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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頁 千尋 這話,討的是兄妹倆的婚姻自主權,表面是對莫歷升所言,其實就是在對江媚娘撂話,鈁敏、詩敏日後的對象必須要她看得過眼,江媚娘別想以母親的身份任意替他們兄妹作主。 「多謝舅夫人對他們的看顧,他日他們若有成就,必不敢忘記你的大恩。」 詩敏掃一眼江媚娘欲噴火的雙眼,刻意火上添油。她靠到父親身邊撒嬌,勾起他的手,說:「爹,你心放心,詩敏長大以後會孝順你心,也會孝順舅母,沒有您們,就沒有今天的我。」 軟軟的嬌嫩聲調聽進耳裡,莫歷升便是有再大的火氣也消了。他握握女兒的手,問:「既然如此,這些年怎麼沒有想到回去看爹?」 她低下頭,目光閃躲,有意無意地朝江媚娘掃去一眼。「爹,女兒怕。」 他歎道:「年紀大了,有什麼好怕的,日後過年過節,同哥哥一起回府吧。」 「女兒明白,爹爹,日後休沐,您也常到莊園來走走吧,女兒很能幹,做了好多事,想讓爹爹知道呢。」 「我會。」他拍拍女兒的手,安慰道。 雲娘道:「時辰不早,莫大人要不要留下來一起用午膳?」 他看看兒子女兒,再看看滿臉怒容的江媚娘,滿心無奈。「不必了,還望舅夫人多照顧孩子們。」 「那是自然。」 送走莫歷升和江媚娘以後,詩敏雀躍,跳到傅競身邊,滿臉得意,像孩子討糖似的,追著他問:「我表現得怎樣?」 「不錯啊,現學現賣。」他嘉許地拍拍她的頭。 聽見兩人對話,莫鈁敏笑間:「什麼現學現賣?」 對於傅競,他打心底佩服,這人見多識廣,提出來的每個論點都讓人讚歎不已,能交往這樣的朋友,是自己之幸。 「我才剛教她,做生意不是咄咄逼人、義正詞嚴,用道理把對方給壓下去才叫贏,而是……」 詩敏接口,「結局是我們設定的那個,才叫做贏。我把江媚娘氣到快中風、爹爹沒責怪我們的隱瞞、我們可以不進莫府,而且不必背負著不孝的罪名,每個結局都是設定中的,我們大贏特贏啦。」 她一面笑一面跳,連連轉過幾個大圈圈,她扯住哥哥的衣袖,樂得直想跳舞。 雲娘向莊師博望去一眼,抿看唇笑道:「還是個孩子呢,瞧她高興成這樣。」 聽著雲娘的話,傅競的眼光追著詩敏,連心都在笑。對啊,十四歲的孩子就該是這樣,不該背負著沉重過往。 既是重生,便是再世為人,過去的一切,自該割捨。 「這還不算贏,鈁敏若是能在殿試上表現優異,入了皇帝的眼,封個比莫大人還高的官,才是真贏。」莊柏軒說。 詩敏勾住哥哥的手,靠在他身上,笑道:「哥哥,師傅對你期待很深呢。」 「難道你不期待?」 「不,哥哥已經夠好了,如果可以選,我選哥哥平安、自在、快樂。」 他攬過妹妹的肩膀笑道:「你在,哥哥就會平安自在快樂。」 這天,舉家同慶,奶娘親自操辦了流水席,請莊戶們大吃大喝,詩敏也慷慨地大發賞銀。 接下來十幾天,莊師傅把鈁敏哥哥關在屋裡,加強課業,而她把一天當一個月使,走到哪裡都帶著凌師傅和傅競。 詩敏想,自己這輩子大概沒說過那麼多的話,她也不知道自己居然有那麼多話可說。 她說:「待絹花的生意做起來,我就要在後園蓋一間大屋,聘更多的婦人,生產更多、更好的絹花,我要京城裡的貴婦們,一想到絹花,就會想到我們家。」 她說:「橘醬和陳皮如果不成功,我就要把橘林給砍掉,石欠掉以後做什麼呢?」 莊師傅建議種藥拿,傅競建議種反季蔬果,她想半天,想不出誰的點子比較好,便笑著說:「有沒有搖錢樹呢?我想種上一大片,收成的時候,在地上鋪上一層紙,抓看樹幹猛搖,叮叮咚咚聽著銀子撞銀子的聲音啊……連作夢都會發笑。」 傅競戳戳她的額頭,佯怒,「你這個貪心丫頭,搖錢樹種一裸就能富一世人了,還要種上一大片?」 她說:「師傅啊,如果我嫁不出去,可不可等你辦好事情後,再回來娶我?」 