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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湛露    


  好不容易她掙扎著說:「王爺,好了,這裡不是放肆的地方,別讓人看了笑話。」這輛馬車不大,坐了兩個人雖然不算擁擠,但這樣在馬車內「伸展拳腳」,車廂難免會晃動不已,讓坐在馬車邊上的荷香和車伕知道了,還不讓她羞死?

  瑾元唇角勾起一陣笑意,看著她滿臉通紅、嬌喘吁吁的樣子,心中蕩起的卻都是暖意。這才是他喜歡看到她的樣子——不是高高在上的刻板妻子,而是一個有著真性情,時而會嬌嗔,時而會動怒的可人兒。

  他看著她忙於將散亂的頭髮重新綰好,不禁笑著拉開她的手,「急什麼?你這個樣子我才喜歡。」他將她緊緊抱入懷中,在她耳畔低喃道:「雁融,你是我的人,所以,我不許別人對你有任何染指的意圖。」

  她的心頭漾滿了說不出的甜蜜,頭好像更暈了。「王爺,沒人會對我有這種企圖的。」她從來就是個低調的人,也不知道是否有人在她婚前對她有過好感。成親之後,她日常見的人都是他王府的下屬,不會有人有這膽量敢對她這個王妃動歪念頭的。

  但瑾元卻忽然板起臉,「以後離老二遠點,他對你大概就沒安好心。」

  「陛下?」她笑道,「那怎麼可能?若陛下中意我,早就選我入宮了。」

  「哼,他現在大概就把腸子悔青了。」瑾元一想到瑾陽看著雁融時那笑咪咪的神情,心裡就老大不高興。

  「你多想了,我現在是他的家人,他當然會對我客氣些。」

  「客氣到要把明心石都送給你?」他悶悶地說出心結。

  「明心石?」她不解地問,「就是這串項鏈上的那塊翡翠?」

  「那是父皇當初賞給他母親的,是定情之物,現在又拿來送給你,哼,什麼意思?」

  他記得很清楚,很久以為瑾陽曾堅定地對他說:「早晚有一天,我也會把那塊明心石送給我看中的姑娘,當作我們的定情信物。」

  當時他嗤之以鼻,笑話瑾陽的想法未免太過女兒態。沒想到,瑾陽沒把這明心石送給皇后、妃子,卻送給了雁融?這是什麼意思?挑釁嗎?

  車子一停,雁融知道他們到了,急忙又整理了一下衣裙和鬢髮,白了丈夫一眼,「在下人面前,你這個王爺做事好歹有點分寸。」

  「河東獅吼?」他打趣道,「你怕我在下人面前和你親熱?」

  她的臉瞬間又紅了,推他一把搶先出了馬車。

  燦爛的陽光下,她剛剛站定,驀然看到不遠的王府門前,一道熟悉的娉婷身影正孤孤單單地佇立在那裡。

  心頭所有的熱度忽然冷卻下來,連臉頰上殘存的笑意都僵住了。

  「於姑娘,來找王爺的?」她先一步打了招呼,依然是得體得聽不出半點火氣。

  於香香一眼看到緊跟著走下馬車的瑾元,沒有回應雁融的話,她三步並作兩步地奔到他面前,一下子撲進他懷裡。

  瑾元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她緊抱住。

  他訝異地抬頭,對視上雁融寒雪一般的眸子,這眼神看得他心中似乎都下起雪來。

  他皺皺眉,推開於香香,不耐煩地問道:「有什麼事?」

  今日的於香香和往常看起來很不一樣,以前她從來不會到王府來找他,也不會這樣旁若無人地當著許多人的面撲到自己懷中,就好像——故意邀寵。

  且她今日不僅將自己打扮得更加千嬌百媚,還一臉的羞紅,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姑娘似的,即使被他推開,依然扭扭捏捏地靠著他,柔聲道:「王爺,我……我有件事要和您說。」

  「有事就快說。」瑾元不以為意地依然將目光投注在雁融的身上,她要先進王府大門了。

  「我……我有身孕了。」

  於香香的話乍然讓瑾元愣住,同時,雁融也陡然站定,但她沒有回頭,只是那在一瞬間變得僵硬的肩膀,讓瑾元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紮了一下。

