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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艾林    


  從那時起,他再沒真誠的笑過,處處設防,對他來說除了母親,每一個人,不管男女、親人還是奴僕,都是他利用的棋子。

  日復一日,他身體裡的邪惡魔鬼被怨毒的果實養大,血液也逐漸冰涼,但那時的他還只想著如何保護自己和母親,直到那一天……

  他青春貌美,依然嬌艷的母親,服下了鶴頂紅,在彌留之際用死寂的平靜告訴他,在他們離開領地後的第四年,東卑族便被冬楚皇朝的大軍血洗滅族了,不留一人,一直被蒙在鼓裡的母親,在得知自己深愛的人殺光自己所有的親族後,萬念俱灰的決定離開人世。

  母親的血沾滿了他的雙手,達依大叔、阿舅阿公、哥哥姊姊的樣子,在他腦海裡輪轉,他們的溫暖愛護在他心裡都還不曾褪色,他卻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那是他的族人親人,自己為什麼保護不了?那些存在過,給予他愛與關懷的家人,就這樣被輕易抹殺了,那時他就在心裡發誓,他絕不會原諒那些奪走他親人生命的人!

  後來查到,此事是懷熙帝生前向英王開出的條件,要他除掉東卑人,永保東疆安寧,便將皇位傳於他。

  那個男人即使再愛母親,仍然受不了權勢的誘惑,下令屠殺那個曾經被他喚過丈人的妻族,也逼死了自己最愛的女人。

  愛他的父親葬送了他的親人和他心底最後一絲溫度,他怎麼能不恨這個人??

  他要報復。

  他朱桓楊要的,就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要讓整個冬楚都嘗到被抹殺的滋味。

  噬骨的冷酷和邪性是一柄狂亂的武器,他借它,一步步凌遲著冬楚,也割裂他的內在,血肉模糊。

  給了他一半血脈的父親既是他的至親也是他的敵人,他的血親都是他的刀下亡魂,東卑族人的纍纍血債壓得他好痛,每當生死交織之際,都是這股痛支持著他往前走,一直以來都是這股強大的復仇之心驅使著他活下去。

  他要往前走,他的目的還沒達到,他不能死。

  「我要殺了他們所有人。」他被惡夢籠罩,睜著血紅的眼睛,朝近在身側的落落咆哮,手朗腰間摸向軟劍。

  「小乖?」守護著他的落落錯愕傻眼,怕他傷著自己,立即撲上前死死抱住他,大聲叫他的名字。

  「為什麼要教我的阿公阿舅,他們純樸善良,與世無爭,為什麼?死老頭子,哈哈,就是你的一句『非我族人其心必異』,你就要殺掉我的族人,哈哈……」狂笑間,他掙脫落落的懷抱,滿腦子只想著他要殺了所有人,要毀彌冬楚皇朝,找不到劍的他摸到地上的樹枝,激狂地在地空中亂舞。

  「停住,小乖,怎麼了?小乖醒過來!」落落勇敢地迎向用力朝她抽過來的樹枝,死死地抱住他。

  那大力狂甩的細枝敲在她的雪背及玉手上,揮出一道道烏青的血痕,但即使肩頭的布料滲出血花,她仍不放手,小乖在發抖,他在害怕,她感覺到他的怨慰和恐懼,於是用自己小小的身子,努力地抱著他、溫暖他。

  朱桓楊所沾之毒並不致命,只是讓他神智不清,回想起最恐懼陰暗的過去,被這樣緊緊地摟著,源源不斷的溫情如春鳳化雨般洗去他的驚慌失措,他漸漸找回理智。

  思緒緩緩地恢復清明,他對上落落勇敢卻又帶淚的雙眼。

  「小乖不怕,落落幫你打跑野獸,好大好大的野獸落落都不怕,有落落在。」

  見他傻傻地看著自己,她誠摯地向他保證。

  梭巡過她透著血色的肩背,被劃破的額頭,還有手上無數的青紫,朱桓楊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

  她說有她在比起任何海誓山盟,她那些簡單甚至不夠通順的話,更有著深刻的魔力,銘刻在他的心底。

  雖然早知她對自己的意義是不同的,但經過這次,他或許再也不能把她看做是普通的小寵物了啊!

