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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頁     寄秋    


  這些事中年男子不清楚,不過,那也不關他的事。他冷笑地一嗤,「人在人情在,人亡人情亡,太子都換人做了,你要她嫁做鬼妻不成?!」

  心口一抽,喬灝心痛得幾乎站不穩。「她……她什麼時候……嫁人……」

  「前太子死後不久。」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誰能阻擋,天底下哪來的堅貞女子,自個的男人一死就變了心,找個好對像求個歸宿,誰會替個死人守貞,滑天下之大稽!

  「是嗎?」她這麼急著和他畫清界線嗎?他屍骨未寒,她竟已另尋良人,將昔日的情愛深埋地底。

  喬灝沒再往下問,問多了只會令自己更難受,他像被抽空了力氣的行屍走肉,兩眼無光、神色黯然,失魂落魄地邁著沉重步伐,一步又一步、漫無目的的走著。

  不是沒想過相見不相識,但只要他深愛的人兒過得好,他一輩子不認她也無你,人死情也滅,何必再勾起她的傷心事,為了她好,他最好不要再和她有任何牽扯。

  可是他怎麼也想不到她情薄似紙,不禁一折,他才新泥堆成墳,她已轉身笑目含春,投入新郎君的懷飽,前塵舊事盡遺忘,歡情薄細輕刃斬。

  人長千年終是死,樹長千年劈柴燒,他該為自己不值嗎?灰燼燒盡一場空,人存不如亡。

  走得太遠了,喬灝沒回頭望,否則他會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背著藥箱的岳思源正探頭張望。

  「剛才有人敲門?」

  打著哈欠的李公公不耐煩地一回,「有個孩子走錯門了,我把他打發走了,沒什麼要緊事。」

  「你沒騙我?」望著走遠的背影,岳思源冷著臉,聲音嚴峻得猶如磨利的刀鋒,字字寒冽。

  「我騙你幹什麼?沒好處的事我可不幹。」要是往他懷裡塞銀子,說不定他話就多了,人家問什麼他說什麼,一五一十地把祖宗十八代都給掀了。

  「你最好不要背著我做什麼骯髒的勾當,佟府還有人。」他是什麼德行,大家心知肚明。

  李公公冷笑地諷刺道︰「你才給我小心點,我是皇后娘娘派來的人,你說話謹慎點,不要把我得罪了,否則受罪的人會是誰,你比我更清楚。」

  「你……小人得志!」岳思源忿忿地道。

  他冷哼,「小人又怎樣,至少我制得住你,偌大的佟府還得看我臉色行事,你……啊!你撒什麼?」

  白色粉末一揚,他驚得跳腳。

  「我家師妹特製的癢癢粉,小小謝禮不成敬意。」這死太監以為自己的脾氣能好到令小人囂張嗎?皇后他對付不了,宮裡出來的太監還想他怎麼客氣?

  「你……你快把解藥……癢,好癢……快給我解藥……哇!抓破皮了,我在流血……解藥……癢……」什麼鬼玩意兒,快把人癢死了。

  岳思源表情漠然地推開他。「我要出趟遠門,把門戶給我看緊了,少了一個碗、一雙筷子,我讓你沒皮沒臉地當個血人蟾蛛。」

  「解藥……」不行了,他好癢,全身癢到不抓不過癮,一條條血絲爬滿了臉皮。

  岳思源終於拋出一隻瓷瓶。「記住我的話,還有,不許回報宮裡我有事雲遊,那邊的人問起就說我上山採藥,不日折返,不該說的話少說,閉緊你的嘴。」

  跨過門濫出了門,走下石階,岳思源拉了拉藥箱的帶子,他狀似無意地多添了幾句話。「忘了一提,在浴桶裡泡上一刻鐘冷水,癢癢粉的搔癢自會清除,不過要是吃下瓶子裡「清風玉露丸」,原本兩樣藥劑相生相剋會產生劇毒。」

  「什……什麼?!」李公公震驚得膛大雙目,手指伸向喉間猛挖,想把剛吞下去的藥丸吐出來。

  岳思源是故意的,想一吐心中怨恨,他等人把藥吞進肚裡才開口,用意是讓對方曉得他並不好惹,想活命就得乖乖聽話,不要妄想和他作對。

  不過「清風玉露丸」不是毒藥,也不會令人致命,它是補氣清血的清心丸,吃了以後氣順血暢,他拿來騙人正好,誰叫那人是無惡不作的馬皇后爪牙。

  想起馬皇后,他不免想起被那狠心的女人箱制的父女倆,不由得深深的歎了口氣。

  師父,你老人家安好?