  說不出這是怎樣的痛,痛到他想趕快去和雁融說兩句話,無論要說什麼都好,總之他不能讓她就這樣離開。

  但是手臂被於香香緊緊地纏繞住,而雁融也在短暫的駐足之後,以極快的速度踏進門檻。

  他們的跨院在王府的深處,要走很遠。但是就在雁融跨步走進大門的時候,他卻好像聽到一個重重的關門聲音。

  這一聲,將他和她一下子隔絕在兩個天地之中。

  第6章

  雁融曾以為這世上沒有她不能應對的問題,即使在六歲的時候,她被姊姊推入水池中差點淹死,她依然可以保持冷靜,靠著自己的力量摸到池邊,成功地爬上岸來,搶救下這條命。

  六歲,她已經可以做到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現在呢?她卻發現自己做不到了。

  怎麼能接受這樣的結局?在滿心都是甜蜜和歡喜的時候,被人當頭一棒,不,或者應該說是當胸一劍,刺得她心頭鮮血淋漓。這種感覺,已經不是一個「痛」字可以形容。

  也因為這種感覺,她才認命的相信——自己真的愛上瑾元了。

  明明知道,她不是他生命中第一個,也不是唯一一個女人,論先來後到,其實是於香香在前。但是,聽到於香香嬌怯怯、喜孜孜地說出那一句話時,她還是有種遭到背叛的感覺。

  所以這一次,她失態了。

  沒辦法面帶微笑地去恭喜那一對有情人,或是裝得和藹可親地問候孩子的生產之期,她只想躲得遠遠的,遠到再也不要看到他們,她無法想像,當有一天,他們的孩子呱呱墜地之時,自己又該如何面對於香香、瑾元,面對人家一家三口的其樂融融。

  這天下午她一直沒有出房門,也不覺得餓,晚間時候,她知道自己再也躲不過去了,對內對外,她不能突然玩失蹤,該面對的總是要面對。

  荷香來敲門,「王妃,晚膳時辰到了,是給您端進去,還是和王爺一起吃?」

  她盡量平靜地問:「王爺呢?」

  「王爺一直在他的書房裡。」

  她又問:「於姑娘走了嗎?」

  「於姑娘老早就走了。」

  這麼說來,瑾元並沒有陪著於香香回清音樓,也沒有叫她留下來?不過這樣也對,難道要立刻把於香香安置在府內嗎?只是既然於香香早走了,瑾元為什麼沒有來找她表態?還是他其實也是在等她的回應?抑或……這本就是他們兩人的事情,與她無關。

  她沉默了很久,直到荷香又不安地出聲問了一遍,雁融才打起精神說:「我去王爺那邊吃。」

  打開妝盒,看著那些胭脂水粉、金釵耳環,她忽然想起一句話——女為悅己者容。

  但是她的容,真的會有人細心「悅」覽嗎?

  瑾元緩緩抬起頭,看著從外面走進來的雁融——

  她神色很平靜,彷彿白天走進王府的那個僵硬背影不是她的,一切都沒有發生似的。

  她換了一條銀白色繡著紫色花朵的長裙,雍容貴氣之外還帶著一股出塵的飄逸,清靈秀雅得不染纖塵。

  她的身上似乎就是一直有這麼一股氣息,清清淡淡卻不冷漠,溫溫暖暖也不熱絡,那種若即若離的感覺,讓他在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就被狠狠地撞了一下心房。

  只是,此刻的她卻帶給她一股寒意,那是疏離的寒意,宣示著兩人隔著多遠的距離。

  「讓王爺久等了。」雁融客氣地對他躬身,在他的下手位子坐下。

  飯菜立刻擺上桌,瑾元卻沒有動筷子,只是低眉看著她默默地吃著飯,她吃飯的時候幾乎不發出一點聲響,就像是伯驚擾到誰似的。

  「雁融……」他先開了口,聲音溫柔得連自己都有些吃驚。

  她的筷子忽然停住,「王爺有事吩咐?」她僵硬地問。

  她真的是在乎的。

  瑾元盯著她微微垂著的睫羽,希望它能夠揚起,讓那雙烏黑明亮的水眸望自己一眼。「你生氣了?」

  她扯起嘴角,似笑非笑的,「我為什麼生氣呢?」

  「於香香……」

  「王爺準備怎樣安頓她?」

  瑾元一怔,沒想到她會問出這樣的話,他考慮了會,故作漫不經心的懶懶洋洋問道:「賢慧的王妃有什麼意見嗎?」

  「到底是王爺的血脈,不應流落在外。清音樓是個閒雜人等都可以去的是非之地,小王爺的血統必須正統,他的娘親自然也不能是出身於那種地方。」

  他挑起眉,「哦?那你的意見是……」

  「請王爺接於姑娘入府安置,盡快給她一個名份。」

  雁融盡量平靜的說出這讓她倍感心痛的一句話,話一說出口時,她就後悔了,因為她在瑾元的眼中看到的是愕然和怒意。

  他為什麼生氣?因為他沒想到她會這麼大方吧?只是這難道不是他想要的嗎?一妻一妾,坐享齊人之福,再過些年,都可以子孫滿堂了。

  真正會痛的人只有她……一個人而已。

  她緩緩站起身,「王爺若是有什麼需要我去辦的,就請吩咐一聲,於姑娘進府時該穿的衣服、住的屋子,我都可以幫忙操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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