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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佟蜜    


  「總而言之,你非得再讓他好好拒絕一次,才會徹底死心就對了。」夏母下了個無奈結論。

  「媽,你非得這麼悲觀嗎?就不能祝福我成功嗎?」夏香芷嬌嗔。

  「我當然祝福你,你是我女兒。我怎會不祝福你呢?」夏母憐惜地摸摸女兒的臉。「唉,你這傻丫頭,心眼這麼死,媽要是有個萬一,你教我怎麼放得下心?」

  「那我就更要死心眼,讓你沒辦法放心,沒辦法丟下我,積極去接受手術治療啊!」她挽著母親撒嬌。

  夏母不置可否,自己看開的時候已經到了,而她的傻女兒,何時才能看開?只能歎息。「你跟他真是孽緣,孽緣啊。」

  第2章(1)

  「南荻聯合建築師事務所」位於市中心商業大樓,事務所的負責人單南荻,網羅了諸多赫赫有名的建築師,事務所規模不大,但成員皆實力堅強,每次出手都是最精彩的作品,引領業界的話題。

  此刻,幾位建築師齊聚會議室,昨天接下一個棘手的案子,單南荻親自主持法規檢討,他相貌清俊,說話口吻文雅得似沒一絲脾氣,但理路分明、意見犀利,沒人敢因為他年輕而怠慢,個個認真聽講,勤奮做筆記。

  最後,將幾件需要跑照的案子吩咐下去,單南荻推推玳瑁框眼鏡,朝旁邊小他兩屆的直屬學弟關心一句:「夏家老茶園那邊怎麼樣了?」

  曹亞劭正在看繪圖員修改後的圖樣,頭也沒抬。「沒問題。」

  眾人側目,全事務所膽敢用三個字打發偉大的負責人的,唯有這只初生之犢,在一票功業彪炳的建築師之中,他年紀最輕、資歷最淺,但態度完全是個老鳥,去年剛獲台灣建築獎,今年被提名傑出建築師,如今跟前輩們平起平坐,更加老神在在,看了實在是——囂張得讓人很想掐他的臉!

  單南荻就欣賞這學弟的自信,也信賴他的能力,不再多問,但「夏家老茶園」這個關鍵詞,已點燃了滿屋子單身男人的春心,馬上有人開口打探。

  「亞劭啊,夏小姐今天來不來?」有人這麼一問,男性員工們同時望向曹亞劭,眼中都流露出飢渴的盼望,美麗清雅的夏小姐可比甘霖,就算沒機會跟她搭話,只要能看她幾眼,就夠滋潤一天的工作心情了。

  「我怎麼知道?」曹亞劭勾唇,語氣添了一抹難以察覺的輕快。

  「她不是你鄰居嗎?」

  「嗯哼。」

  「她連續三天往我們這裡跑,總不是為了茶園吧?蓋房子這種事,按部就班來,不會有什麼大變化,不需要這麼頻繁的關注,她是為了你吧?」

  曹亞劭不回應,唇邊牽起的弧度更深,更耐人尋味,在單身男人們眼中看來——很欠揍!獲得美女青睞,很得意是吧?

  「小曹啊,介紹一下好不好?我想追她欸。」陳姓建築師滿懷期待地問。

  追她?曹亞劭打量同事,一顆未老先禿的腦袋,那圓滋滋的鮪魚肚。「你先把體格練到剩下我的一半寬,把頭髮重新長回來,至少要有我這樣的發量,臉——」他悲觀地搖搖頭。「算了,我看你還是重新投胎比較快。」

  「喲!我的臉哪裡不好?鼻子眼睛不都長在正確的位置上嗎?幹麼嫌得一無是處?難道只有你配得上她?」陳姓建築師連聲怪叫,大夥兒哄笑,調侃他。

  「就算一樣長了鼻子眼睛,山豬跟帥哥是沒得比的,你了嗎?」

  「你還聽不懂嗎?小曹幹麼拿他自己當標準?意思是他自己「尬意」夏小姐,旁人都別肖想啦!」

  「小曹公私分明,先前不喜歡他女朋友到事務所來,可是夏小姐來我們這兒像進自家廚房,這種特殊待遇恰好彰顯她在小曹心中的特殊地位——」

  「老闆還在這裡,大家這樣閒聊哈啦,不太好吧?」曹亞劭推出老闆當擋箭牌,所有心思隱匿在悠然淺笑裡,不留給人窺探的縫隙。

  「各位,請克制點。」單南荻果然出聲了,瞧向學弟的眼色很關愛。「至少忍到中午一起吃飯,再來圍剿亞劭,到時他就沒有借口推托,不怕他不從實招來。」

  眾人大笑,曹亞劭哭笑不得,學長可比這一屋子單身怨男還難纏,他趕緊找個借口。「沒其他事的話,我回去畫圖了。」拎起自己的工作筆電,逃出會議室。

  他在週一返回工作崗位,而夏母身體不適,夏香芷照顧母親,暫時不回茶園,這幾天,她不斷藉故來他的事務所走動,先是送來他忘在家中的工作筆電,前天是父親燉的雞湯,昨天是她親手煮的蘿蔔排骨湯,事務所上下都為她的手藝傾倒。

  他心裡有數,是父親刻意製造機會,她也順水推舟,卻不會表現得讓他困擾,她會轉述他父親和侄子鬥嘴的內容,逗他發笑,她會叮嚀他工作小心,不要太勞累,也許她以為這樣的溫情攻勢,足以打動一個感情受傷的男人?

