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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柚心    


  「小姐,這愈是往山裡走愈是涼,你就這麼把頭探出去吹風,真受了風寒怎麼辦哪?」

  聽著丫鬟綠吟在耳邊叨叨絮絮,秦思輕蹙起眉,偏過螓首瞋了她一眼。「綠吟,我難得逮到機會出門一趟,你能不能不要破壞我的心情?」

  綠吟委屈地努起唇。「今兒個小姐出門,是要到鄰縣去探望病中的姑夫人,若是不慎染了風寒,屆時反要人照顧,不白白折騰了這份心意?」

  秦思聽了覺得不無道理,卻又覺得綠吟才多大年紀,怎麼就囉嗦得像個老太婆呢?

  她無限感慨地吁了口氣。「若早知道你這麼嘮叨,我也不管新芽染了風寒,也該拖著她陪我出門才是。」

  綠吟純真愣直,聽不出主子語氣裡的玩笑意味,委屈得眼眶都紅了。「小姐這是嫌棄綠吟了?」

  瞧婢女被自己逗成這模樣,秦思忍不住掩嘴輕笑,跟著輕擰她的鼻頭,取笑道:「逗你的呀!」

  她的話才落下,突地一股巨大的力量從旁襲來,馬車劇烈搖晃著,她還來不及有反應,只覺身子撞上車門後被拋飛了出去。

  「嗚……」

  一陣天旋地轉後,跟著一股極大的疼痛襲來,秦思連睜開眼去瞧瞧究竟發生什麼狀況的力氣都沒有便暈了過去……

  濃重的雲層壓在天際,原本晴朗的天空染上墨色,不多時,豆大的雨滴辟哩啪啦地落了下來。

  殷淮正騎著馬奔馳在熟悉的山林間,才剛驚覺天色有異,未多時,身上已被突降的雨水打濕了。

  「該死!」他拉緊韁繩,緩下馬速,在路旁一棵臨崖的參天古木前下馬,拿出油布將馬鞍側那一大籮筐裡的東西密密妥妥地覆好。

  這一大籮筐的東西全都是從靖王府的藥鋪裡得來的珍貴名藥,不只能替寨裡增添一些藥材,必要時還可以拿來救濟貧苦。

  他好不容易潛進城裡最大、最黑心的藥鋪「借」來這些珍貴的名藥,可不希望被這一場突來的雨給毀了。

  在他動作之間,其中一樣藥材不知在幾時被馬速給震得顛了出來,懸在籮筐邊緣的人蔘就這麼順勢掉落。

  殷淮眼一瞄,動作如電,穩穩撈住那可能隨時會墜下崖的珍貴藥材。

  他暗暗吁了口氣,眼角餘光不經意瞥到崖下某一處。

  危崖峭壁間生了棵奇樹,枝葉茂密,有一抹粉色布料突兀地懸在其間,在風雨中搖晃著。

  他透過雨幕仔細打量,見那粉色布料下是一雙繡花小鞋,他的心猛地一凜。

  那懸掛在樹間的是一名女子!

  雖他不確定那墜崖的女子是否還活著,可他還是不假思索地將馬拴在古木上,俐落地攀著巖壁朝奇樹而去。

  片刻,他強壯的單臂便穩穩抓住巖縫,腳尖抵在奇樹上,騰出一手,不費吹灰之力便將女子撈進懷裡,帶上崖邊。

  他將女子穩穩擱置在地,依她身上破損的衣料瞧來,這姑娘並非一般尋常人家的女子,非富即貴。

  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發現女子的呼吸雖微弱,卻仍存一息,他迅速將她抱起,俐落地躍上馬背,火速奔回山寨。

  ***

  雨仍鋪天蓋地的下著,驚人的雨勢讓天地陷入一片迷茫。

  殷淮費了比平常多的時間才回到冥王寨,待眼底映入寨門口那亮晃晃的火炬,便見數道人影映入眼簾。

  他緩下馬速,進入大敞的寨門後,立即翻身下馬。

  「頭兒怎這麼晚?大夥兒說再沒瞧見您回來,要派人出去接您了!」一直守在寨門口等他的小鹿子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道。

