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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千尋 *** 他唸書,她坐在他身邊沙發,拿著包包裡的小說,安靜閱讀。她這種人的學習態度是這樣的,大考前念一星期,小考前念兩天,不考試的日子裡,她只讀小說和散文。 所以穗勍常批評她,讀過的文字很多,但組織起來,有用的很少。 她揚起手上的小說辯白,「誰說沒有用,它教我們如何正確看待愛情。」 穗勍從鼻孔裡發出一聲冷哼,「正確看待愛情?你瘋了。」 她鼓起腮幫子回答,「我哪有瘋。」 他用悲憐眼光望著她說:「正確的愛情是什麼?某種柯爾蒙的增生與分泌,其目的是為了讓人類生生不息,而今天的科技蓬勍發展,就算沒有愛情,人類也不會斷絕生命,因此愛情……算了吧。」 穗勍的口才很好,想辯得過他,靠她的笨腦袋,根本辦不到。 所以她生氣,氣他的歪理,甚至出言詛咒,詛咒哪天他碰到愛情,被那個女生整得活來又死去。 穗勍聽見,嗤之以鼻。「不會有那一天。」 她撅起嘴,第二次詛咒,「我詛咒那個你愛得死去活來的女生,不告而別,讓你天天思念,她卻在外面逍遙快活一整年。」 講這些話的時候,純粹是生氣加生氣,並沒有想到自己的嘴巴是取靈山聖水和制而成,竟讓她一語成讖。 那是後話,她要強調的是——看小說是一種有用的、有腦袋行為。 「餓不餓?」放下小說,她看看手錶,可以訂晚餐了。 「有點餓。」 「先喝點番茄汁,好不好?」 她沒見過那麼愛喝番茄汁的男人,他的冰箱裡面永遠冰著幾罐瓶裝番茄汁。 他點頭,她連忙進廚房,一面倒番茄汁,一面打電話訂晚餐。梅屋的套餐是她的最愛,她沒問過他喜不喜歡,不過他連她的廚藝都能再不皺眉情況下吃完,她相信梅屋的套餐一定更合他的意。 她倒好果汁準備進客廳時,發現他站在廚房門口,不知道站了多久,他斜靠在牆壁上,手裡拿著她的小說正在翻閱。 她走到他身邊,抽走小說,把果汁遞給他。「書好看嗎?」 他喝一口,臉上儘是滿足。「還沒看幾頁。」 「裡面的男主角已經結婚,卻愛上另外一個女人。」 「你看到結局了?」 「沒有。我看到元旦新年快到,外遇坐在自己的公寓客廳,遠遠看著施放煙火的大樓,她安慰自己,做為一個第三者,首要的學習是忘記所有節日。」 「為什麼?」 「因為在節日裡,男人必須陪著妻子家人度過,她不能抱怨,因為那是某種交換,她偷走某個女人的愛情,就得還給那個女人節日。」 「她何必做這種選擇?給得起她完整愛情的男人,天底下不是只有一個。」 「對啊,可她死心眼,認為『愛和寂寞』以及『等待和寂寞』當中,她已經選了前者,比起只能選擇後者的妻子,更佔優勢。她還認為有愛的寂寞,是一種心靈上的充實。」 莊帛宣無法認同這個論調。「你覺得這是對的嗎?」 「我不覺得。那是作者的個人看法,我認為,女主角可以找到別的男人,選擇『愛和專注』,不必非要將就只給得起她『等待和寂寞』的男人。」 他百分百同意,該放下就得放下,執著於當下,苦自己,無人受益。「以前我曾經讀過一句話。」 「哪句?」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只要相逢就夠嗎?不夠,人心貪,今天滿足於相逢,明天便希望能更進一步,這是人性,誰都躲不了。」 「沒錯,只在乎曾經擁有,不在乎天長地久,是廣告商拿來騙人的假話。擁有了,便會希望天長地久,除非哪天膩了厭了,你也會希望那個放棄天長地久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對方。」 「假使你喜歡的男人有了專屬女人,你會直接放棄他?」 姜穗青點頭,半分不遲疑。 「不管再喜歡都一樣?」 她加了力氣,再點頭。 「說不定你不搶走他,也會有別的女人把他從元配身邊搶走。」 「可搶走他的絕對不是我。」 「因為你不願意選擇愛和寂寞?」話到這裡,他認為她是個害怕寂寞的女性,直到她下一句推翻他的認定。 