  「好,有你在,還好有你在……我的落落……」他動情的輕吻她的額心,不捨的舔去上面的血痕。

  「小乖不怕,怪人都走了。」落落再次用玉臂纏緊他說道,那些臉上塗得紅紅的怪人都不見了。

  「嗯,怪人已經在跟龐勳的人狗咬狗了。」朱桓楊順勢將頭埋進落落的肩窩,懶懶地說道。

  和他依偎在一起,她從頭到腳熱了起來,胸膛間又再一次的亂震亂跳著。

  沉醉在她柔軟的懷抱裡,朱桓楊一點也不想動,甚至懶得吭聲,龐勳與太子的混戰是多好的大戲,要是在平日他鐵定樂於觀看,但此時此刻,他只想跟落落在一起,靜靜地在一起,再大的勝利也抵不過這一刻來得讓他滿足。

  安寧地閉上眼,他像孩童般睡去,彷彿又再次回到七歲之前那般無憂無慮的日子。

  呆呆地看著懷裡的男人,落落的雙手護衛般的環著他的精壯胸膛,小心地控制自己的呼吸,防著自己吵到他。

  聽著他規律的軒聲,她放下心來,可沒多久她又深深地撐起秀氣的眉頭,扭頭看向龍陽郡的方向。

  除了小乖,她還有一個重要的家人要照顧呀。

  可是喜安被關在什麼地方呢?落落在心中煩惱的想著。

  一場激戰過去,龐勳的七萬精兵良將在山谷中折損了四萬多人,其他兩萬多人與異族兵團同歸於盡。

  眼下整個龍陽郡裡,只剩下三千殘兵敗將,消息傳聞,太子與五皇子都惶恐不安,雖然他們不願承認,但他們已隱隱感覺到,天下已非朱桓楊莫屬。

  遠在千里之外的人都被驚動了,何況是身在龍陽郡裡的龐勤,他像是一隻驚弓之鳥,只要想到朱桓楊實力未受絲毫損傷,隨時都有取他人頭的可能,他就驚慌得坐立難安。

  龐勳怎麼也不會想到,就在他滿腦子裡想著如何阻止朱桓楊入城之際,那個月牙白的身影竟然再次出現在他的都尉府中。

  他張大嘴巴,死瞪著廳前身草月牙白袍,依舊彬彬有禮的朱桓楊。

  那身月牙白袍在明亮的陽光下顯得格外光潔脫俗,配上他一身的出塵氣質,即使明知他是取人性命的惡鬼,也不得不讓人為他所惑。

  「龐大人,龐大人?怎麼不說話?本王覺得你應該有話要講。」朱桓楊親切地開口。

  「你想做什麼?想殺了我?」回過一神來的龐勳厲聲大叫。

  「龐大人你這是曲解了本王的好意,我想你損兵不少,此時應該很傷心難過,才特地帶了好吃的糖豆想給你嘗嘗。」

  「哈哈哈哈。」龐勳怒極反笑,這朱桓楊倒真會作戲,看來他與家人的性命恐伯再難保住。

  「別笑了,本王要是你,會給自己找個爽快點的死法,比如說喝點味道比較好的毒藥,或者嘛,昕說懸樑自盡也不算太疼。」

  「你以為我怕你了嗎?來吧!你就算攻城我也絕不投降,我會帶著將士浴血奮戰,殺掉你這狗賊。」龐勳深知無論降與不降都是死,還不如拚一下。

  「死腦筋會死得更快,不過本王眼下沒了糧草,要想攻城,還得再等上十天半個月,你若覺得等死很舒服,你就慢慢等吧。」

  「朱桓楊,你這喪心病狂的狗賊。」他明明可以如入無人之境的來去自如,卻不肯殺了他給他一個痛快,存心要他在這十天裡備受煎熬,真是好惡毒的用心啊!

  「你的嘴好臭,本王受不了先回去了,等我有興趣再來看你。」

  朱桓楊瀟灑掀袍,踩到廊外,見屋內屋外衝進許多護衛,不由得嘿嘿一笑,飛身上瓦,月牙白的衣袍消失在明亮的陽光下。

  他一身輕鬆地回到軍營,再過不久,他即可不用一兵一卒就殺光龐府的人,這不但是為自己,也是為了被傷害的落落。

  第4章(2)

  晴空中驟積雨雲,轟鳴作響的春鐳,沉悶的預告著雨水的降臨。

  大雨細密地滋潤著飽受戰亂的大地,在滴滴答答的雨聲中,站在主帳內的朱桓楊變了臉色。

  「落落呢?」落落不見了!他心愛的小寵物不見了。

  沒有人應聲,辟邪和穆公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閉緊嘴巴什麼都不說。

  「穆公公,你是不是該說點什麼?」朱桓楊緊盯著從小顧他長大的穆公公,注意到他的眼睛一直在躲著自己。

  「殿下,都是奴才不好,你殺了奴才吧。」他老淚縱橫,猛地跪在地上開始磕頭,直到額頭染上血痕了仍未停止。

  「你把落落弄到哪裡去了?」朱桓楊的臉孔扭曲得可怕。

  「奴才不能說。」穆公公一邊磕頭一邊道。

  「為什麼?」他冰冷地勾起眉,手冒青筋。

  「殿下,奴才看著你長大,難道奴才還會不明白嗎?你想要玩死天下人,奴才說什麼也得陪你,但那個姑娘天性善良純樸,你別害了人家,請殿下放她走吧,讓她找個好人家,度過平凡的一生,奴才真的不希望她變成下一個東姬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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