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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千惠    


  佈雷克望望諾因陰沉的臉色,再轉頭看看滿臉通紅的瑋慈,直到此刻,遲鈍的他才發覺,自己不適當的貿然闖入,好像破壞了什麼好事。

  「喔,嗯,嗨。」佈雷克露出一張討好的笑臉,看起來有點像高飛狗的呆傻,「看樣子我來得不是時候……」

  「噯!我也要來叨擾。」

  門口出現第二個不識時務的聲音,是法藍,正哭喪著那張漂亮臉蛋。「都是那個大塊頭!害我手扭傷了!諾因你要負責!」

  佈雷克趕緊上前拖住法藍往門外走去,「來來來,我幫你看看,不要打擾了這對情人,免得被馬踢到地獄……」

  諾因歎口氣,這些朋友都知道他的性格,是那種發脾氣也不過幾分鐘就消氣的人,他無奈的對著吸血鬼與狐狸精歎道:「都進來吧,」他轉頭看看後面那個仍然臉紅的女人,「瑋慈,你需要人幫忙煮飯嗎?今天多了兩個食客。」

  她當然不介意多煮幾道菜,只是在座三位男客各有所好,諾因吃半熟的牛排,佈雷克熱愛番茄與紅酒——以及任何紅色的食材,法藍則要新鮮的蔬果,還有魚。

  見她一個人忙得暈頭轉向,諾因走進廚房想幫忙,不料卻先打翻了一罐鹽,一轉身,又差點碰翻正在煎魚的鍋。

  她只好把正在拌凱薩沙拉的大碗丟給他,叫他乖乖坐在吧檯上幫忙。

  法藍見諾因被踢出來,邁著懶散的步伐,走到他身邊,「我真覺得你一點家事基因都沒有。」

  「閉嘴,狐狸精。」

  「誰是狐狸精?」張瑋慈正巧把煎魚端出來,疑惑的瞇起眼,「什麼狐狸精?」

  兩個男人交換一個眼色,她發覺又是那種心知肚明的視線。

  「沒有,你聽錯了。」諾因的微笑顯得太過正直。

  「是啊是啊,聽錯了。」法藍的魅惑笑容此刻看起來也有些心虛。

  她打量著眼前這一搭一唱的兩人,直到佈雷克高叫,「有東西焦了!」她才連忙轉回廚房。

  但回到廚房她就發現被騙了,顯然佈雷克只是為了把她的注意力轉走。

  她邊攪動一鍋番茄蛋花湯,困惑的回想這幾天來到這間公寓的經歷,以及他們神秘兮兮的對話。先是那吞吞吐吐的「狼」字,屬於鬼魂類的佩卓,稱呼佈雷克為吸血鬼——的確,好像只有晚上才得見到佈雷克出現,現在又多了一個狐狸精……她滿心都是疑問的泡泡。

  「我覺得我們應該要再小心一點。」

  法藍把諾因與佈雷克拉到客廳,扭開音響,一首皇后合唱團的「WewillRockyou」音量大得震天價響。

  「諾因,她知道你的身份嗎?」法藍問道。

  諾因的回答是輕輕的搖頭。

  佈雷克見狀,同意的點點頭,對著諾因說道:「我們必須假設,她可能無法接受你的特殊……」

  「可是她能接受佩卓。」諾因反駁。

  「那是佩卓,佩卓是靈魂,她至少曾經是貨真價實的人類。」

  法藍難掩憂心的正色道:「但,不要忘記,你是狼人,我們都是異類,而我們的祖先都曾經吃過虧。」

  「再說,我們的名聲不太好。」佈雷克做了個鬼臉,還有心情笑。

  「感謝多年來的鬼故事與奸萊塢B級恐怖片的渲染。」諾因感覺心臟好像一下迅速失重,掉落到某個地方,被用力扭攪著。

  他怎麼會忘記這一點呢?與生俱來,狼人的身份。

  他知道他可以掩飾得很好,但是……

  法藍把他忽然刷白的臉色看在眼裡,「你愛她嗎?」

  才十幾天的相處,他知道自己深受吸引,不過這是愛嗎?荷俐與他交往四年的愛情,也能一夕崩毀。

  「我覺得你自己明白這個答案,」法藍拍拍他的肩膀,「如果你愛她,應該讓她明白你真正的身份,真愛當中不應該有謊言。」他加重了「真正的」語氣。

  佈雷克仔細審視著諾因的表情,「而且,如果,很幸運的,她也愛你,一定能接受你另外的身份。」他驕傲的拉了拉無形的領結,「這是我三百多年來的經驗談。」

  「我不知道……」諾因低下頭,曾經有個女人甚至還不知道這個天大的秘密前,就背叛了他。

  他迷惘的目光遠遠掃過那嬌小的身軀,他做得到嗎?

  告訴她自己真正的身份,她會不會嬌容慘綠,大聲呼叫的要他離遠一點?