  師妹,師兄無能,保護不了你。

  神色抑鬱的岳思源朝東門走去,他心口沈悶地像是壓了一塊巨石,眉宇不展地刻畫著蒼涼,他不知道此行是吉是凶,沒人可以給他答案,他只能盡力而為。

  第十章 八兒的身世(2)

  雲南瘴地,苗族的故鄉。

  「哎呀!小伙子,走路不長眼,撞著了我老乞丐……」地下有黃金嗎?幹嘛低著頭走路。

  「抱歉。」他冷冷道,繞過大呼小叫的乞丐。

  自討沒趣的朱角斜晚一眼,與他錯身而過,微瞇的眼陣閃過一抹厲光。

  「哎喲!好疼,誰偷襲?哪個見不得人的小賊暗算小爺我……咦,啃得只剩下骨頭的雞腿?」這……這手法和某人很像,他的頭皮在發麻了。

  後腦勺一疼的阿龍本來想也沒多想地破口大罵,直到他伸手抽出插在發上的「凶器」,罵到一半的氣勢忽地沒了,表情一汕地縮縮脖子,左顧右盼地瞧著人來人往的大街。

  有誰會拿吃剩的雞骨頭當武器,普天之下也只有把嘗遍天下美食當生平志向的老乞丐朱角會這麼幹,他令人又驚又懼的頑童心性總是出其不意,神出鬼沒地就蹦到你身邊。

  果然,拿著一隻烤雞啃地不亦樂乎的人不就是他了,肉剩沒多少,完整的雞骨架幾可透光。

  「是誰在罵老乞丐小賊呀?阿龍,你瞧見了沒,把他嘴給縫了,咱們從鼻子塞雞屁股進去。」油了點,不夠香,肉也太柴,沒莫香那「『頭的好手藝。

  阿龍搓著手,謅笑地迎上前口「幫主,您老安好,看你氣色好得紅光滿面,簡直是二十郎當歲的白面書生面皮,光滑得螞蟻走在你臉上都會滑一跤。」

  「嗯、嗯,馬屁拍得我喜歡,我那愣頭小徒弟呢?」一個木頭,一個愣頭,他可真命苦,收了兩個徒兒全不貼心,還要他日日操心。

  「在那裡呢!我替您老守得緊緊地,沒讓人踫掉他一根頭髮。」他朝某戶人家的屋簷下一指,屈身蹲坐角落的一沱黑影很陰暗,四周淒風慘慘。

  「你們今天做了什麼?」

  阿龍簡單扼要的把喬灝在佟府門前流連,以及和那中年男子的對話說了一遍。

  朱角沉吟一會,看了喬灝一眼。「你先走吧,我有事找他。」

  「是的,幫主。」他也不多問是什麼事,反正自己該知道的人家就會告訴他口「啊!等一下。」差點忘了件重要的事兒。

  「什麼事,幫主還有吩咐……」呃,這有點過分吧!人家吃肉他喝湯,幫主啃雞他,一捧雞的「屍骸」?

  阿龍傻眼。

  「拿去吃,不用客氣,一隻雞最補的就是雞骨頭,你看老乞丐我多疼你,把捨不得嚼碎的部分全給你,你太瘦了,要補一補。」朱角拍拍他肩膀,順便把油膩膩的手往他衣服一抹。

  「謝……謝幫主……」他眼眶含淚,啃著雞骨頭。

  人餓的時候什麼都好吃,掉在地上沾滿沙的餅屑都搶著吃,乞丐沒得選擇,有得吃就得偷笑。

  可是丐幫成立以後,阿龍已經很久沒挨餓過了,他也差不多快忘了餓到前胸貼後背的感覺,肚子飽飽的他被養刁胃口,以往「美味」的雞骨頭不再是首選,他……失了乞丐的風骨,開始嫌棄起食物。

  其實他哪曉得是朱角故意整治他罵出的那句「小賊」,老人家的心胸不夠寬大,又有點愛記恨,所以他只好多擔當一點了,默默地接下幫主的懲罰。

  而當他默然的走開之際,朱角腳步極輕的靠近喬灝,他半是試探,半是誘引地以話來試探他。

  「聽說佟太醫目前被軟禁宮中,皇后娘娘似乎想讓他替她做什麼。」

  宮裡太醫何其多,為什麼是他?朱角始佟想不通皇后的用意,十二皇子已被冊封為太子,世上再也沒有比她更尊貴的女人,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佟太醫擅長婦科,也許她覺得一個皇子還不夠,要多生幾個好確保萬一。」後宮子嗣通常活不長。

  心愛女子另嫁他人,因為此事備受打擊的喬灝心神恍惚,一時沒想到這具身體的身份,他神色黯然地垂視地面,以沈子揚的語氣說出一般百姓不會知道的秘辛。

  這個八兒大大有問題!他想都沒有想就能議論起後宮之事,方才聽阿龍所言,他似乎認識佟太醫之女,甚至在得知此女嫁人後,又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到底為什麼?

  想起那聲始佟讓他介懷的「子岳叔」,八兒的改變太讓人匪夷所思,如今的喬灝和以前癡傻的八兒相差太多,這麼大的差異僅僅是因落水被救起的變化?

  什麼腦中陳年舊傷癖血化開全是他胡謅的,他不禁懷疑,喬灝其實「另有其人」,反正原本的八兒,也不是什麼簡單人物,他的模樣、他背上的胎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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