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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樓雨晴    


  「人際關係」四個字,似乎帶給范如衍極大的困擾。

  在他生活圈中合夥人,除了弟妹以外,稱得上人際關係的互動就只有修車廠的員工和一群大男人,唯一的女性只有會計小姐。

  會那麼主動、頻密地和一個女孩子接觸,不就是在交往、想娶她嗎?至少他是這麼以為。

  范如琛歎氣。「大哥,你真的很老實。」還很純情。

  范如衍一點都不在乎弟弟的評論。「他清楚琤琤的狀況嗎?」

  「琤琤說,他知道,而且說沒關係。」相處一個半月,再怎麼粗線條都察覺得出琤琤異於常人,卻依然對她呵護備至,這是范如琛願意讓他們來往最主要的因素。

  「有什麼狀況要告訴我。」

  范如琛點頭。「嗯,我知道。大哥你別擔心我們,有空也想想自己。你有喜歡的人嗎?」

  本是順口一問,沒想到那張剛毅木訥的臉孔居然紅了。

  不會吧?真的有?他這大哥眼拙著是出了名的,超不會認人,女人在他眼裡全都長一個樣,他還以為大哥這輩子打定光棍了!

  「她漂亮嗎?」

  「很漂!」聲音打住,范如衍一臉不自在,結結巴巴道:「沒、沒、沒有,你不要亂猜,我要去睡覺了。」

  好拙劣的借口。

  大哥只要一說謊,就會結巴,根本不需要猜。

  好笑地看著那道遁逃回房的身影,范如琛很好奇,真的很好奇,什麼樣的容顏在大哥眼裡通外國獨特、並且單單銘記天心的呢?

  第三章

  有的時候,何必生會很痛恨自己的工作。

  「生哥,孫正豪跑了!」又一個不負責任的人渣,丟下一屁股債給老弱婦孺。

  根據他得到的消息,孫正豪前天晚上就潛逃出境了,這下,債務人不向這些人討,就真的要變成呆賬了。

  他環視屋內,值點錢的早被搬光了,連盲文都要被查封,這孫正豪真狠,還真連點渣都不留。

  再看看縮在角落的七十歲婆婆、四十歲婦人、十八歲女兒、小兒麻痺的五歲女兒……還有沒有比這更慘的?

  爛男人,還真做得出來!他莫名產生一股想宰人的怒氣。「生哥,現在怎麼辦?」底下的人不敢有動作,正等他指示。

  他上前一步,縮成一團的那家子婦孺瞪住他,一臉敵意。

  「你知道——孫正豪向我們借了一筆錢嗎?用的是你的名義。」也就是說東道西,婦人是理所當然的債務償還者。

  婦人嚇得白了臉,更加抱緊女兒。

  他們已經不是第一個上門討債的人了,先前那些人還說,她大女兒長得漂亮,要她去酒店賺錢還債……

  「我、我……對不起、對不起,我會努力賺錢還你們,請不要打我女兒的主意,她、她才十八歲……」

  打誰的主意?

  何必生一愕,目光本能地轉向那女孩。女孩縮了縮,硬是撐起無懼的眼神回瞪他。他看得專注,又靠近了一些。「你、你不要過來、不要再過來了,不然我、我!」

  他瞇了下眼,聽不見她顫抖的警告,很認真地打量——

  呯!

  女孩隨手抓了只煙灰缸朝他砸去,他一個不防,額頭被砸出一道血口子。

  「……干!」髒話本能出口。媽的,好痛。

  「你砸個屁啊!」他又還沒動手,小孩子別這麼衝動行不行?

  「你、你!」女孩嚇哭了。「我不要去酒店,我我我還要讀大學……不然、不然我連獎學金都給你,拜託你……」

  「我才要拜託你……」向來最受不住女人在他面前哭,他苦著臉,表情比被催債的更困擾。

  這一家子老的老、殘的殘,他光看了也想哭了,債怎麼討得下手?他洩氣地摸摸額頭的傷口。

  「算了!老子認了行不行,你不要哭了!」算、算了?不懂他這句話究竟是何涵義,一屋子婦孺大淚眼瞧他。

  他還不夠狠,不夠狼心狗肺,不算了還能怎樣?

  洩氣地正欲轉身,想到什麼又轉了回來,一干婦孺立即繃緊神經,大氣不敢喘一下。

  「那個……」他蹲下身與她們平視,指了指女孩耳朵那個小小朵,毛茸茸的粉色耳墜。「我可不可以問一下,你那個是在哪裡買的?」

  他剛剛——盯著她瞧了半天,就是在看這個?

  女孩摸了摸耳飾。「買、買不到,上個月同學出國玩,買回來送我的。」

  他用力忍住想摸走的衝動,用文明人的方式打交道。「不然這樣好不好?我不要你的獎學金,你那個給我。」

  他們家琤琤戴起來一定霹靂無敵可愛的啦!他光想就心癢難耐,好想直接搶走送到她面前獻寶……

  走出孫家,灰熊跟在後並沒有,遲疑地問:「生哥,這樣好嗎?」放過這一家子,那債款怎麼辦?

