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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湛露 雁融掐緊指尖,強自堆笑,「是,還是王爺想得周到。那,我這就去準備。告辭。」 臨走時,因為腳步有些踉蹌,袖擺帶翻了桌上的茶杯,但她沒有勇氣回頭去多瞧,只是逃命似的趕快逃離。 瑾元伸出手拿起那個杯子,杯沿還殘留著她的胭脂印,淡淡的紅色,甚是醒目刺眼。 他往杯子中重新注滿了酒水,然後嘴唇貼著那個唇印,喝了下去。 火辣的酒意混雜著那—抹唇香,像—把暗刀,紮在心頭。 蠢!怕她流淚,怕她心碎,結果卻和她一唱一和地將彼此逼入絕境。何必這樣?難道他對她真的已經動了真情,所以才會讓自己變成這場戰局中被動的傻瓜? 眉心一蹙,他甩手丟掉那個杯子。 無論如何,他不能讓任何人改變他的生活,他一定要按照自己的方法,奪取屬於自己的幸福和快樂。 ☆ ☆ ☆ ☆ ☆ ☆ ☆ ☆ ☆ ☆ ☆ ☆ ☆ ☆ 雁融盤下廣德樓後變得更加繁忙了,雖然不需要經常去樓子裡坐鎮查看,但是有好多事情還是得親力親為。這份忙碌也是她刻意的,因為只有越忙碌,她才越顧不得去想瑾元和於香香的事情。 她騰出來西廂房給於香香住,而於香香也很快地搬進來了。 於香香入府那日她刻意躲出去,但是荷香卻十分為她義憤填膺。 「一個青樓女子,有什麼可神氣活現的?到底王把您才是正妻,她再大也就是個妾,將來您生了小主子,小主子就是小王爺。」 她面無表情地聽著,心中卻是翻江倒海一般。 讓兩個女人住在同一個跨院裡,瑾元打的算盤她可以猜到一點;—讓她們明爭暗鬥,而他躲在角落中竊喜暗笑,以後無論他進了哪邊廂房的門,總會有一個女人心碎到天亮,到了第二日,又再輪迴。 這麼歹毒的主意,虧他想得出來! 於是她故意地早出晚歸,給自己安排了各式各樣的藉口,什麼要去錢莊巡視,要去田莊查看,要去皇宮和皇后、皇妃聊天,或是回家看望父母……每次她說出這些理由的時候,雖然表面鎮定,心中卻暗暗期盼瑾元能有一句挽留的表示,這樣她也可以自我安慰一下,想著自己在他心中其實還有一份地位。 但瑾元每次都淡淡地笑著,「去吧,別在家中悶壞了,早去早回。」體貼的樣子就好像讓她出門是多麼為她著想一樣。 其實,她說的那些地方沒有幾個是她真正去過的,只有一次她回家去看母親,母親卻拉著她的手大發感慨—— 「雁融啊,我聽說你讓王爺把那個在外面的小妾搬進府裡了,還和你住在一個院子裡,這怎麼得了?萬一王爺心中以後只有她沒有你,你這個正妻當得豈不是要名存實亡?」 她受不了母親那憐憫痛惜的眼神,也懶得聽姊妹們的冷嘲熱諷,於是從那以後,沒再回過娘家。 好在,還有個廣德樓,可以做她最後的避風港。 廣德樓粉刷一新,沒過多少天就要重新開張了,廚子是舊有的,雁融給他們的薪水比以前的東家還高,再加上廣德樓的口碑和客源都不是問題,沒道理不留下來。其實廣德樓在最初幾日的忙碌之後,已經不需要她再親自過問,但她依然是天天一大早就過去。 「夫人,這是店內新制的菜式,請您品嚐。」大廚將一盤清炒筍尖擺在雁融面前。 她一邊試菜,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大廚聊著天,「胡師傅是本地人吧?」 大廚是個憨厚的中年胖子,叫胡全,聽東家問話,他嘿嘿地笑著,「是啊,就是本城人,自小就在這條街附近混。」 「這條街以前就是這樣繁華嗎?」 「繁華?呵呵,其實一直以來這條街也算不上繁華,只是有了清音樓,有了那條花街之後,人就多了起來。」 「這麼說來,那清音樓真是功不可沒。」雁融淡淡地笑,「去樓子裡的人都是什麼人?」 大廚不好意思地撓頭,「夫人,這種事……小的還真不大好意思說,無非是些達官貴人嘛,反正咱是窮人,沒那個閒錢,也進不去。」 她轉移掉話題,「您是個難得的好丈夫,聽說和尊夫人都成親十幾年了,兩人這麼多年都過得很幸福吧?」 