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首頁 > 作家列表 > 陶陶 > 下個男人會更好 > 上一頁 返回 下一頁 | |||||||||||||
字體大小 |
背景顏色 |
|
|||||||||||
第4頁 陶陶 「喂,你在哪?」 「外面。」 她走出民宿,外頭刺眼的光線讓她瞇了下眼,順手拿起墨鏡戴上,今天天氣不錯,即使是十二月,還有二十幾度。 一到外頭,她就看到馬星龍坐在露天陽台的椅上,與民宿的老闆娘在聊天,桌上擺著飲料與三明治,一見她出來,馬星龍起身問道:「怎麼?不是說要睡一會兒。」 「我要出去,你來不來?」她簡短地說。 「要出去喔。」老闆娘聊天似地問話。 「對,買點東西。」姜淮蜜往外走。 「到車上等我,給我三分鐘。」馬星龍示意老闆娘把三明治跟飲料改成外帶。 姜淮蜜坐進車裡,望著前方的海,她一直很喜歡花蓮,不管是海是山,是人是景,都給她不鑿斧痕的質樸感,帶她認識花蓮的是魏子傑,他的家鄉在這兒,他一直很喜歡這兒,老說要調回這兒來。 警校畢業後,他把弟弟自親戚家接出來,兄弟一起在台北生活,英傑是個很好的孩子,有些靦腆,既善良又很為人著想,但這世界並不會因為你是好人,你很善良,壞事就不會發生在你身上。 英傑在學校被勒索,因為不想給哥哥帶來麻煩,所以從來沒提過,一開始是勒索後來變成了出氣包,身上的傷最後瞞不下去,終究還是讓魏子傑知道,他說若是以前他一定將那群人痛打一頓,但如今他是警察了,不能這麼做。 他將那些不良少年找出來談話,一見到他身上的警察制服,那些人都嚇壞了,自此也不敢再惹魏英傑。 事情原本應該這樣就結束了,誰曉得一年後,英傑竟在校園撞見他們販賣毒品,那些人擔心他回去跟警察哥哥告密,一時衝動攔住他,不讓他跑,結果釀成了悲劇。 群體暴力是最容易失去控制的,將人打成重傷也就算了,其中一名少年還惡作劇地給他注射毒品,想讓他嘗嘗毒品的滋味,沒想到因為過量造成他心臟衰竭,一條年輕的生命就這樣走了。 早上還見他朝氣十足地去上學,下午卻成了冰冷的屍體,魏子傑沒有辦法接受這個事實,她陪著他在太平問坐了許久,第一次見他落淚,從此沒再見過他的笑容。英傑的死在他身上扣了一個沉重的十字架,他怪自己不該將他接來台北,不該繼續讓他待在那所高中,不該因為他喊痛,就不再教他武術搏擊……他答應死去的父母要好好照顧弟弟,結果卻成了這樣…… 愧疚與自責將他淹沒,不管她說什麼就是無法將他拉出,那一年是可怕的一年,她戰戰兢兢地陪在他身旁,總是觀察他的神色與心情,他砌了一道牆,她就得趕忙拆牆;他關上門,她就得拚命敲門;他長出了荊棘,她仍得痛著擁抱他,第一次她體會到愛如此沉重。 他將弟弟的一小撮骨灰放在父母的靈骨塔旁,其他的全撒向了大海。 英傑說他最喜歡花蓮的海,只要站在海邊,他就覺得好平靜,你知道小時候我有多少次得看著他,不讓他被海浪捲去。 那天他們租了一條船,開到海上,將英傑的骨灰撒進大海,那天沒有什麼風浪,太陽曬得皮膚發燙,海藍的如此深邃,魏子傑站在甲板上,不發一語,只是盯著海面,菸一根一根的抽。 當時的她深怕他就這樣跳下去,沉入海底,她站在他背後,環著他的腰,想著他若想跳下去,還得經過她這關。 像是知道她的傻念頭,他幽幽地說了一句: 「我不會做傻事,蜜兒,我還有好多事沒做呢。」 聽見這話,她安下心,鬆了口氣,他還有希望,還有目標就好,時間總會將他的哀傷沖淡。 但事情完全不是她想的那樣,回台北後,他申請做臥底工作,她什麼都不知道,他沒有事先跟她商量,三個月後,他才打了通電話告訴她……自此他們之間伸出了一道裂縫,所有的一切都脫離了軌道…… 「這給你。」馬星龍坐進車內。 她回過神,視線自海面拉回,有些恍神地接過紙袋。「什麼?」 「三明治,你只吃了早餐,中午還是得塞點東西,不然沒力氣幹活。」 「謝謝。」她沒有爭辯,沉默地吃了幾口,喝著他帶過來的咖啡。 「想什麼?」他喝口紅茶,她戴著墨鏡,所以不曉得她有沒有哭過,不過她剛說話有點鼻音。 「沒有。」 