「這是原因之一。」 「那原因二呢?」 「如果我的愛情背後,必須附帶著別的女人的心酸,這種愛太殘忍。我是唯美主義者,我不要愛情裡有太多淚水,不管是我的,或者是其他女人的。」 「你可以對別人的心酸視而不見。」就像綺綺對他做的。 姜穗青笑著搖頭。「小時候老師教那麼多東西,我記住得不多,但有一句話,我不會忘記。」 「哪一句?」 「不要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 「你是個好學生。」而且是個高道德標準,肯替他人著想的好孩子。 「每次成績都低空飛過的才不是好學生。」她又嘲弄自己的腦袋。 「如果我是老師,你會是我心目中最優秀的學生。」 睇望著他,她希望有朝一日,成為他心目中最優秀的女人。 幾天後,她又偷偷問穗勍,「你覺得莊帛宣會不會愛上我?」 穗勍給的答案和之前一模一樣,這回他甚至用煽情口吻來做加強。 他是這樣說的,「天空不會愛上陸地,因為他們之間的距離有十萬八千里;夏蟲不會愛上冬雪,因為季節的交替讓它們不可能同時出現;沙漠不會愛上大海,因為它們的交融幾率等於零。」 她悶悶嘟嘴,問:「你為什麼要用這種口氣說話?」 她覺得自己被嚴重嘲笑。 穗勍揚起下巴說:「因為你只看羅曼史小說,我不這樣講的話,你無法理解我的正確意思。」 她果然被嘲笑。 然後,她再度加強「姜穗青和莊帛宣不可能」觀念;再然後,她認份地扮演他的知心朋友;又然後,她把幻想丟進太平洋,時刻提醒自己,朋友是兩人之間最優的距離。 直到那天,他生病。 莊帛宣得了重感冒,第一個發現的人是她。 鑰匙是她在當肇事者時,硬要來的,之後,不想還也不肯還,她要自由進出他的家門。 她到他家裡時,他剛吃完藥睡去,身子還有一點發燒。 睡超過四個鐘頭後,她喊他起床喝稀飯、吃藥,看他嘴唇發白,她憂心忡忡,緊鎖的眉頭,鎖住滿眼的憂愁,她問:「哪裡不舒服嗎?」 他捶吹太陽穴,回答:「頭痛。」 姜穗青從包包掏出一盒巧克力打開,拿出一顆,遞到他眼前,「吃一顆好不好?吃完巧克力就不痛。」 莊帛宣本想回答:我不是生理痛!但想了想,接過巧克力,接受她的好心,他吞下,但巧克力的藥效不如她預期的好。 非刻意,但看著他虛弱模樣,她就是會掉下眼淚,而且越是用力阻止,淚水越是唱反調。 她用力吸鼻子,說:「還是很痛嗎?我陪你去看醫生好不好?吃成藥很危險,聽說有人會吃出腎臟病。」 她的擔憂讓他動容,她竟為自己……這麼緊張? 小時候,總是為他生病而擔憂的母親不在了;前些日子,會因為他生病、不能陪她出門而發脾氣的綺綺也不在了。 他以為自己生病再不會影響任何人,沒想到,穗青因他頭痛而落淚。 「你為什麼哭?」他用手指為她拭去淚水,心底的感動在增加兩分。 「我怕你死掉。」她有個很好的國中同學就是發燒啊,醫生說只是感冒,開了藥,燒退了又燒,兩個星期以後變成肺炎,就死翹翹……嗚!她不要他死掉。 莊帛宣笑了。「我不會死掉,至少也要吃完你的巧克力以後再死。」 「你不要開玩笑,有時候看起來像是小毛病,事實上不是這樣。」 「別擔心,我確定這是小感冒。」 「真的嗎?」 「你看我,吃完巧克力,頭就不痛了。」他說謊,但發現自己的謊言能夠逗她安心,心情也跟著輕鬆起來。 「不痛就好,我就說吧,巧克力很好用。」她的聲音仍然哽咽不已。 「你習慣用巧克力來解決疼痛問題?」他問。 「對,不管哪裡痛,只要含一顆巧克力,就不會那麼痛了。」 「這麼好打發?往後不管誰傷了你的心,只要送你一盒巧克力,就能夠順利解決?」他玩笑說道。 姜穗青也玩笑回答,「對啊,我就是這麼容易解決的女生,想追我嗎?放馬過來。」 她不過是隨口說笑,沒有意思要挑釁他——「想追我,放馬過來」的意思。 但往往是說著無意,聽者有心,就像前幾日她送他上學那段對話一樣,她的話再度勾起他的心思,莊帛宣直覺回答,「是你說的,我要放馬過去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