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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艾林    


  幾個護院合力將水芙蓉架起,有的人拉胳膊,有的人抬她的腿,將她整個人架走,丟到火房門口。

  「別再生事了瘋婆子,否則下次定不客氣。」護院們啐了一口,揚長而去。

  怎麼辦?她要怎樣才能救得了霍炎庭?為什麼鼻子被塞住了,臉還濕了,週遭的雪也看不清了?

  原來她哭了……一顆顆眼淚佈滿她冰冷的面頰,面對任何殘酷的現實,她從不哭,可眼下止不住的眼淚不停的滑落眼眶。

  她要護著他,護著那個鑽進牛角尖的男人。

  不行!她不能自怨自艾,她要想辦法,一定要想到辦法,不能讓霍炎庭這般自虐下去,不管他有什麼罪,贖十年也都夠了!

  對,她要想到辦法。抹乾淨眼淚,水芙蓉定定神,頭腦裡開始為破壞葉家的法會而運轉著。

  當計畫生成後,她瘋一樣的衝進火房,早膳之後,和尚們都有早課要做,所以火房裡此時空無一人。水芙蓉從火房的後面拎出一桶油,然後在火一房的屋中央點起一堆火。

  當火苗眼見燒大時,水芙蓉將桶裡的油全倒在了火堆上。

  灼熱耀目的火光騰然而起,來不及躲開的水芙蓉左袖被燒到,她一邊跑一邊拍打左臂上的火苗……

  「快來人呀,失火了失火了!」水芙蓉高聲叫道。

  「水姑娘,你的手?!」匆忙奔到水芙蓉跟前的主持一時傻了眼,她臂上的燒傷觸目驚心,甚至能看見嚇人的血絲。

  「剛才……剛才我正在炸素果,把油打翻在火上了。」

  剛說完,便聽有人大聲驚呼,再一回頭,整個火房已被火焰吞噬,寒風吹來,可怕的火苗和飄舞的黑絮往鄰近的房舍飛舞。

  「不好!快,救火,快救火。快去把廂房的東西搬出來,快。」

  老主持和和尚們哪裡還顧得上水芙蓉,他們混亂的救起火來,有人衝進屋子裡拿東西,有人跑到井邊打水。

  瞬間,秋馬寺陷入混亂,火仍在劈哩咱啦地越燒越旺。

  一聽著火,葉家的老老少少亦在煙霧裡慌慌張張地逃出秋馬寺。

  層層煙霧,飄舞的雪花,刺骨的寒風,混亂的叫喊,葉家人突然的逃離,一切的一切,好似與那昂然不屈的男人無關。

  霍炎庭仍然巍然不動,他的雙膝緊貼著地面,肩上附著的雪花被衣衫透出來的血色染紅。

  垂落的頭髮,飄搖在深陷的兩頰間。

  第6章(2)

  「起來……霍炎庭,你起來!」

  霍炎庭如夢方醒,附著雪花的頭顱猛地仰起。

  「蓉兒?!」

  一臉蒼白的素衣女子,不是水芙蓉還有誰?

  「你……怎麼會?」霍炎庭馬上注意到她手上的傷,他猛地站起來,扶起她灼傷的手臂急問:「你的手怎麼了?!」他頓覺一柄沾了鹽水的鞭子猛抽心房。

  「我好好愛著的你,我無時無刻不想守護的你,我奉為神明的你,為何要放任葉家人作踐?為什麼?」水芙蓉拉回自己帶傷的手,哽咽的質問,不爭氣的淚水奪眶而出。

  她愛著他,想著他,可以包容他趕她走的事,但卻無法縱容原諒他的不愛惜自己。

  「我給你的感情,不需要你回應,不需要你在意,但求你能好好對待自己。霍炎庭,你聽見了嗎?我對你這樣好,你怎麼能對自己不好?!」

  他從未見她掉過淚,經歷了那麼多事,她最多只是情緒低落一陣子,從不在人前掉淚,此際她顆顆眼淚的重量,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恨不得拍死自己!如此好的她,竟然為他憔悴和心碎。

  他簡直就是個混蛋。

  「讓我看看你的傷……」霍炎庭一面自責一面懇求。

  「我不要!」她再次推開他伸過來的大掌。

  「如果你還想繼續自虐,我也不會好好愛情自己,我就傷重不治死掉算了,見你跪在這裡,比殺了我還要痛。」

  「蓉兒……」吵啞的聲線裡包含著感動和心疼。

  「答應我,霍炎庭,不要再跪了,十年了,如果葉錦娘還活著,她早已有了新的身份新的生活,如果她死了,百年之後,我跟你一起在地府跟她謝罪,霍炎庭,你不要再虐待你自己了好嗎?!」

  「原來你都知道。」他別過頭,不敢跟那乾淨清澈的眼睛對視,她知道了他的無能、他的失敗,他不值得托付終身。

  「是,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了,霍炎庭,那不是你的罪,不是你的錯,只是意外,只是你生命裡遇到的不好的事,你放過自己好不好?」

