而是那屋子裡的玉哥哥對我說過:小鳥要飛得高、看得遠,得擁有一雙強健的翅膀,如果不想拘在小小的一畝三分地裡,當個淺薄的人,就得培養足夠的實力。 「不經歷風霜,小樹無法茁壯,被霜打過的果子才會甘甜,短短三天,玉哥哥教會我許多道理,出走一趟,我再不允許自己當嬌慣的富家千金。」 她的玉哥哥很厲害,會讀書、會寫文章,還練得一筆好字,他能砍柴、收拾屋子,還會做菜、照顧嬸嬸。 他同她說過很多話,嬸嬸卻笑著摟緊她說:玉哥哥那些話才不是在對童童說,他是在勉勵自己呢,玉哥哥想唸書科考,想當大官、入朝堂,好替嬸嬸爭個誥命。 於是她對玉哥哥說:等我回家,我把家裡的書全帶來給玉哥哥看,也讓夫子一起教玉哥哥唸書好不?可我們家夫子很凶,書默不好,要挨打的。 玉哥哥愛憐地摸摸她的頭說:能為這種事挨板子,是多幸福的啊。 可惜玉哥哥消失了…… 之後,她想飛得高、看得遠,戰戰兢兢、努力學習,她發誓要成為比爹爹更好的商人。 沒想到到頭來,身為女子的她,終究逃不過成為外姓人的命運。 「小姐,以後真的不能做生意了嗎?」紫裳忍不住問。 「傻,小姐以後要當官夫人,怎還能像過去那樣?」紫衣戳上她的額頭。 「那以後要做什麼呢?小姐又不是做針線的料,縫件衣服也能把手指頭給縫上去。寫詩作畫?別傻了,小姐哪有那個耐心,擺弄那些儒酸東西。至於彈琴嘛……欣賞別人彈琴可以,裝扮成男子,摸摸青樓姑娘、調笑調笑也行,可讓小姐彈琴,那不是在整別人,是整我們這群逃都逃不掉的小奴婢。」紫裳苦著一張臉叨念。 「合著你是在消遣主子啊?」紫衣瞪她一眼,這丫頭越發大膽了。 紫裳沒講錯,可嬤嬤也說過:眼下狀況,不管老爺作主哪一家,小姐都是要嫁人的,懂這種東西比懂得帳本更能得到丈夫的憐惜,總不能不攏著丈夫的心,卻教那些下賤女子得了便宜。 唉,千金難買早知道,早知道老爺會老來得子,就該讓小姐早點學會琴棋書畫,別事到臨頭才來逼迫小姐,豈不是擺明欺負人? 童心不禁調侃自己幾句,「就算不嫁入官家,哪個男人能讓女人拋頭露面?於他們而言,女人是用來生孩子,不是生銀子的。」 除非爹爹將她嫁入窮戶,窮得對方把銀子看得比名聲重要,否則這輩子她只能抱著那堆嫁妝銀子到老,問題是,爹爹怎麼可能替她尋那樣的親家? 「不讓小姐生銀子,是浪費小姐的本事,唉,要是小姐能嫁給玉哥哥就好了。」會鼓勵小姐別困守一畝三分地的,定是樂意見小姐展翅高飛的大度男子吧 紫衣重重掐了紫裳一把。「你這嘴巴,還真什麼話都能說,要是讓老爺聽見,不揭了你的皮才怪。」 聞言,童心臉紅,玉哥哥啊……怎麼能?桐花依舊、夕陽幾度,她與玉哥哥的緣分終結於多年以前…… 心微悶,親事定下,爹娘來信要她安分守己,像大家閨秀那樣,如果沒猜錯的話,她的嫁妝裡頭會有金有銀、有上好的傢俱和莊子田產,但絕對不會有鋪子,至於秋樺、秋桐幾個,必定不能跟著她嫁過去。 早知道無論如何都要走上這條路,這些年就不該讓自己看見那樣多的好風景,就該用籬笆將自己給豢養住,讓她的心小、眼界小,小得只會在乎一座宅院、一個男人。 唉,還沒嫁呢,她已經開始覺得喘不過氣來。 第二章 吃頓飯不簡單(1) 賣身葬父?! 