  收養他的叔叔幸運的遇到一個人類女子,共結連理,可是他呢?他能遇到這樣一個女人嗎?

  諾因渴望瑋慈會是那個女人,但是又害怕荷俐的事件會重新上演。

  他的心很脆弱很脆弱,沒有外表的堅強,禁不起第二次的傷害啊……

  吃完飯,兩個不適時出現卻適時離開的食客躲回樓下去。

  法藍關上門前,還對諾因眨了眨眼。小小聲地說:「記得,要跟她說你的身份。」

  「我會的。」只是不見得是現在。

  送走兩人,他這次記得關上門,走向廚房問那忙碌於收拾善後的女子,「需要幫忙嗎?」

  「不,不用了。」

  張瑋慈聞言連忙把他推出廚房,想起他剛剛就像頭熊一樣差點把廚房搞成星際大戰的戰場,他在這裡根本就是災難。

  「我來就好。」

  「沒關係。」

  諾因執意定進來,站在她身邊,拿起她洗好的碗盤慢慢擦乾,又順手接過她手上的鍋具,放回高處櫥櫃裡。

  張瑋慈呆了呆,他們兩人的動作配合得簡直是天衣無縫,自然流暢的就像是對一起生活許久的夫妻。

  「那天……那天,我想我是不是嚇到你了?」他看著她,想起兩人之間的尷尬,忍不住脫口問道。

  「沒有,我只是……只是不知道怎麼回答。」

  廚房已收拾得差不多,她把手擦乾,走到客廳坐下,他也跟著出來坐在她對面。

  「如果……」他講不出口。「你可以直接拒絕。」至少這樣,就不會有太大的期待,導致最後面對落空的失落。

  寧可一刀切入重點,而不是慢慢凌遲處死。

  她迅速抬頭看他,「不!不是這樣……」否認得太快,她臉又紅通通。「不是你所想的這樣,絕對不是……」

  靜默了好一會,她才困難的咽口唾沫,緩緩開口,「我以前的戀愛經驗,實在是……怎麼說,嗯,都滿慘的。」

  諾因不敢置信的挑高眉頭,她談過戀愛?!那是那些男人瞎了眼,不然怎麼可能不珍惜她這麼美好的女子?

  「應該不會有我慘。」

  張瑋慈皺起眉頭,呆了呆,還有人能慘過自己?「怎麼說?」

  「我以前的女友——我只交過一個,」他不自覺的強調,「我們訂婚以後同居,結果她跟我的好友,在我出門時,嗯……」

  他比了一個下流的手勢,「搞在一起。」

  哇靠!「你……該不會正巧看到了吧?」

  「滿不幸的,正巧看到。」他嘲諷的撇撇嘴,「那天,我剛好收到第一份合約,想告訴她,我可以給她更好的生活。」

  老天啊!

  「結果一開門,只看到……」手勢再度出現,「這個。」

  張瑋慈張大嘴也瞪大了眼,她覺得自己現在的表情一定很可笑。好悲慘也好不堪的回憶!

  「我以為這種事情只會在電影裡面出現。」

  「真實人生往往比戲劇更加荒謬。」他抬起眼,灰色的眼睛看向她,像是說:你呢?神父,現在是比慘大告解嗎?她抓抓頭,忽然有這種錯覺。

  「我沒你那麼……」不幸。

  「勁爆,只是跟我交往的男人都覺得我……」是個男人。

  「像男人婆。」

  諾因撇撇嘴,一臉不敢苟同的表情。

  「他們不長眼睛。」

  「我也這樣覺得。」

  她故意挺起胸膛,裝出亞馬遜女戰士的凶狠模樣。「他們馴服不了我,只好用貶低來替代自卑,而且,」她笑起來,「我還賞了一記右勾拳給說我是男人婆的那個男人。」

  說是這樣說,但她還記得當時聽到對方說出這句話、賞了他一拳之後,回到租來的小房間,她狠狠的哭了一頓。

  接下來幾天,就連上班時候,她也不忘在鏡子面前研究自己,到底是哪裡女人味不足。

  笑容在回想起往事時,悄然隱沒。

  「瑋慈。」

  她甚至不想抬頭面對諾因。「嗯?」

  「你在哭。」

  「噢。真的。」接過他遞上的面紙,她狠狠的擦了擦臉。「我沒事。」

  她不想抬頭,抬頭一定會看到他憐憫的眼神……張瑋慈已經很清楚自己是個男人婆,不需要再添一名見證者。「瑋慈。」

  「啊?」

  「抬頭看我。」

  諾因低沉渾厚的溫柔語調像是有催眠的魔力,她輕輕仰起下巴,原本還對他微笑,沒想到,卻在那一瞬間,他伸出手臂緊擁住她,他的氣息迅速地包圍了她,霸道又柔情的佔領了所有空間。

  她只能感覺到他濕熱的唇輕輕地吮去她的淚水。

  她懷疑自己心臟會不會突然因為過度驚訝而停止跳動。

  但這樣細膩的感覺,一點也不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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