  老實說,沒用,跟她相處確實愉快,他鬱悶的情緒漸漸紆解,但兩人的氣氛缺乏玫瑰色,她好像完全忘了她愛慕他,應該乘機施展一些攻陷他心房的手段。

  他走回辦公室時,行政助理迎面跑來,一臉有事通報的模樣,他嘴角揚起。她來了嗎?

  「曹建築師,有位翁太太找你,她有塊地想蓋房子,要找你談。」

  「喔。」不是夏香芷嗎?曹亞劭微感失望,走進辦公室,在沙發上等著他的中年女子隨即起身。

  「夏小姐也來了,我請她先在休息室等。」助理報告完畢,退出辦公室。

  在他的休息室?曹亞劭望向角落的小隔間,在半掩的門扉後,看見一抹湖綠色纖影,是夏香芷。他對她眨眨眼打招呼,她回以微笑,一股暖流漫溢過他心間。

  不管怎麼說,她來了,他是高興的。

  他與翁太太寒暄幾句,切入主題。「有什麼我能效勞的?」

  「我有一塊地,想蓋自用的房子,我和幾位建築師談過都不滿意,有位朋友推薦你,我就過來看看。」

  「是哪位的推薦?」曹亞劭順口問,做這行,靠的是口耳相傳,滿意服務的客戶介紹下一位,案子才會滾滾而來。

  「呃……曹先生,其實我是受人之托,請你別生氣,別怪我啊。」翁太太似有難言之隱。

  「朋友願意推薦我,我很高興,怎會生氣?你這位朋友若不願透露身份,我不問就是了。」

  「不是這樣,總之……唉,她說,只要你看見這個,就會明白了。」翁太太取出一個小紙包,遞給他。

  曹亞劭打開紙包,是一條銀項鏈,霎時他耳畔嗡一聲,熱血衝上腦部。這是他送給田馨妮的定情紀念物,她退回給他,是要和他徹底一刀兩斷——有必要嗎?在他親眼看她成為另一個男人的妻子時,他們斷得還不夠乾淨嗎?

  他緊握項鏈,被憤怒淹沒,掌心裡這輕微的重量,負擔過太多虛假的濃情密意,一回想,便令他痛徹心腑,她若不要這東西,大可以扔掉,何必送還?她想刺激他什麼?還是想令他記起什麼?

  「馨妮是我表妹,我本來不想幫這個忙,但她一直拜託我。」翁太太歉然解釋。「她說,她不便留著這項鏈,也不便親自送還,太多媒體盯著她了,她怕落人口實,用寄的又太草率,所以拜託我送來——啊!」翁太太驚呼,看著對面男人健臂一揚,項鏈以憤怒的拋物線落入角落的垃圾桶。

  「請問,你是專程來當信差,還是真的有一塊地要拜託我?」曹亞劭繃緊的語氣潛伏著風暴。

  「我……我是真的有塊地要拜託你。」翁太太有點發抖,那怒光炯炯的眼神好可怕,她還以為他會把項鏈直接砸到她臉上。

  「很抱歉,這個案子我不接,請你另尋高明。」他霍地起身,喚助理。「皮小姐,請你送這位太太出去——」

  「曹建築師會接你的案子。」輕柔的話聲發自休息室門口。

  曹亞劭瞪過去,夏香芷就站在那兒,無視他,對不知所措的翁太太溫柔微笑。「請你回去準備相關的資料吧,助理會再和你聯繫,等曹建築師比較不忙,他會好好和你討論。」

  「喔,那我先走了……」反正東西已送到,翁太太慌忙告辭,哪敢再來啊!

  曹亞劭雙手抱胸,瞇眸瞪向那抹清雅纖影。「這是我的辦公室,我有權決定接不接案子,請你不要隨便插口!」

  「原來你還記得這裡是你的辦公室,你都是用這種大呼小叫的態度,跟客戶談生意?」夏香芷走到他面前,仰望他盛怒的剛毅面容。

  「我沒有大呼小叫,我只是表明不接這個案子。」

  「為什麼?對方甚至還沒有提到任何內容,只因為她是田小姐介紹來的嗎?」

  他緊閉的唇線痛苦地一抽,她看得難受,柔聲開口。

  「你打算這樣過每一天嗎?凡是和田小姐有關的,一律迴避?她走過的路,你都要繞道而行嗎?你和她共同的朋友,要不要順便一刀兩斷,永不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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