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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千尋    


  詩敏考慮過,是不是把莫鑫敏的身世揭開,造成父親與江姨娘之間的嫌隙,甚而離異?

  可她沒把握,莫鑫敏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世,就算知情,倘若他與江姨娘矢口否認,在缺乏證據的狀況下,她的揭穿看在父親眼底,只會是另一個不入流的爭寵手段。

  她冒不起這個險,她和哥哥年紀尚稚,許多事還得仰仗父親出頭,因此他們決議,待江姨娘再進竹院時,將事情鬧大。

  果然,母親頭七還沒過,江姨娘已忍不住,跑到竹院要求她和奶娘交出庫房鑰匙,明明心底貪著嫡妻的財產,卻還要假意好心,說是幫他們把娘親嫁妝帶回京城,以後好給詩敏備嫁。

  詩敏沒有置嚎,便將庫房鑰匙交出去,可當江媚娘發現夏宛娘一百二十八的抬嫁妝只剩下一些桌椅木櫃等等不值錢的大物件後,心底貪婪再也掩飾不住,她氣恨惱火、滿目忿然,指著詩敏,硬逼她把藏起來的嫁妝給交出來。

  詩敏什麼話都不說,就只是哭,哭得撕心裂肺、柔腸寸斷,哭得下人們看不過眼,偷偷跑到前院把老爺給請過來。

  江媚娘氣急敗壞,一面指著他們兄妹怒聲斥喝,一面將竹院裡裡外外、上上下下翻個透徹,只差沒掘地三尺,找出財物。

  詩敏抱住哥哥,滿面恐俱地看向她,邊哭、邊求她手下留情,詩敏裝可憐、扮小心,擺明要讓門外的下人們看清楚,江姨娘是怎麼迫害他們孤兒寡女的。

  莫紡低頭,看一眼懷中的妹妹,眼底閃過一抹清澈,江姨娘當然找不到,那些嫁妝就穿在妹妹身上,兩人互覷,眼中都帶著譏諷及仇恨。

  凌師傅和莊師博在母親過世後,就被江姨娘趕出莫府大門,如今在外頭貴屋而居,每天深夜都會潛進莫府,與兩兄妹見面,對他們耳提面命,忍字頭上一把刃,雖難熬,但有目的的忍讓,可以替自己製造再起機會。

  他們將師傅的話聽進耳裡,處處小心,受了委屁也沉默不語,江姨娘的刻意挑釁,他們低眉順眼全數受了。兄妹倆越是這樣,便越得父親心疼歉疚。

  第3章(2)

  江媚娘連被子都拆開了,也拆不出半抬嫁妝,她把宛娘的妝台翻出來,裡面什麼都沒有,只有幾柄便宜簪子。

  她不相信,短短幾年那女人竟能將嫁妝給揮霍殆盡,就算她月月施糧濟貧,就算她用好藥養著公公、婆婆和一個白癡兒子,銀子也不至於半點不留,夏宛娘人前溫婉順和,可心底還是個明白人,她能不替白癡兒子的未來謀算嗎?

  夏宛娘越是這樣作假,她越是不信,錢一定還在,只是藏在她不知道的角落而已。

  奶娘跪伏在地上哭著,「江姨娘,求求您別呀,夫人屍骨未寒,您這樣嚇著她的孩子,夫人會心疼吶!

  找不到東西,江媚娘氣憋著正尋出處,聽奶娘這樣哭喊,忍不住一腳瑞向她胸口,「你這個下作的老倡婦,說!錢都藏到哪裡去了?不會是你看主子年幼,把主子的錢財都給吞了吧。」

  見奶娘被踹瑞倒,詩敏氣得全身發抖,莫鈁敏擔心她失控,連忙握了握她的手,牽著她跑到奶娘身邊,一左一右跪抱住奶娘,齊齊放聲大哭。

  「江姨娘,您就饒過這兩個孩於吧,二少爺傻了、二姑娘還小,什麼都不懂,你就高抬貴手放過他們……」奶娘聲淚俱下,哭得淒慘欲絕。

  「我放過他們,誰來放過我?來人,拿幾把鋤頭過來,把竹院給我挖,我就不信找不到。」

  她還真要掘地?詩敏眼底閃過一抹厲色。這女人瘋了,不過……鬧越大越好,最好傳遍鄰里鄉鎮,讓人人都知曉,江媚娘是個怎樣的潑婦。

  「你在做什麼?」莫歷升被下人請過來,一進屋便看見滿屋子凌亂,以及趴在地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一老二小,頓時怒火中燒。

  一個好好的家怎麼會鬧成這樣?爹娘剛過世,妻子又莫名其妙死去,連日來,媚娘鬧騰,早有惡名聲傳出去,尤其她還派人把兩個師傅給丟出大門……莊師傅還好,在鄉民眼裡,凌師傅可是月月到廟裡為貧戶義診的大好人,他們見此,能不背地批評?

