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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1)

  瀧陽城外數十里處,有一座無名山。

  山雖無名,可山頂卻有個赫赫有名的土匪窩,叫做「虎牙寨」。

  這「虎牙寨」之所以有名,不光是因為它已盤據山頭有數十年之久,更因為他們對下手行搶的對象十分挑剔。

  一般小康之家或是尋常百姓,從不曾被這票土匪劫掠,他們非富商還看不上眼,專挑油滋滋的大肥羊下手,讓那些富商巨賈恨得牙癢癢的。

  曾有個老你信誓旦旦地說她看過一群土匪將搶來的金銀珠寶分給貧困的村民,但是沒有人相信她的話,認為是老你眼花看錯了。

  畢竟那些人可是土匪耶,搶了金銀財寶之後該是回山寨去吃肉喝酒大肆慶祝,怎麼可能會把到手的白花花銀子送出去?

  而那些被搶的富商們損失慘重,因此對「虎牙寨」恨之入骨,巴不得將他們全給宰了,可偏偏這幫土匪的本事高強,每回縣太爺派兵前去圍剿,都無功而返。

  這天午後,徐徐的暖風吹得幾名負責站崗的嘍昏昏欲睡,直到遠遠地瞥見一名中年婦人朝山上走來,才驚得他們一個個瞪大了眼。

  揉了揉眼,確定沒看錯之後,其中一人立刻奔回「虎牙寨」去通風報信。

  「老大!有個婆娘往山上來了!」嘍一邊衝進山寨,一邊嚷嚷著。

  在山寨大廳外的空地上,一名約莫二十五歲的男子正打著赤膊在練武,他的身材高大魁梧,肌肉結實賁起,古銅色的胸膛上淌著汗水,那水澤在烈日下閃著耀眼的光芒。

  一聽見手下的叫嚷,他收了招式,一對飛揚的劍眉高高挑起,那雙墨黑的眼瞳更是掠過一絲詫異。

  「你說什麼?」魏力颺望著手下。

  「有個婆娘往山上來了!」

  「就一個人?」

  「是,一個看起來約莫四十來歲的婦人。」

  魏力颺皺起眉頭,問道:「是迷路了嗎?」

  嘍搖了搖頭。「瞧那婆娘一路往山上走,不像是在找路,倒像是打算直闖咱們『虎牙寨』。」

  「什麼?」魏力颺面露不悅地啐道:「嘖,莫非是知道咱們從不幹些殺人放火的勾當,這會兒竟然連個娘兒們也敢往山上闖?」

  一名婦人隻身往「虎牙寨」裡闖,這件事要是傳了出去,他們山寨豈不是威風掃地了嗎?

  「老大,現在該怎麼處理那婆娘?」

  「把她給我逮來!」魏力颺下令。他倒想要弄清楚,那娘兒們不怕死地往土匪窩闖,究竟想做什麼?

  「是!」

  嘍立刻領命而去,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已逮回那名婦人。

  「老大,人已經抓來了。」

  嘍抓著那名嚇得發抖的婦人,將她推到已在大廳等待的魏力颺面前。

  魏力颺瞇起銳利如鷹的雙眸,仔細打量眼前這名婦人,眼底掠過一絲疑惑。

  這女人……怎麼好像有點眼熟?

  「你是什麼人?意圖闖入『虎牙寨』,有什麼目的?說!」他開口質問,那凌厲的叱喝配上威嚇的瞪視,氣勢相當駭人。

  婦人還沒開口回答,就先放聲大哭。

  聽著那激動的哭聲,魏力颺皺起眉頭,眼底浮現明顯的不耐。

  現在到底是在演哪一齣戲?他最討厭哭哭啼啼的婆娘,吵死人了!

  「夠了!」他喝道:「你要是再不乖乖回答,信不信我馬上叫人把你從山頂扔下去!」

  這個威脅果然奏效,婦人立刻止住哭泣,顫巍巍地問:「力颺?你是力颺對吧?你不認得我了嗎?我是你的小娘呀!」

  當這婦人喊出自己的名字時,魏力颺已暗感詫異,接著又聽見她自稱「小娘」,他的黑眸立刻危險地瞇起。

  很好,這會兒他想起這女人是誰了!她不就是那個「曾經」當了他七年爹的那男人的小妾--何媚娟嗎?

  自從七歲那年,「爹」咒罵他是娘偷漢子所生的雜種,並命人將年幼的他扔到山谷自生自滅之後,他已經有十八年不曾踏入那個家了。

  當年,負責「扔棄」他的那名奴僕,十多歲時曾在「虎牙寨」當過幾年的嘍,因不忍任由年幼的他凍寒而死,遂悄悄將他送入「虎牙寨」,讓膝下無子的寨主雷大虎收為義子。

  倘若不是如此,當時才七歲的他,恐怕早已在山谷中飢寒交迫而死了。

  「我與魏家已經毫不相干,你還來做什麼?」他語氣冰冷地質問。

  聽見這番質問,何媚娟又哭了起來。

  「你爹……你爹他……死了……」

  魏力颺先是一僵,嘴角隨即揚起一抹嘲諷的冷笑。

  「我爹?我爹當年不是早已畏罪潛逃,下落不明瞭嗎?」

  據說,當年他娘不僅偷漢子,還暗結珠胎,卻佯稱是魏家老爺的種,直到他七歲那一年,這樁姦情才曝了光,而他的生父為了怕被抓進官府嚴懲,竟拋下他們母子逃得不見蹤影。

  他不認為何媚娟口中的「你爹」指的是他那個下落不明的生父,但……當年那個下令將他扔到山谷自生自滅的男人是死是活,與他何干?

