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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艾罌    


  這夜顏慕林心有不安,早知道今夜慕容重要率兵清剿青風寨,但不知勝敗如何,自然不敢睡沉。

  進城之時,慕容重派了十來個護衛給她,她也多留了個心眼,進城之後便將其中五人派出去,令他們分散各處,不到萬不得已之時,萬不可出頭,因此她帶進知州府的只不過五名護衛。

  知州府兵將她的住處團團圍住,領頭之人隔著房門喊話:「顏大人,城中今夜有點亂,知州大人怕有人闖進來擾了大人清靜,特意派遣小的前來保護大人。」

  一直跟著她的趙武道:「難道是王爺得手了?」

  顏慕林搖了搖頭,「極有可能是王爺攻破了青風寨,可是我總覺得,這緬州城才是一場硬仗呢。」

  趙武跟著慕容重經過大仗小仗無數,此刻也有些憂心,「王爺軍中糧草現下還是從緬州城供應的,眼下天寒地凍,若是教緬州知州知曉了王爺已掌握官匪勾結的證據,惟恐他狗急跳牆。」

  哪知道一語成讖。

  慕容重率兵回城之時,天色未曉,城門四閉,手下將士前去喊話,城門之上火把驟亮,火光之下,緬州知州身著常服站在城樓之上,他的身旁站著被綁成粽子一般的顏慕林與血淋淋的趙武,其餘護衛不知所蹤。

  慕容重頓時倒吸一口涼氣,心肝俱震。

  他在山中剿匪之時,只揣測緬州知州並沒這麼大的膽子,哪知道連夜回城,居然驚見這一幕。

  緬州知州似萬般無奈,「王爺,聽說你甚寵這位顏大人,夜夜與他聯榻共話,下官大膽揣測,顏大人定然是王爺的愛寵,不知道拿這位顏大人一命換下官一家十口的命,王爺肯不肯做這個買賣?」

  他還未及回答,站在城樓之上的人已經冷笑連連,「知州大人太也看得起在下官了,王爺京中紅粉無數,他又不好男色,怎的會看上下官?」

  第4章(2)

  原來緬州知州並無此意,只是禁不住屬下擒掇,又聯結近來種種,越想越覺得睿王爺若成功剿匪,而王大疤那裡萬一有什麼沒有清理乾淨的東西,教睿王爺搜出來,就算他不肯走這一步,大軍回城來第一步定然就是料理城中官員,到得那時,他自然也難保住項上人頭。

  不得已之下又帶了兩百人將顏慕林的住處圍住,無奈慕容重派來保護顏慕林的皆是跟隨自己數年的貼身護衛,浴血奮戰,幾乎將這兩百人給消耗光,這般勇猛,倒出乎緬州知州意料之外。

  也正是因為這些貼身護衛守住了房門,不肯讓知州手下兵卒進門,反倒坐實了睿王極為重視這位顏大人的揣測,不然為何連她身邊的護衛也這般扎手。

  知州手下久攻不下,只得又調遣了兩百人來,其餘四位護衛戰死,獨留了趙武一人,顏慕林破門而出,這才有了被縛城頭的一幕。

  慕容重率軍以來,除了老王爺戰死那一場仗之外,這些年早已喜怒難測:心神堅韌,哪知道今日在城下,眼瞧著城門之上被縛之人,心神早已動搖,此刻痛痛快快承認:「陳志,本王早知你有今日,你的揣測沒錯,顏大人倒真是本王愛寵,只是僅憑他不足以保你全家不死,不如本王隻身入城,換了顏大人做人質如何?」

  陳志正是這知州的名諱。

  知州拈著鬍子想上一想,背上沁出一層冷汗來,暗道僥倖,虧得他警醒,動手早,想了想,令手下放了一隻吊籃下去,「王爺不許帶兵器,隻身上籃。」

  城樓之上的顏慕林,眼睜睜看著端坐在馬上的高大男子棄了手中長槍,跳下馬來,大步走至垂下來的籃子前面,眼瞧著要坐了進去,立時尖叫:「不……王爺,你不能坐籃子上來,下官不過孤身一人,死則死矣,王爺萬不可因此赴險!」

  當朝睿王爺在宮中有多受寵,她心中極為清楚,自相識至今,雖時時氣惱相加,又恨他隨意破了自己身子,可是他今日痛快承認自己乃他的愛寵,又毫不猶豫的為了自己赴險,生死不計,這在顏慕林心中想來,直是不可思議。

  正因為不可思議,心神震動之下,她早已無暇考慮自己心中那份驟然湧上來的感動,只盼著他不要這樣輕率赴險。

  可無論她如何聲嘶力竭的阻止,竟不能攔住吊籃緩緩往上,籃子裡的人五官漸漸清晰,鷹目俊顏,狂悖張揚的樣子,倒不像作人質,反倒像在自家的後花園隨意閒逛一般。

  他剛剛上得城牆,便有數把鋼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王爺……」顏慕林沒有發現自己的聲音已經是微微哽咽,被鋼刀架在脖子上的軒昂男子,向前走兩步就立定在她面前,她更未曾發現自己面上已是熱淚滾滾,只是喃喃自語:「王爺這又是何苦?」