  殷淮冷銳的目光淡淡掃了下四周,將馬交給馬伕後才開口:「被這惡劣天候給拖著了。」

  聞言,小鹿子咧嘴一笑。「我就說,頭兒出馬,壓根兒不用擔心。」

  瞧小廝那笑得沒心沒肺的傻樣,殷淮心頭暖意微蕩。

  寨中上下之人雖都不是親兄弟,但滿腔赤誠,感情好得像親兄弟,讓生來孤寂的他至今未曾感受過孤單。

  他輕拍他的肩,沒好氣地扯唇。「得了,快去把馬上那一大籮筐藥材卸下給阿風送去。」

  小鹿子頷首,注意到主子的墨色斗篷下似乎還攢著某樣巨物,微微遲疑了下才忍不住問:「頭兒身上還有什麼東西得卸下嗎?」

  寨裡雖也有姑娘家,但卻少有外來客,若這麼貿然「卸下」他懷裡攢抱住的姑娘,怕是會引起兄弟們議論。

  殷淮暗忖片刻後才開口:「你只管顧好那一籮筐的藥材便是。」

  小鹿子不笨,即便有些許好奇,聽主子這一說,還是趕忙將藥材卸下,在懷裡護得嚴嚴實實。

  「頭兒放心,小鹿子明白這藥材有多珍貴難得,會誓死保護它!」

  見他那誇張的言詞和表情,殷淮嘴角微彎,扯出一抹淡笑。「把那一籮筐藥材送去藥窩後,立即讓阿風來後窩一趟。」

  山寨裡的後窩便是一般人家的待客廂房,平時空置著,偶爾會留一些入寨作客的客人在此休息,而現下,他也只能把不知傷勢如何的姑娘安置在那兒了。

  小鹿子雖滿腹疑惑,卻沒敢多問,迅速去辦頭兒交代的事。

  殷淮目送小鹿子急忙離去的背影,跟著加快腳步往後窩而去。

  ***

  一燈如豆,殷淮的目光落在桌上那沾著血漬與污泥的衣衫,以及一塊刻有精美雕紋的玉珮上,若有所思。

  冷昱風從內室出來,瞧見已換好一身乾爽衣物的殷淮,用挾著幾分怨慰的口氣淡淡開口:「你還真當我太閒是吧?」

  他向來不主動參與寨務,大半時間都在他的藥窩裡鑽研他的醫書,或是煎煮藥草、煉製丹丸。

  可偏偏就有人愛叨擾他,時不時傳喚他看些芝麻點大的小傷,讓他這個「駐寨」大夫沒半點成就感,惹得他總有些意興闌珊、提不起勁。

  殷淮早就習慣冷昱風每回出診時的憊懶樣,微微扯動嘴角問:「那姑娘還好吧?」

  「死不了。」

  聽他吐出那萬年不變的結語,殷淮沒好氣地歎道:「早知道人到你手中便死不了。你倒是說說具體情況。」

  救起那姑娘時,她身上被雨水打得既濕又涼,一身狼狽又昏迷不醒,他著實無法判斷她究竟傷得有多重。

  「姑娘身上大多是外傷,麻煩的是頭上磕了個傷口,若有瘀血在腦中,怕是一時半刻醒不了。」

  殷淮沉吟片刻,腦中思緒奔騰。

  在救那女子時,他在她身上瞧到了塊玉珮,上頭的刻紋很是熟悉,他彷彿在哪裡見過,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來。

  難得見殷淮為一名女子露出如此沉凝的神色,冷昱風禁不住好奇地問:「這姑娘與頭兒認識?」

  他所認識的殷淮是個外冷內熱、鐵錚錚的漢子,時不時大發善心救人也不是一回、兩回的事。

  但奇怪的是他對女子的態度……似乎關切得有些過火了?

  冷昱風心裡覺得奇怪,開口想問,卻見殷淮斂住思緒,喃聲應道:「不識得。」

  事出突然,救她是遵循胸口那一腔熱血,可他大概能由女子身上之物猜測她絕非獵戶或農家閨女,他頓時覺得自己太過衝動。

  冥王寨雖打著「濟弱扶傾」的口號行事,但畢竟是朝廷不容之事,徹底剿滅山寨一直是當朝皇帝心中最大的冀望。

  他這個頭兒掌管著一大窩漢子的性命,半點都馬虎不得,因此若女子的身體狀況允許,他會差人送她離開山寨,若是需要養傷,他也會讓她在養好傷後立刻離開。

  冷昱風明白地頷首,冥王寨弟兄似乎是挺常幹這種事,更別說殷淮這個面冷心熱的當家了。

  他吹乾了手中甫寫好的藥單,淡聲道:「總之我會再觀察數日,再依症給藥,至於幾時能醒來,得由姑娘的身子骨自己作主了。」

  殷淮尚不及應聲,便聽到一陣急促的叩門聲傳來。

  「頭兒,魏垚兄弟探了些消息回來,正在廳裡候著。」

  為了山寨安全,他在京城以及官員裡安插了不少眼線,好隨時得到最新情報與消息。

  但在這天候、這時辰回山寨,著實讓人不安,他立刻打消了進內寢瞧瞧女子狀況的念頭,吩咐丫頭入屋看顧才離開屋子。

  ***

  清晨,天氣轉晴,暖暖夏風吹拂,空氣裡儘是宜人的鳥語花香,薰得人昏昏欲睡。

  秦思雖然陷入昏沉的睡眠中,但神智卻一直被迴盪在耳旁的陌生聲嗓給不斷的挑著。

  她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那聲音揮之不去,逼得她終是緩緩睜開了眼,微張檀口道:「能不能安靜些……」

  她的聲音氣若游絲,卻意外讓耳邊那擾人的嗡嗡聲響停止了,但下一瞬,她卻被突然湊上、猛地映入眼簾的臉給嚇得杏陣圓瞠。

  瞧榻上蒼白虛弱的女子醒來,高平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氣,小鹿子頂了頂高平的肩道:「你嚇到人家姑娘了!?」

  小鹿子不過十四、五歲,從沒離開過山寨,屈指算算,見到的姑娘家也不過是山寨裡那幾個與他同齡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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