他又瞄她一眼。「狀況不好就在這裡等,我去就行了。」她原本要睡覺,卻改變主意出門,定是有什麼大事,想必跟魏子傑有關。 「我很好。」吃到一半,實在沒什麼胃口,就放了下來,開車上路。 他也沒再多問,只是定定地看著前面。 馬星龍一開始給她的印象很差,保護妹妹過頭到侵犯隱私的行徑讓她倒足胃口,每回與他說話,她也總是不假辭色,他倒是沉得住氣,沒跟她吵過,頂多口氣差了些,大概是家裡女生太少,所以馬家男人對同性很凶狠,對異性很禮讓。 這一路下來,她發現他這人談話的分寸拿捏得很好,她不說話,他也不自討沒趣,他對她跟魏子傑的過去沒興趣,只想抓人。 讓她意外的是他竟會提起自己痛苦的過往,當然她曉得他的目的是想開導她……但她還是意外他會跟她說那些事,比起他來,自己似乎太小心眼了,雖然她沒辦法如此自在的談論與魏子傑的事,但起碼她可以不再擺臉色給他看。 「他剛打電話給我,約我一小時後跟他碰頭。」她左轉時說了這一句。 他壓下眉頭,聽到她接著說:「我們有過三年之約,袁立夫過世後,我沒辦法原諒他,他殺了一個無辜的人,我根本無法面對袁立夫新婚的太太,還有她肚子裡的遺腹子……他要我再給他三年,到時不管發生什麼事,他都會去自首。」 「你相信他?」 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道:「他不去,我會抓他去。」 他轉向她,深思地看她一眼。「這種事男人來做就行了。」 她摘下墨鏡,雙眸冒火。 「我不是性別歧視,只是覺得你沒必要把自己逼成這樣。」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我是過來人,我知道你在做什麼,也知道魏子傑在幹什麼,他失去了親人,他沒辦法填補那個坑洞,就像當初我失去君君一樣,所以我們都找東西來填那個坑洞,他想為弟弟報仇,但仇早就報了,那些少年早被關起來了不是嗎?可他的憤怒沒有因此撫平,因為一切都來得太容易了,如果他弟弟的死是個懸案,他會追著這個案子一直跑,兩年、三年過去了,當他終於找到兇手,他只要給他一顆子彈,憤怒就平息了。 「但他弟弟的案子不是,太簡單太容易了,兇手一下就被逮捕歸案,而他的憤怒還在,他需要發洩,他想殺人,所以他決定找黑道下手,你呢……你想幫他,所以好好的老師不做,考進了調查局,就是想幫他,問題是你幫不了他,你被他拖下去,搞得自己喘不過氣來……」 第2章(2) 「我沒有喘不過氣。」她憤怒地反駁。 他無動於衷地繼續說:「我同情他,但一碼歸一碼,他做的是錯的……」 「如果你的兄弟死了,你會講出這樣的話嗎?你不會想報仇嗎?」她反擊。 「當然,我可能會扭斷那幾個少年的頭,甚至賞他們幾顆子彈,但是事情有底線,他後面所做的事都超出了底線,他早該在殺死袁立夫的時候就回警局自首……」 「少跟我說教,你告訴我你花了幾年從君君的死裡面瘧出來?你甚至找了一個跟她長得一樣的人來頂替,你自己又好到哪裡去?」 她的嘴巴已不是自己的,那些嚴厲又刺耳的話語也不該是她說的,胸口的那把火燒得她失去理智、口不擇言。 話一說完,她反射地踩了煞車,胸口急促地鼓動著,她甚至感覺耳朵轟轟的響,她的胃在抽痛,炭火燒著她的喉嚨,她沙啞地開口: 「對不起……我不該說這些話。」她沒有看他,只是瞪著方向盤。 他沉默了幾秒,才緩緩說道:「開車吧,別誤了時間。」 「嗯。」她顫抖地拿起咖啡,喝了一口,他的聲音有些沉,但聽不出是不是在生氣。 她重新上路,專心地開著車,盡量不去想東想西,三十分鐘後她在山路邊的一個土地公廟停了下來。 「就是這裡。」她忽然感到疲憊。「以前他父母常帶他們來爬這座山。」 「他若知道我在,會出來嗎?」他實事求是地問。 「會,他答應過我,三年的約一到,不管什麼狀況,他都會跟我去自首。」她喝口咖啡,走下車去。 土地公廟小小的一間,大概站三個人就滿了,供桌上放了幾顆蘋果,中間坐著和藹的土地公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