  「一個弄丟夫人的男人,不值得你這樣。」

  「值,這個男人,我知道他有情有義,我知道他把責任看得比什麼都重,我知道他很小便為父母解憂,我知道他願意犧牲生命去尋找妻子,我知道他救過很多人的命,要不是他,許多商隊早被山賊洗劫一空。你的存在,你所做的事,為好多人保全了性命和家財,這還不夠嗎?」

  「蓉兒!」他的眼底閃了閃光,動容地看著水芙蓉。

  「答應我,從今天起,把過去都忘掉好嗎?別再受葉家人的氣,別再來秋馬寺了!從今天起,做一個全新的霍炎庭,為過去十年的艱辛贖罪做一個了結,好嗎?」

  在他們的身後冒出了滾滾濃煙,火苗倒是看不見了。

  霍炎庭微抬眼,視線落在菩薩堂裡的長生牌位上。

  「你不答應,我就不治傷,我現在就去後山等死。」她主少一步往後退,語氣充滿堅決,她好怕他不答應,好怕他繼續作踐自己,別無他法,只得以死相而且。

  「好,我答應你,今日是一個了結。」霍炎庭鄭重低啞地說道:「錦娘,不論你在哪裡,都願你擁有幸福!若你已經百年之後我會攜妻,好好向你贖罪後才入輪迴,好嗎?」

  莽莽大雪,隨風飄揚,卻輕柔地覆蓋著廣寰的大地,紅塵間已是一派銀裝素裹,水芙蓉唇角帶笑,脫力的身體倏地暈倒在冰冷的雪面。

  「蓉兒?!」霍炎庭發狂一樣奔到她身邊,抱起她直奔寺外。

  他緊緊地將小臉護在胸膛,不讓寒風侵襲他的女人。從今日起,他是為水芙蓉重生的霍炎庭!

  今後他將為水芙蓉而重新振作,開啟他新一輪的人生。

  霍炎庭親自端著藥碗,來到水芙蓉的房門前,敲了敲,裡面沒有動靜,斜入鬢角的濃眉皺起。

  「你找蓉兒呀?」田春光從旁路過,笑得賊眉鼠眼,自從霍炎庭帶水芙蓉回來養傷後,這樣得逞的笑容就一直一直掛在自春光的臉上。

  每天夜裡,她都來找水芙蓉話家常,順道還打聽出在秋馬寺的種種,聽得她賊心大悅,哇哈哈哈,從此她的兒子再不會活在過去,畫地為牢,真是大快人心。

  那些想用葉錦娘要脅兒子的葉家人,再也無法作踐她的兒子、覬覦霍家家財了!

  「她又上廚房去了?」不是叫她不要再替大家煮食了嗎,她的傷還沒完全好呀。

  田春光搖頭。

  「回芙蓉坊?」霍炎庭神色變了變,傷還沒好,就到處亂跑!

  田春光眉開眼笑地點頭。

  霍炎庭放下藥碗,轉身欲走,卻被田春光叫住。

  「別心急,芙蓉不會不見的,聽我把話說完,我已經派人到秋馬寺去了,秋馬寺所有損失由我們青睚堡負責,我順便叫他們把那個菩薩堂拆了重蓋,呵呵呵。哎呀,別看芙蓉平時乖乖巧巧的,做起大事來就是有氣魄,燒得好!」拆了葉錦娘的長生牌位,看葉家人還怎麼鬧事。

  「母親想得周到,好,我會通知帳房把錢送過去。」霍炎庭一口應下,沒有任何猶豫,他知道娘這樣做的用意,他也認為這是最好的處置辦法。

  「嗯,行,去吧,找你的芙蓉妹子去吧。」田春光壞壞地催著兒子。

  不再多停留,心思全在水芙蓉身上的霍炎庭幾個起躍,到了馬房牽出龍駒直奔河東大街。

  「蓉兒呢?」他到了芙蓉坊裡,抓住三叔和三嬸問道。

  三叔和三嬸交換眼神,像有難言之隱似地搖頭。

  「喂!臭當兵的!為什麼你的湯餅比我的多?」

  「鬧什麼!本將軍的官階可是皇上親封的,清河小王爺是在罵皇上嗎?」

  「滾遠點,皇上是誤信讒言,才覺得你在前線有功。」

  「你說什麼?!本將軍我打退的敵人比你這輩子吃的鹽都多。」

  一對少年正在院中間的飯桌上你來我往地拌著嘴,他們一個身穿甲胃,一個身穿府綢儒衫,嘴上罵得歡,手上也很忙,兩人面前各自有一碗湯餅,穿甲胃的把碗裡不愛吃的青菜夾到儒杉少年碗裡,儒杉少年把自己碗裡的雞塊全丟給穿甲胃的少年。

  好奇怪的兩個人……芙蓉坊只是個食攤,從不留客人在內用飯的。霍炎庭沉吟了半晌,再看看三叔三嬸的神情,更是滿肚子狐疑。

  三嬸見那兩個少年還在鬥嘴,暗暗地朝霍炎庭努了努嘴巴。

  霍炎庭心領神會,朝三嬸努嘴的方向走去,出了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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