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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韓子苑    


  好不容易可以閒下來喘上一口氣,卻看到那個新來的女酒保還精力充沛地和幾個常客熱絡地談笑。

  ──就只有這點可以和張義睿不分輸贏。

  他笑了一笑,別過頭,卻不自覺地將目光轉向那個點了「橙花」的女人。他不禁想知道,獨鍾「橙花」的女人是不是也會擁有一些共同點?

  人的記憶是很奇妙的東西。

  在她離去一年半之後,事情也真如他所預言的那般。

  只要「橙花」這杯酒還存在,他就會一直想起徐芷歆這個人,也會記得他們之間的每一段交集。

  然而,他卻想不起來擁抱她的那種感覺。

  他記得發生過的事件,卻記不住當時的心情。就像他可以牢牢記住徐芷歆離去時的眼淚,卻忘了自己在那一刻有多不捨。

  思及至此,他煩悶地從煙盒裡抽出一根,正要點上。

  「你少抽一點吧。」

  忽然,舒正尋的動作驟然僵止。

  他以為,他早已經忘了她的聲音,但事實上又談何容易?

  「虧我還期待你會不會洗心革面,把煙給戒了。」女人笑說了一句,坐上了她習慣的那個位置。

  舒正尋怔怔的,抬起頭來望向她。

  她的頭髮長了一些,也染成了淡淡的褐紅色。也許是笑容的關係,她的精神看起來比他記憶中還要好上許多。

  「……只不過是抽個煙,不需要用到『洗心革面』這四個字吧?」

  這是夢嗎?

  如果不是夢的話,那麼他應該要高興才對。為什麼他此刻的心卻像是被人用繩索給緊緊拴住,難受得令他不知所措?