  相比她這樣激動到不能自抑的樣子,慕容重倒是神色淡漠,只是鷹目在她身上掃了一遍,似乎是想確認她有無受傷,看到她毫髮無傷的樣子,他終於微不可察的暗鬆了一口氣。

  睿王爺威震全國,這些府兵就算將鋼刀架在他脖子上,也縮手縮腳,被他氣勢所懾,心中害怕,其中一名小兵手一抖,便在他脖子上劃了道印子,血珠滴落而下,嚇得顏慕林又是一聲驚叫。

  慕容重倒全無懼意,笑得十分從容,「這位小兄弟,挾持人質的時候,手要穩一些,不然割破了本王的喉管,大概你們都得為本王陪葬。」

  那小兵嚇得手一軟,鋼刀掉落,他整個趴在地上,不住磕頭,「王爺饒命!王爺饒命!小人不想冒犯王爺的,小人實沒有這種膽量的!」

  陳志氣得上前去狠狠踹了他兩腳,「沒出息的東西,還不快滾下去?」

  那小兵連滾帶爬跑下了城樓。

  陳志回頭目露凶光,將睿王上下打量一回,露出一個狠毒的笑容來,「王爺,恕下官無禮了,您神威難測,下官手下這幫草包看到您這樣,都快要嚇破了膽子,想來王爺受了傷,便會少了威懾力吧?」

  慕容重隨意淡笑,「陳知州請自便。」

  在顏慕林與趙武驚恐的叫聲中,陳志上前去一劍刺進了慕容重的腹部,慕容重煞白了臉,讚歎一聲,「果然無毒不丈夫!陳知州堪稱丈夫!」

  城門樓上的變故不過一剎,城下卻也突起變故,只聽得刀劍相擊,不過一瞬,城門便吱呀打開,城外騎兵如風一般捲了進來,陳知州嚇得連連尖叫:「難道你們不管睿王爺的死活了嗎?」

  睿王肚腹之間鮮血直冒,架著他脖子的鋼刀卻已經有好幾把悄悄往回撤。

  「諸位若現在就離開此地,本王保證不追究諸位的冒犯之處!」

  此話一出,五、六把刀同時撤了,只有最後一把刀依舊架在他脖子上,執刀的人一臉的慌張:「反正今日不能善了,姊夫,要不要把這人宰了?」原來他卻是陳志的舅子。

  慕容重飛起一腳踹中了他的肚子,那人抱著鋼刀慘叫著從城樓上跌了下去,陳志欲撈起身旁的顏慕林抵擋,趙武一個掃瞠腿,他肥胖的身子倒在了地上,他身邊的親信拚死抵抗,也難挽救頹勢。

  這一夜緬州知州一家十幾口被押入大牢,與他同時被捉的還有緬州各級官員家眷,頓時緬州府內牢獄人滿為患。

  慕容重躺在知州府書房的榻上,從熱被窩裡被拎出來的大夫,一邊替他包紮著傷口,一邊驚歎:「若是這刀再偏個一寸,傷及內臟,怕是危險了。」

  眼淚汪汪站在榻邊的顏慕林聞聽這話,熱淚刷的就流了下來,「王爺……」

  一眾武將此刻皆在外執行公務,分頭抓捕逃犯官員,安撫百姓。

  慕容重等那大夫出去以後,招招手,見她乖乖上前來,被他緊握的小手也毫無掙扎的跡象:心中倍覺滿意。

  望著小丫頭一臉擔心害怕的表情,他自動聯想成了小妻子對著重病的夫君眼淚汪汪,「夫君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可讓我怎麼活啊?」這情景,光想想已覺得……這傷口也不甚疼痛了嘛。

  不過顯然顏慕林並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由得他緊握了手,被讚了又讚:「本王不過給了你十個人,你倒好,留了五個人埋伏在城裡,若非這五個人暗中動手砍殺了城門口守兵,開了城門迎大軍進城,今夜你我可都危矣!真是個聰慧的丫頭!」

  顏慕林本來眼淚汪汪,一聽這話伸手便將他的嘴摀住了,轉頭去看,好在這書房內此刻很是安靜,護衛們都在門外守著,又不忍責備為了救自己而身受重傷的他,只得婉轉勸導:「這話若是傳回京中……王爺既然救了下官一命,還求留了下官這條命報恩吧!」

  慕容重伸出舌尖在她掌心輕舔了舔,頑劣一笑,「既然你這條命是本王救的,以後若是不聽從本王差遣,本王隨時會收了你這顆頸上人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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