  何媚娟看著他陰鷙的神情,忽然「咚」的一聲,在魏力颺的面前跪下。

  「你這是做什麼?」魏力颺叱問。

  「力颺……當年的事情其實是一場誤會……你確實是你爹的親生骨肉啊!害你吃了那麼多苦……小娘對不起你……」何媚娟哭哭啼啼地說著。

  魏力颺的眉心愈皺愈緊,眼底的不悅愈來愈深,而原本就少得可憐的耐性更是快被磨光了。

  「你要嘛就把話說清楚,要嘛就滾出去!」他怒目喝道。

  何媚娟被他的氣勢給嚇到,趕緊結結巴巴地說:「當……當年……魏家有個長工向你娘勒索,你娘不僅沒有答應,還揚言要請老爺去告官,那長工憤而設計陷害你娘,故意讓小娘撞見他和你娘悄悄在庭院『私會』的畫面,還故意說些曖昧的話,讓小娘以為他和

  你娘暗中私通多年,還生下了你……小娘信以為真,把這件事情告訴你爹,而那長工在逃跑之前還故意留了一封書信,信裡交代夫人要好好照顧『他和夫人』的兒子力颺……老爺看了信之後勃然大怒,所以才會…一直到前陣子,那名潛逃多年的長工回到瀧陽城來,

  聽說了你娘當年因為抑鬱而早逝,就連你也被……他受不了良心的苛責,才對老爺說出真相……只可惜,這個坦白來得太遲……老爺當時已病入膏肓了……」

  當年,魏家老爺魏敬賢誤信妻子蕭麗雪背叛了他,震怒不已。

  礙於魏家是瀧陽城的首富,魏敬賢丟不起這個面子,於是封鎖住消息,不許任何人洩漏出去。

  但對於魏力颺這個「雜種」,魏敬賢完全無法容忍,於是不顧當時天寒地凍,命一名奴僕將年僅七歲的孩子扔到山谷去,任由他自生自滅。

  至於夫人蕭麗雪則被軟禁在樓閣裡,不許她踏出房門一步。許是因為擔心兒子的安危,又因遭受誣陷而悲憤抑鬱,不到一年她就去世了。

  「說起來,若不是小娘中了計,將那件事情告訴你爹,說不定後來的一切也不會發生……前些日子從福伯的口中聽說當年他沒有將你扔棄在山谷中,而是將你送進了『虎牙寨』,為了彌補當年的過錯,所以我就決定來找你--」

  「砰」的一聲巨響,沒等何媚娟把話說完,魏力颺一拳狠狠地擊向木桌,那可憐的桌子當場裂成了碎片。

  何媚娟一驚,被他散發出來的濃烈恨意與殺氣給嚇得魂不附體,害怕地吞了口唾沫,目光不敢直視魏力颺猙獰肅殺的神色。

  魏力颺的眼中燃著熾烈的怒焰,生平第一次有種噬血的衝動。

  他怎麼也想不到,當年的一切竟然只是一場陰險狠毒的計謀!那長工簡直是畜生,即使從來不殺人的他,此刻也恨不得將那傢伙碎屍萬段!

  「那傢伙呢?我要宰了他!」他宛如野獸般低狺。

  「他……他說完之後,像是怕會受到制裁,又不知逃哪兒去了,儘管咱們已派了許多人去找,那人卻已不知去向……」何媚娟低垂著眼,目光有些閃爍,並趕緊轉移話題地說:「既然現在已經真相大白,我除了特地來向你道歉之外,也順便要找你回去。」

  「回去?」

  魏力颺像聽見了什麼荒謬笑話似地冷哼了聲。

  「回去做什麼?」

  「你爹病逝了,這會兒魏家需要你……」

  「需要我?」魏力颺只覺得可笑至極。「早在十八年前我踏出魏家的那一刻起,我就與你們一家人毫無干係了,就算『那個人』病逝了與我又有何干?」

  這番話說得相當絕情,可當年那個「爹」不顧當時天寒地凍,命人將他丟棄在山谷,任由他自生自滅,早在那一刻起,他們之間就已恩斷義絕了!

  「可是……力颺,當年的一切都只是誤會,你爹更是抱著對你的愧疚與遺憾而死的……難道你不能放下一切,跟小娘回去--」

  「夠了!」魏力颺喝道:「我已經說了我不回去!魏家的一切我不想要也不屑要!你可以滾了!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下次再妄想闖上山來,就別怪我命人將你扔下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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