  「我替他們還,這件事別讓老闆知道。」

  「啊可是……」唉!生哥老毛病又犯了,看到弱者就心軟,再這樣下去,搞不好欠錢的人都比他有錢!

  心知勸他沒用,改口問:「生哥,你要那個幹嘛?」又沒嫂子,難不成他有變裝癖?

  何必生好寶貝地捧著,小巧可愛的耳飾在那雙黝黑粗獷的大掌裡,怎麼看就怎麼怪異。

  「關你屁事!」看了看表,發現時間快來不及,他趕緊丟下一句:「我有事先走了!」

  「噯,生哥!」他最近好像常常有事耶。「晚上兄弟約酒店happy一下,你不去嗎?Anna姐說——」

  「不去!以後那種不三不四的事情不用找我!」開玩笑,心裡都有可愛的琤琤了,怎麼可以再去搞七捻三!

  她生氣了。雖然仍是一成不變的沉默,但他就是知道,琤琤生氣了。

  完蛋了!岳珊珊那個話雜的婆娘沒教過他,女人生氣的話要怎麼哄……

  趁她別開臉時,偷偷撈出口袋裡的手機,傳簡訊求救。

  不到五分鐘,簡訊回傳,只有四個字:死皮賴臉。

  太深奧了!他深感慧根不足,又傳了封簡訊過去:怎麼賴?

  抱她、親她、撒嬌,愛怎麼賴就怎麼賴,無恥最登峰造極的境界,便是你已經不覺得那叫無恥。

  這就是傳說中,無劍更勝有劍的境界嗎?武俠小說有教,當你忘掉手中的劍和招式,那才是最上乘的功夫,才能將招式發揮到極致……

  果然……很高深。他抹抹臉,試圖修煉第一層功力。

  「琤琤……」

  她低著頭,像在跟誰生氣,理都不理他。

  「琤琤、琤琤……」抱上去是吧?他努力拋掉禮義廉恥,雙手無賴地纏上去。

  「不要生氣啦,我不是故意遲到的。」

  她拍開他的手,坐開一點。

  「琤琤……」第二層,身體硬黏上去。

  「琤琤,可愛的琤琤……」

  她還是不鳥他。沒辦法,冒著走火入魔的危險修煉第三層,把臉頰貼上嫩嫩的芙蓉腮,小狗似的討好姿態蹭她。

  「真的很生氣、很生氣嗎?」

  她不爽地推推他,他又黏回來,她用力瞪。他恪遵死皮賴臉的最高指導原則,假裝沒看到,幾次想湊上去偷親嫩嫩的臉蛋,終究還是不夠無恥,沒能完全忘掉四維八德……

  嗯,這果然是很高深的功夫,他功力還不到。她似乎更惱火了,站起身來往公園外走。

  慘了!真的把她氣壞了,什麼賴皮天下無難事,臭婆娘,亂教他用,根本一點用都沒有,她看起來反而更生氣了。他趕緊跟上去,一路上猛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我下次真的會準時……」

  「琤琤,你跟我說話嘛!呃,不對、我是說,你理我一下啦!」

  「不然、不然……哼我一下也好!」

  「好啦,不然瞄一眼就好了……」

  她走進一家西藥房,買了碘酒、紗布,沉默地付錢、收回找的零錢,瞪向繞在她身後團團轉的男人,板著臉扯了他一下,示意他低一點。

  「要罰跪嗎?」什麼男兒膝下有黃金,都是屁!琤琤的笑容比鑽石更值錢,黃金算什麼!

  才剛彎膝,看著她動作,何必生愣住了!清潔傷口、塗碘酒、貼紗布,雖然很不開心地繃著小臉,動作卻很輕。

  老闆娘一臉瞭然,笑笑地說:「不好好愛惜自己,受傷惹女朋友生氣了吧?」

  所、所以她是氣他受傷,不是氣他遲到嗎?

  「琤、琤琤?」

  透氣膠帶貼啊貼,眼眶紅紅,開始蓄淚,然後沒預警地滴滴答答下起雨來,嚇得他風雲變色。

  「琤琤,你怎麼哭了……」

  她生氣地打他一拳,打完雙臂纏上去,趴在老地方!他的肩膀上哭。這只是很小很小的傷,至少在他三十年輝煌的男子漢戰績裡,它小到連記上一筆都嫌佔空間,他甚至沒料到她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第一次,有個女孩子為他的傷那麼在乎、那麼擔心。

  「沒事啦,真的一點都不痛,你不要哭好不好?」真要說的話,他覺得她的眼淚比額頭上的傷還嚴重。

  「你們男人啊,展現男子漢氣魄時都不覺得痛,也不想想另一半看了會有多難過,你不痛她都替你痛了,下次不可以再這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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