  「管他。反正你知道的,我才剛回來,臨時找不到適合的中文辭。」徐芷歆揚起笑容,重新注視著對方。

  「幸好你還在,」她露出生硬的微笑。「我還擔心你會不會已經辭職,或是幹嘛的……」

  舒正尋靜了一會兒,猶如以往,主動為她倒了一杯橙花。

  「你如果再慢個十幾天的話,應該就遇不到我了。」他遞上,同時說道。

  徐芷歆微愣。

  「你是說真的還是開玩笑而已?」

  「我的眼神像是在開玩笑嗎?」

  他笑了出來,繼續道:「我已經自己開了一間小酒吧,在新生北路附近,現在還在裝潢,等裝潢好了之後我就會離開這裡。」

  「你的老闆知道這件事?」

  「當然知道。就是他鼓勵我自己去開一家的。」

  「那他還真大方,不怕客人被你搶走?」

  「地點離那麼遠,要搶也搶不了多少吧。」

  徐芷歆揚揚眉,頓時接不下話,只好拿起杯子啜了一口。那味道究竟和一年半前有沒有不同,她說不上來。

  但是那令她懷念。

  「好久沒喝到Orange

  「怎麼?芝加哥的酒吧不提供這種酒嗎?」他笑了一聲。

  「不過是琴酒和柳橙汁而已,走到哪都會有的。」

  徐芷歆放下了杯子,看了他一眼。「我不喝,是因為我怕我會想起這裡,還有……想起你。」

  她的話讓舒正尋沉默。

  他從來就沒奢望過這樣的事情會發生,然而當它降臨在眼前的時候,他卻覺得這一切都完美得讓他不敢貿然接過手。

  「你呢?這次回來是度假?還是探望親戚?」他想起了花店的老闆娘,順勢岔開了話題。

  「都不是。我是來證明我可以在這裡生活。」

  她的答案讓舒正尋有了期待,那是最令他恐懼的一種東西。

  「研究室的工作呢?你真的放得下?」

  「同樣性質的工作到處都有,只是規模大小不同而已,」她聳聳肩,微笑。「但是,這世界上只有一個舒正尋。」

  「我不適合當你的生活重心,」他還是一樣不自覺地抗拒。「更何況,你的家人都還在美國。」

  「難道我不能在台灣組一個家?」

  「我不是一個好家人。」他答得直接。

  「彼此彼此,我也不是。」她回得俐落。

  舒正尋忍不住苦笑出聲,然而這絲苦笑卻夾雜了些微的喜悅在其中。

  「你太優秀了,」

  他側頭看著對方。「你想要的,我可能一輩子都給不起。」

  「我想要的我自己有能力可以去追求,不需要你來給。」她微微抬起下巴。「唯一需要你施捨給我的,只有一個。」

  她向前傾了一些──

  「那就是你這個人。」

  從她的唇瓣之間吐出來的一字一句,徹底讓舒正尋閉嘴了。

  瞬間,彷彿有什麼東西在他的心裡融化了。

  在前一秒,他還覺得這樣的畫面似乎是回到了一年半以前,然而,現在他卻完全不這麼認為了。

  原本搖搖欲墜的,現在卻變得更加紮實,愈發堅強。

  原本朦朧不清的,現在變得清晰透明,甚至耀眼。

  忽然,有一種慾望直接刺痛了他的皮膚表層。那種慾望讓他甘願沉醉在其中,也不願意在這一刻繼續保持清醒。

  他起身,驟然往前走了一步──

  顧不得旁邊還有一群客人。

  管不了他和她之間還隔著一座吧檯。

  他伸手扶在她的後腦上,將她攬向自己,傾前就是給她一個牢牢的吻。而這個吻,告訴了她所有的事實。

  事實是他一直都抱著期待;事實是他從來就不希望她離開;事實是他一直都在渴望著她。

  事實是,他誰都不要,就只想要她。

  這個突來的吻引起多少人的側目,他不在乎。

  緩緩地,他放開了她的唇瓣,凝視著她的眼神。他在乎的是她的回應。

  「你……」

  徐芷歆愕然。

  再怎麼想,也料想不到他竟然會在眾目睽睽之下突然吻她。

  「別怪我,」他揚起淺笑,退了一步。「是你讓我等太久。」

  她怔了一下子,才道:

  「你怎麼不想想我忍得多辛苦?」

  舒正尋聽了,聳聳肩。

  「我不介意你對我做剛才的行為。」

  「你想得美。」

  徐芷歆笑了開來。

  就為了這一刻,即使要重新來過的事情再多,也值得了。

  「正尋哥,那我先走嘍。」

  年輕女酒保在熄了大部分的燈之後,在離去之前,向「ROXY」裡僅剩的兩人打了聲招呼。

  「OK,路上小心。」

  簡單應了一句,舒正尋目送對方走出門。

  「正尋……哥?」

  徐芷歆皺了眉,忍不住笑出來。

  「相信我,我阻止過她了,但是她很堅持。」

  「對了,以前那個酒保呢?」

  像是想起了另一個不可或缺的人物,徐芷歆忽然間道。

  他知道她指的是張義睿。

  「他去西藏修行了。」

  「啊?!」她露出驚愕的表情,「他怎麼會……」

  「你也真厲害,連這樣都信。」舒正尋皺了眉。

  自覺被捉弄,徐芷歆板起臉。

  「好好好,我不鬧了,」他笑了出聲。「其實他半年前就跟朋友到墾丁去合夥開了一家夜店。」

  「怎麼不是找你合夥?」

  她以為他們的感情應該要很好。

  「他追求的環境不是我想要的。」

  他揚揚眉,補充道:「他喜歡的,是那種可以嬉鬧跳舞的酒吧;而我喜歡的,只是經營一個單純喝酒聊天的地方。」

  徐芷歆點了點頭,沒表示什麼。

  那的確是他會去追求的風格。一個能讓人放鬆的環境,一個能讓人安心的空間,一個能讓他只需要聆聽而不需要作答的地方。

  「你有個東西放在我這裡,一直沒帶走。」

  忽然,舒正尋說了一句。

  徐芷歆醒神,納悶了一會兒,想不出來會是什麼樣的東西。

  「是……剩下的十五杯橙花?」

  「那種事已經沒必要特地拿出來提醒了吧?」

  「不然還有什麼是可以讓你欠的?」

  見舒正尋沒有答腔,而是逕自轉身,伸手從抽屜裡拿出了什麼,遞放到了她的眼前。

  看個仔細之後,徐芷歆笑了出聲。

  「原來在你這裡。」

  那是她曾經遺失的識別名牌──「服務員」

  「你當初亮出來給我看的時候,就一直沒有收回去。」

  她想起了她因為這個被弄丟的名牌,被所謂的「前輩」數落一頓。

  「你就這樣一直留到現在?」她不敢相信。

  「不然呢?」

  他反問:「你要我把你的名字給丟到垃圾桶嗎?」

  徐芷歆沒有回答他,只是沉默了幾秒。

  「我想……」她沉吟了一會兒。「如果我當初沒有把那幾千塊折成四十四杯酒的話,我們會走到這裡嗎?」

  「真要問這種事的話,你應該問……如果我沒留下來等你睡到自然醒,你會付我八千塊嗎?」

  他的話讓徐芷歆揚起了微笑。

  說的也是。

  那些曾經被捨棄掉的選項都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們都有了各自的取捨,然後漸漸走到了彼此身旁。

  「就是這裡了。」

  舒正尋伸手按下了牆上的開關,點起兩盞燈。

  徐芷歆怔怔地向前走了幾步,環視著這個二、三十坪大的空間。

  ──是這裡了。

  雖然目前看起來還未成形,但是她相信這裡未來一定會是一個很棒的酒吧。

  「大概還要再一個多月才會裝潢好吧,我想。」舒正尋走到徐芷歆身邊,俯看著她的側臉。

  「等這裡開始營業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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