「幸福是啥咱說不好,不過,我和我們家那個老婆子倒是經常吵架拌嘴,呵呵,這夫妻之間天天過日子,哪有鍋勺不碰鍋沿的?」 她頗有興味地問:「哦?那都為了些什麼事情拌嘴?」 「唉,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早就不記得了。」 「若吵得凶了,該怎麼辦?」 「還能怎樣?咱做男人的總不能低頭吧,一般都是我家老婆子哄我。」 看胡全黝黑的臉上泛起的得意之笑,雁融好像可以感覺到他心裡的甜蜜和溫暖。好幸福的夫妻,即使沒有萬貫家財,依然有讓人羨慕的條件。 她吃了幾口菜,點點頭,「味道很好,就寫道菜牌,回頭掛出來讓客人點吧。哦,清音樓那邊會到這裡來點菜嗎?」 「會啊,經常叫人來點菜。他們樓子裡其實自己有廚子,但都是做些小菜,若是遇上大貴人,一點一桌菜、兩桌菜,他們忙不過來,就要到咱們廣德樓來點了。對了,今天早上他們還來人叫了兩桌酒菜,說明天送過去。」 雁融的眼波一跳,再點點頭。「我知道了,你先忙去吧。」 這天回到王府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雁融疲倦地走回自己的跨院,本能地瞥了眼右邊的廂房——那裡還亮著燈,卻聽不見屋裡有什麼動靜。 瑾元會在那兒嗎? 她不敢停留,推開房門趕快走了進去。 但是剛剛反手關上門,她就愣住了——只見丈夫就坐在桌子旁,自斟自飲著。 見她進來,瑾元抬起眼皮對她一笑,「一出門就是一整天,把我這個丈夫丟在家中,實在不是一個賢慧的妻子該學的規矩吧?」 她還有點愣神兒,「王爺……怎麼會在這裡?」 「那我應該在哪裡?」他起身,走到她面前。 他身材挺拔,又高過她一頭之多,每次站在她面前都帶給她一種無形的壓力。以前她可以以微笑無視這種壓力,但是現在……卻讓她喘不過氣來。 「雁融,你這幾天很辛苦的樣子。在忙什麼?嗯?」他柔聲詢問,手指輕輕撫摸著她的耳垂。 「還不就是那些事情……我和王爺都說過的。」她的心有些慌亂。許久兩個人沒有靠得這麼近了,連他的手指觸碰她耳垂的感覺都讓她戰慄。是因為陌生,還是興奮? 瑾元俯下身,幾乎鼻子都碰到了她的,繚繞在她唇邊的氣息也是那麼火熱,「你好像瘦了?」 這溫暖的話讓她幾乎把持不住的泫然落淚。她急忙閃過身,低下頭,「王爺說笑了。」 他從後面一把拉住她的手,堅定地說:「你不要總是想著躲開我,這樣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解決問題?她很想蔑視這句話,於是冷冷地回應,「王爺以為我們之間有什麼問題要解決嗎?」 「難道沒有?」他反問。 有,當然有。 雁融就站在窗邊,依稀可以看到對面房間中透出的燈光。於香香正在等待他嗎?多可笑,她為什麼要這樣和另一個女人爭搶自己的丈夫? 「雁融?」瑾元像是不滿她的走神,將她拽到懷中,然後不由分說的地封住了她的唇。 幾日沒有親熱,他唇溫滾燙得似可以將她融化,她的神智有些迷離,生澀的回應,直到他將她抱上床,她才突然驚醒,叫了一聲—— 「不!」 他被她嚇到,詫異地俯視著她,「怎麼了?」 「不,你不該留在這裡。」 她忽然跳起來,推著他往外走,弄得他哭笑不得,連連追問:「怎麼了?」 雁融將他一口氣推出門,才說道:「你該去對面。於香香在等你。」 「等一下!」他伸出一腳抵住門,剛才洋溢在他眼底的柔情全凍成冰塊,「雁融,你是真的準備放棄了,就這樣把我拱手送給於香香,你我連夫妻都不做了嗎?」 她怔住,好半天才囁嚅著說:「她……畢竟有了你的孩子。你不知道女人的心有多脆弱,我不想傷她。」 「不傷她,就寧可傷你自己?」瑾元盯著她,「你想清楚了,我不希望你有朝一日後悔。」 她暗自苦笑,後悔?她天天都在後悔,後悔為什麼要嫁他,為什麼要愛上他,為什麼要故作大方地讓於香香搬進府來住? 人人都說她聰明,其實她是天底下最笨的女人。 但這一切她都不想說,她只是重重地推了他一把,將他推了出去,然後緊緊地關上了房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