劉煜額頭冒出三道黑線,傅競聽了心底不是滋昧,忍不住諷刺她幾句。 「凌師傅有必要這麼犧牲嗎?。收了個高不成、低不就,很可能影響自己半世名譽的半吊子徒弟已經夠悲慘,現在連終身幸福都要搭進去,可歎啊,奉勸凌師傅,收徒弟要看清楚,千萬別因為一時同情而害了自己一輩子。」 這話,讓詩敏追著他滿林子跑,他跑得飛快,她追得上氣不接下氣,然後她明白,他的傷已經徹底恢復。 她捧著一大盤炒鱔魚,坐在傅競身邊,本來是同他搶食的,可是搶著搶著,心突然酸了起來,她把整個盤子端到他面前,說:「你吃吧,我不同你搶了。」 「幾時變得這麼有良心?」他斜眼覷她。 她搖頭道:「以後想念這個味兒,就到莊園來作客吧,我們家的水田養了很多。」 他凝目問:「你想我回來作客嗎?」 她笑笑,眼底有淡淡的離愁。「我希望,你順利、快樂。」 那個下午,莫名其妙下了一場雨,雨不大,但淋濕了她的臉頰,掩飾了她來不及擦去的淚光。 殿試前一日,傅競、凌師傅、莊師傅和鈁敏哥哥一起坐上馬車,往京城方向走。 回程時,只有鈁敏哥哥獨自一人,他帶回來好消息,皇帝點中他為狀元,不多久,皇帝指派他為六品知府,回晉州任父母官。 數日後,詩敏陪同哥哥回莫府向父親辭行,她看著破舊的宅子,與他們莊園的規模相差甚多,府裡只有寥寥幾個下人,前世裡,莫府有好幾位姨娘,如今都不見蹤影。 看見這般破落慘況,她心底說不出是得意還是歎息。 相師所言果然極準,父親得有子、有女、有母親的庇蔭,才能步步高陸、功成名就,沒他們在身邊,也就只能這副光景。 看不起商戶嗎?她淡然一笑。 可她嘴上說得硬,心底卻多少不忍,離開莫府時,她悄悄遞了個包袱給父親。 裡頭有兩套新做的衣裳、鞋子,一塊徽墨、一方紫端視和五十兩銀子。 她背著父親低聲道:「爹爹在外為官,多少需要應酬,那日您到莊園,見到您的裝束……娘若是知道,定會難過不捨,我同奶娘熬夜做了衣服鞋子,希望爹爹穿得慣。」 詩敏有小心思,她想拉攏父親,要他多看重自己,了尚若他日真有教自己擔心的事情發生,希望父親能站在自己這邊。 回到莊園後,詩敏開始替哥哥打理赴任行囊,她翻箱倒櫃,想把所有好東西全讓哥哥帶上,可在她打開自己最寶貝的楠木盒子時,一塊龍紋玉珮正中擺著,下面壓著一張紙,上頭寫著:等我。 她盯著它們看了近一個時辰,手指在龍紋上細細滑過,疑團漸漸擴大。 那龍飛鳳舞的筆跡分明是傅競的,也只有他才會大刺刺寫上這兩個字,可是玉珮…… 她分明記得,在前世,這是師傅親手交給她的,師傅臨行時依依不捨,把龍紋玉珮給了她,還說,若碰到任何困難就拿著這個到當地街門,自會有人替她出頭。 她甚至記得,自己死後,這塊玉珮被莫鑫敏拿走,怎麼會……怎麼它會是傅競的東西? 難道傅競和師傅認識,卻不讓她知曉? 或是他們前世熟識,今生要透過她,才能認識彼此? 她想破腦袋,企圖想出幾分端倪,但是假設再多的情境,她還是不知道,哪個才是真實。 她一直希望師傅或傅競回來普自己解答,可是這一等,就是三個年頭過去…… 第7章(1) 康元三十七年,莫鈁敏前往晉州赴任。 晉州民風淳樸,少有宮事,但晉州是乾旱之地,農利收穫少,因此稅賦一直是當地父母官就任的最大問題,為此,詩敏尋到當初替莊園規划水利問題和農事的專家,連同莊師傅引薦的幾位幫手,隨同哥哥一起前往晉州。 這年秋天,絹花的生意比料想中要好,幾位曾得過宮中賞賜絹花的貴夫人見到,驚為上品,覺得款式比宮中所出更有新意,消息傳開,雲娘的絹花供不應求。 詩敏原想在後園蓋大屋,多招募些人手,卻又想到冬天將至,橘園的果樹已結實纍纍,馬上就是生產陳皮和橘醬的季節,她擔心舅母太操勞,再加上春天一到,百花盛開,婦人、姑娘們有鮮花可戴,絹花的銷量自然會下滑,因此將計劃往後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