黎育岷多看了對方兩眼,那是個年輕姑娘,十五、六歲的模樣,身形單薄,肌膚瑩白如玉,有幾分麗色,眼睛燦亮,眼珠子四下轉動,她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一個不小心,兩人目光相遇。 她飛快打量黎育岷幾眼,他穿著一件紫色綢衫,足下一雙青緞黑皮靴,服飾雖然貴重卻不甚張揚,長身玉立,朱面丹唇,丰神俊朗,渾身透著股書卷氣,是位名門貴公子。 略略垂頭,淚水在瞬間凝聚,她再度抬頭時,幾顆晶瑩淚珠滑落頰邊,教人心動的小模樣,令駐足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黎育岷並沒有停留的打算,他與人有約,且這等模樣的姑娘自有憐惜之人,不必非要他出手。 可是,當他經過姑娘面前時,對方喚住他,她哽咽的聲音帶著幾分楚楚可憐,讓人忍不住心軟。 「求公子發發善心,收留小女子。」 黎育岷頓了頓腳步,眼睫微斂,唇角輕扯。他本不想招惹麻煩的,可偏偏就是有人不怕死……笑容略略擴大,在轉身那瞬間,他的笑意微斂,換上滿臉真誠。 向前跨一步,他與姑娘面對面,從容問道:「姑娘喚在下?」 「是,求公子撥冗聽小女子一言。」 「姑娘但說無妨。」 「小女子與爹爹進京投親,可爹爹一路風霜,不幸病逝,小女子在這京城裡舉目無親,無處求助,但見公子相貌堂堂、丰神俊朗,必是心慈之人,萬望公子伸出援手,助小女子完成一番孝心。」 話說得楚楚動人,不時一顆淚珠滑落頰邊,彷彿他不襄助、不成全她一番孝心,便是不慈之人。 黎育岷看一眼圍觀百姓,有人滿面動容,他心底卻一聲冷笑,若對方姿色普通,還引不出這等效果,人吶,果然常教雙目誤事。 他忍不住揚起眉梢淡然一笑,半晌開口道:「姑娘怎知這圍觀百姓當中沒有心善、願伸出援手之人?為何非要喚住在下、認定在下心慈?難道在下與姑娘是舊識?」 姑娘聞言一怔,倉卒間眼珠子滴溜溜轉過,急急回道:「公子忘記了嗎?小女子與公子曾經有過一面之緣。」 「這樣?」 「是。」她眼底的猶豫一閃即過。 「可否請教姑娘,在哪裡見過在下?」他從容再問。 「小女子在街上見過公子一面,公子神態清俊,氣度高貴,必是出身不凡,區區十兩銀子公子定不會放在心上,若能因此救人於危厄苦難,小女子願意、願意……」 黎育岷截下她的話道:「願意屈身為奴,終生服侍在下?」 「是,助葬之恩恩大如天,小女子願以此身還報恩情。」她緊咬下唇用力點頭,臉上已是一片緋紅。 你願意?我還不想要呢!黎育岷輕哂。「在下心底有幾分疑問,還望姑娘為在下解惑。」 「公子請說。」姑娘抬起臉,細眉微蹙,那模樣令人心動。 「姑娘方才說道,與父親進京投親,怎麼未去尋找親人?」 「爹爹進京不久後便染上惡疾,小女子忙著照顧爹爹,沒有時間去尋訪親人。」她低下頭,尋思這番說詞有沒有漏洞。 黎育岷點頭再問:「既然姑娘忙著照顧父親,之前怎有時間上街?」 「小女子是……」她頓了頓,發現所有人的目光全落在自己身上,頷首輕聲道:「小女子是要上街替父親找大夫。」 「不知姑娘住在哪間客棧?」 「萬福客棧。」急切中她說了個京城裡的大客棧,大客棧人來人往,小二必不會記住所有入住的客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