  外頭已有人傳言說他寵妾滅妻、縱妾虐子,還冷言冷語道:「益於旺夫的元配被害死,莫歷升的官運也差不多走到盡頭。」

  他向來是最看重名聲的,現在可好,全讓媚娘當成狗屎踩在地上。

  詩敏仰起頭,讓父親看見自己哭腫的雙眼還不夠,跪爬到父親跟前,不停磕頭。她哭著、號著,幾乎上氣不接下氣,卻還是把滿腹委屈給說分明。

  「姨娘想要娘的陪嫁,可娘的嫁妝真的只剩下庫房裡那些呀,早在兩年前,大夫就說祖父的身子不行了,可祖父說他不能死,他還要看著二哥考上狀元、看著爹爹當宰相,娘心疼二哥、心疼祖父,她比誰都明白,祖父祖母情感甚篤,祖父一走,祖母定然也活不下去,百年人參再貴,娘也要托人一把一把從關外帶回來。

  「銀子像流水一樣花出去,詩敏看著心疼吶,連奶娘也是一勸再勸,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可娘堅持,她說:『這個家萬萬不能散,否則爹爹連個根基都沒有了,為爹爹,無論如何都要把這個家給守住。』這半年來,娘四處托人,想賣掉那些大件傢俱,若不是找不到買主,娘也要把它們賣掉,給祖父換藥吃。」詩敏哭得聲淚俱下,哀感不已。

  前世,她不滿爹爹冷待母親,便冷待起父親,她不求與父親親近,只求相安無事,家和寧靜。

  卻因為如此,她與父親之間的關係越來越疏遠。這世,她學聰明了,即使心底埋怨父親的自私、現實、冷情,他依然是這個家裡的支柱,唯有他能夠提供她和哥哥庇護。

  莫鈁敏不能多話,怕一說就露餡,他只能抱住妹妹,跟著她又跪又拜,重複看說:「妹妹不哭,娘會傷心。」

  弱子稚女,這樣的場面任誰看了都會鼻酸,何況他們是自己的孩子。莫歷升扶起兩個孩子,狠狠瞪江媚娘一眼,對躲在外頭的下人們怒斥道:「還不快點進來把東西整理好,讓少爺和小姐好好歇歇。」

  江媚娘冷笑堵他,「這宅子馬上就要賣掉,有什麼好整理的。」

  莫歷升怒目望向她,她益發驕恐狂妄、目中無人了,自遷往京城定居,沒公婆雙親拘著,她一人坐大,把侍妾們壓得死死的,人人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她若一個不高興,便是打罵以對或是將人賣出去,越來越不把他放在眼裡。

  他不同她對峙,是因為江家岳丈是官場老人,三教九流都熟悉,有岳丈幫看引薦人脈和提攜,他在官場上越能得心應手,畢竟沒有後台的自己,想要事出一片天,必須比旁人更加的努力。

  因此媚娘不服侍公婆,他忍了,她不允許別的女人幫自己生孩子,他忍了,今天,他從凌致清的口中聽說,宛娘不是死於心疾而是毒物,讓他心底透出一陣陣惡寒。

  這令他聯想起當年,詩敏指著媚娘,指控她把鈁敏推進池塘一事。

  雖然無憑無據,可誰有必要對深居簡出的宛娘母子下手?她不是一心想要宛娘的嫁妝?而朝廷傳來的諾封一事,依她的性子,豈能不爭不鬧?

  這樣一想,他益發覺得這個女人面目可僧。

  「誰說這宅子要賣?這是父親要留給鈁敏的,誰都不准動」莫歷升怒道。

  雖然之前父親說過同樣的話,可如今情勢已然不同,莫鈁敏、詩敏聞言驚訝,不敢相信父親會在這當頭為他們作主。

  不只他們,江媚娘更無法相信,丈夫竟然不顧她的想法,硬要把老宅留下。

  他們需要銀子啊,別說買宅子,就是在京裡打點關係、吃穿用度都需要銀子,一個五品官能有多少棒銀可使,偏偏莫歷升占的不是肥缺,看看別人家的官夫人是怎生打扮、出於如何大方,難道他不知道?

  江媚娘不滿丈夫在下人面前給她沒臉,從翻不出夏宛娘的嫁妝,她就已經一肚子火,心裡盼了那麼多年的東西,以為馬上要手到擒來,沒想到居然撲空,現在連老宅都不准她染指,未來她還有什麼盼頭?

  豁出去了!她冷言冷語,對著丈夫道:「你不掌家、不知掌家苦,家裡養那麼多女人,哪個不花錢?不賣房子賣什麼?賣孩子嗎?可惜傻子賣不了錢,丫頭還有幾分顫色,賣到青樓裡倒是能添一筆收入,只不過,莫大人家的二小姐當了妓女……名聲還真是好聽。」

  莫歷升氣得眶皆盡裂,高高揚起手,江媚娘不怕死,反而仰頭迎上。「你打啊,你敢就打下去,我立刻回娘家,找我爹評評理去。」

  想起江家丈人,想起眼下斷不能再傳出事情,莫歷升將那口氣硬生生給吞下肚,放下手,他冷聲道:「你敢回去,就別再回來,莫府這間小廟,容不下你這尊大菩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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